我這一晃神的沉默,落在邢思喆眼中,不單單是將馬屁照單全收了,亦無異於默認了三小姐那個美人愛上了我這個英雄的事實,丫更來勁了,繼續說道:“如今楚兄重傷初愈,身體仍然虛弱,又有張明傑沙之舟的事情煩心,三小姐定是不願你再為她的事情分心操勞,所以才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吧?不瞞楚兄,若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兄弟再不識趣,也不會挑現在這個時候求上門來,可一碼歸一碼,我認為此事對楚兄,也是知道的越早越好,否則,雖不至於後悔莫及,但能避免的,為什麼不去避免呢?”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邢思喆將目光轉向了鄭雨秋,鄭雨秋則露出了一副既認同又掙扎的表情給我看,好似很是猶豫到底應不應該告訴我,這演技,讓邢思喆愣是沒忍住,偷偷朝她豎了豎大拇指,邢思喆亦趁她沒有出言制止,接著對我說道:“其實潛龍山莊的情況突然惡化,是最近幾天才發生的事情,楚兄不必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只要關注龍嘯天案發展的,現在不知道的反而是少數——隨著許恒自首,龍嘯天案給潛龍山莊項目帶來的負面影響亦隨之達到巔峰,雖說龍氏已經易主,潛龍山莊項目也由三小姐全盤接手,可畢竟是貼過龍嘯天的標簽啊,再加上有人蓄意散播了三小姐從一開始就是龍嘯天合伙人的消息,全民抵制的口號馬上就響了起來,民憤既起,鮮有理性的聲音在舉國的抨擊唾罵中,連個浪花都沒濺起來就被淹沒了,如此形勢之下,還有誰會對潛龍山莊開發項目的前景看好啊?所以撤資的撤資,催貸的催貸,退房的退房……這還沒查呢,已是如此局面,一旦真再查出點什麼來,那還豈止是困難?注定是災難啊!三小姐想必早就擔心過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之前才去問了楚兄能否與王家溝通吧……”
我蹙眉道:“聽邢兄言下之意,莫非是覺得潛龍山莊的開發項目,確實能查出什麼問題不成?”
邢思喆訕訕笑道:“楚兄不是也說了嗎?許恒一案就是源起潛龍山莊的開發,那真要查,又怎麼可能查不出問題來?至少類似的強拆事件一扯就能扯出一大串來,龍嘯天出事之後,三小姐之所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對龍氏的收購,除了某些掌權者擔心龍氏的問題一旦曝光可能會受到牽連自己,故而極力促成龍氏易主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想用通過寬待三小姐的這種方式,穩住因不斷有奸商被抓、貪官下馬而惶恐不安的北天投資商們——這年頭,無商不奸,無官不貪,行賄受賄簡直與自然生態無異,你不隨波逐流,你就得被淘汰出局,所有哪有不怕查的啊?只要認真查,絕對一查一個准兒。”
邢思喆未明言,我卻也聽得明白,他是暗示我,在這種病態社會的生態壞境當中,同樣是商人的三小姐想要生存和發展,當然也做不到絕對意義上的出淤泥而不染……
這話我從未說過,閔柔就更不會說了,所以對於邢思喆自作聰明的主觀認定和自作主張,我的不爽是掛在臉上的,““無官不貪”這句話,我不評價,但我相信,能夠堅守法律原則和道德底线的官,有,而且不在少數;至於“無商不奸”……根本就是一句廢話!商人以追求利益為本質,少不了競爭博弈,不夠奸的,未必一定會慘遭淘汰,但肯定難獲成功——如果你說小白是這種奸商,我不反對,但我還是得強調一句,邢兄,無論你跟我講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倘若你是在暗示我,小白多半也有諸如行賄一類的不法行為,那便言盡於此吧,因為你我現在還處在一個彼此了解的過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但小白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萍水相逢也算一場緣分,你留給我的印象不錯,又何必非得破壞了它呢?”
邢思喆沒想到我對冉亦白竟維護到如此程度,試探的力度用猛了,頓時後悔自己的自作聰明了,忙不迭的說道:“沒有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意思呢?”
“那邢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銳氣不斂,不耐煩道:“照你的說法,官方既要徹查龍嘯天案涉及到的官場腐敗,又要極力避免官場腐敗牽扯出更多的東西,造成更惡劣的輿論影響,不利於經濟環境的穩定,所以成全了那些想要通過龍氏易主而隱瞞問題的家伙們,幫助三小姐迅速完成了收購,借此為例,給所有惶恐不安的人都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邢思喆連連點頭,補充說道:“一來,潛龍山莊項目最初就是由三小姐投資龍氏上馬的,二嘛,近幾年,龍氏最親密的合作伙伴,便是三小姐了,三小姐都安然無恙,他們就更沒什麼可害怕的了……當然啦,三小姐是因為潔身自好才安然無恙的,但楚兄也知道,三小姐很少走到幕前,所以北天真正了解三小姐高尚品質和堅定節操的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咳,你懂的……”
我懂,一如你一樣,還是不會相信三小姐在潛龍山莊項目的開發過程中真的是絕對干淨清白的……我氣邢思喆的以己度人,卻也覺得無奈,誰讓冉亦白瞎了她的天鵝眼,千挑萬選,偏就選中了龍嘯天這麼一個道貌岸然的害蟲為合作伙伴呢?
龍嘯天死了之後被扒下偽裝,連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了,以至於十分惡硬是被夸大成了一百分、一千分,那髒水又怎麼可能不濺到你身上?
“可你說的,和我之前講過的,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有啊,”邢思喆道:“楚兄應該是沒想到的吧?竟然有人蓄意散播了三小姐從一開始就是龍嘯天合伙人的消息,這才導致了輿論的又一次瞬間沸騰……”
“就算沒人蓄意散播,事實就是事實,早晚也會被人爆出來的,這算啥意外?所以我才說,小白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全力配合對潛龍山莊項目的調查,待證明了她的清白,一切質疑、抨擊、抵制,自然會……平……息……”邢思喆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直到最後,我才恍然大悟似的,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你說有人蓄意散播,擴散輿論?!這種行為官方不可能不澄清不制止,除非此人大有背景,難道你的意思是……”
“蘇、逐、流,”邢思喆一字一頓,一副與我同仇敵愾的憤然,道:“除了他,沒有人有其他的動機這樣做;而有動機這樣做的人,則沒有一個有像他一樣的能量和背景做到這件事的,所以,一定是他。”
我有些吞吞吐吐的問道:“你說……他的動機是什麼?”
“楚兄就不要裝傻了,你剛才還問過我,是否知道蘇逐流單相思三小姐,他這麼做,當然是故意要讓三小姐的處境更加困難,然後他再橫空出世,上演一出與楚兄形式截然不同性質卻相差不多的英雄救美的好戲啦。”
“我說的是“喜歡”,單相思是你說的,”我糾正了邢思喆錯誤的記憶,然後用極蹩腳的演技,似順口嘮嗑一般問道:“他想的挺美,但小白……咳,三小姐好像用不著他救吧?”我假裝低頭抿水喝,眼珠子頻繁的往隔簾後那淡淡身影瞥著。
邢思喆挺長記性,猛地揮手,卻是輕輕落在自己大腿上,沒發出任何聲音,情緒倒是完全表現出來了,“這就是我對楚兄說的,知道的越早越好,否則雖不至於被他得逞,但他制造出來的困難,明明可以化解和避免,又干嘛非要被他惡心到呢?”
“邢兄話里的意思,有點多啊……”
“不多,不多,”邢思喆咧開嘴巴,嘿嘿一笑,如魔鬼的微笑,充滿了蠱惑的味道,“我就是想問楚兄一句話——如果三小姐真的遇到了困難,你有沒有興趣,再來一次英雄救美?”
“我?”我失笑,道:“邢兄你是不是腦袋被張明傑給打壞了?就算我不懼去搶蘇逐流蘇大少的風頭,小白……三小姐當下遇到的麻煩,又是我這樣一個全部存款連她身上一套衣服都買不起的窮小子能幫她擺平的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楚兄是可以幫到三小姐的,定然會一如當初為許恒的妹子出頭那般,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同樣不忍三小姐被蘇逐流這般趁人之危的欺負、算計?”
聽邢思喆說話,對我而言真的是一個學習的過程,明明是激將吧,可你聽著卻像捧你,你說他是捧你吧,但前面又確實藏著坑,你知道他就是要坑你,但最氣的是,他跟你說了,他用的坑,其實是你自己挖出來的,那感覺啊,別提多郁悶了……漫說我“喜歡”三小姐,我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我都能為許恒那樣一個殺人犯的妹妹去跟蘇逐流對著干,卻不能為了一個對我很好的普通朋友出頭?
有個詞叫“捧殺”,貼切——丫把我捧那麼高,我不跳,我就是被捧殺,被口水唾沫給淹死,可我跳了呢?
又無異於自殺……
我的目的就是“自殺”,但這是一碼事,丫真有本事說服我心甘情願去自殺,那是另一回事。
這不,我還沒答話,他就忙不迭的當我默認了,起身,鞠躬,鞠躬,再鞠躬,老子還沒死呢,他先給我三鞠躬了,“楚兄,兄弟所求之事,就是想請你英雄救美,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