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美了,也更靜了,還帶著一些雨後潮氣的微風吹進窗子,卻再撥不開屋里濃濃的曖昧氛圍,那一絲清涼,仿佛只是流蘇躲在毯子下邊不肯出來的害羞的借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舒暢的心情,幸福感爆滿,腦子卻變得很懶,只覺得今晚皎潔的月光格外溫柔,平靜而祥和,摟著懷里不知道算不算是鬧情緒的女朋友,沒有了矛盾與掙扎,原來是如此的心安與驕傲,所以只是望著夜幕上如一雙雙眼睛般閃爍的繁星點點,我竟也有種忍不住挑釁與炫耀的衝動——看,這是我的女人!
看什麼看?
她是我的女人!
又是一次將錯就錯的墮落,感覺,卻還是一樣的美好,我惶恐,哪怕我正在情不自禁的欣喜愉悅,因為我告訴自己,懺悔,是接下來一輩子的事情,所以今晚,且先不用去想了。
“南南……”
“嗯?”
過了好久,流蘇才悄悄地將腦袋從毯子下鑽出來,小聲輕喚,聽我應了,即硬生生的梗住脖子,沒將兀自紅紅的小臉轉過來,有些小小的慌亂,“你還沒睡著?”
“睡著了,”我緊了緊摟在她腰上的手,嗅著她發絲間的馨香,柔聲道:“我現在就在夢里。”
是啊,一切都真實的讓我覺得不真實。
流蘇沉默了小會,似是在整理情緒,然後才以強調的口吻,輕輕吐了一句,“你是醒著的。”
我笑了笑,沒反駁,她將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我便抽出一只手,亦按在她的手背上,四只手疊在一起,一切盡在不言中。
“南南……”
“嗯。”
嬌羞之後就一直顯得心事重重的程姑奶奶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我……是不是很笨啊?”
情感方面,我確實有些遲鈍,但畢竟不是個傻子,尤其現在,彼此敞開心扉,又以幾乎最親密的方式親近著、感受著她身體,哪里不知她是為何敏感?
理由頗為可笑,但更是可愛。
我親吻著她的脖頸,笑道:“誰說的?”
“你不用說,我自己也能感覺到的,”流蘇低聲支吾道:“我是想幫你好受些的,但是……我做的很不好吧?”頓了頓,又小聲補了一句,“同樣是第一次,我肯定沒有小夜姐做的好。”
“你也說了是第一次,”我忍著笑,一本正經說道:“凡事都有一個學習的過程,有人是有天賦的,有人是沒天賦的,但沒天賦的人只要努力,未必就比有天賦的人做得差,何況又不是很難學會的事情……”說到最後,我還是笑出了聲,原形畢露道:“以後多練習就好了,我不介意幫你提升技術的。”
換了正常狀態下的程姑奶奶,縱不會一腳將我從床上踹下去,再照我胸口來上一套天馬流星拳也是免不了的,我已做好被懲罰的准備了,不想,她安靜而沉默了片刻之後,竟是點頭應了一聲,“我會的。”
那認真的口吻,讓我不禁一怔,反而忘了笑她。
“咳,程姑奶奶,我說笑的……你這樣當真,我有點慌啊。”
“為什麼慌?”流蘇忽然轉過頭來,一雙清澈且明亮的眼睛直視著我,一語中的,道:“你覺得,我其實不是在遷就你,或者不單單是在遷就你,而是怕輸給小夜姐,所以連自己應有的矜持和立場都放棄了,對嗎?”
如果流蘇沒有問的如此直接,對於這個細思極恐的緣由,我想我多半會本能的回避,我沒想到她會比我更清楚我心底的恐懼,一瞬間便覺得,連掩飾都是多余,於是驚愕的表情在臉上幾乎沒有什麼停留,我嘆了口氣,訕訕笑道:“剛才我說我對老吳那套男人三心二意喜歡不同的人,卻也可以一心一意對每個人好的悖論越來越不認同,這個,就是原因啊……”
流蘇卻聽不懂了,話題岔開,不那麼羞了,她便翻過了身子,又趴到我胸口上來了,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原因是什麼?我會和小夜姐有攀比之心,還是會為此放棄矜持啊立場異呀一類的東西,變得不像我自己?”
“都是,”我撫捋著她的長發,道:“我知道,你大概要說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和她比又或者矜持啊立場呀什麼的放棄一些退讓一步也無所謂雲雲的話,我也相信,你現在說出來,是認真的,是覺得自己百分之百可以做到的……”
“我就是……唔——”
流蘇才張開小嘴,就被我按住了軟軟的薄唇,“聽我說完,好吧?”
流蘇不情願的點了點頭,一副你小看我的幽怨表情,將我按她嘴唇的那根手指輕輕咬在貝齒之間,似乎我若說得不對,她就要咬斷了它懲罰我似的。
我倒是很享受的用手指調戲著她的香舌,緩緩道:“很多事情,在發生之前,想是一回事,遇到了,卻很容易就變成另一回事,所以你現在覺得無所謂的事情,能遷就的事情,到時候是不是真的無所謂、能遷就,說不准的,我給你舉個實例好了,其實也是你和小紫,包括墨菲,嘴上忍著不再問我,心里其實都拴著疙瘩的那個問題——沙之舟想誘殺小夜,逼著我給小夜打電話,我不肯,他便一刀一刀捅我,那個時候,我有想過你們嗎?我告訴你,其實……哎呦——”
我一聲痛吟,流蘇咬疼了我,唯恐我告訴她答案似的,道:“想沒想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並沒做錯——如果你為了我們活下來,卻害死了小夜姐,無論是你自己,還是我們,都不會覺得開心的,何況,我們都明白的,事實也證明了,沙之舟和張明傑,根本不可能放過你的。”
“即使這道理你們都明白,但心里還是覺得不舒服了,不是嗎?”我望著她,道:“你們還是會在意我當時是怎麼想的,雖然嘴里對小夜說著不怪不怪,也是真的感激她舍命為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刀,可對於沙之舟是因為她才折磨我這件事情,多少還是有些不能釋懷的,更甚,這情緒大半是來自我為她舍命的嫉妒,抑或她在我心中分量更重的危機感,對嗎?”
“我……”流蘇大概想說我沒那麼想過,可話到嘴邊,終是說不出來,她知道,撒謊也騙不到我的,故而滯了滯,轉過了目光,小聲道:“但道理我是懂的,真的懂的。”
“我信的,所以這就是現實啊,”我愛憐又滿懷歉意道:“我對她好,你會吃醋,同樣的道理,我對你好,她也會吃醋,大事上如此,小事上也不會例外的,於是就注定了很多時候,我們都知道對方可能是不開心的,我們自己也是不開心的,但又必須裝出很開心的樣子……對我來說,這是一輩子都無法平衡和解決的問題,而對你們來說,這,就是委屈啊……”
流蘇不語,還在琢磨,我繼續道:“當時我是沒想過的,顧不得想你們,想了大概也不敢往下多想,包括你說的那些道理——我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要保護小夜,比起死亡,我更怕的是她受到傷害。可這並不是因為小夜在我心中的分量,就比你或者小紫更重,換做涉險的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我也一樣顧不得去想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你說,這到底算三心二意呢?還是一心一意呢?”
“這不正是吳樂峰說的那樣嗎?雖然三心二意的喜歡著不同的人,可是對每一個,都是一心一意的,”流蘇道:“你連命都能豁出去,就是證明啊。”
我用手指刮著她的臉,苦笑道:“那只能證明,我是真的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