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一絲煩惱和憂慮都沒有了似的甜甜睡在我懷里的流蘇,又瞅了瞅安安靜靜躺在旁邊桌面上的兩紙戶口頁,我困惑了——在小紫、若雅、閔柔、鄭雨秋種種的暗示以及我不厭其煩的反復試探求證下,我原本以為我已經准確無誤的猜到了冉亦白求我之事,但今天卻突然來了這樣一波轉折,驚喜是很驚喜,喜之極,可驚更多啊……
事到臨頭,我突然發現我完全猜不透冉亦白這是想唱哪一出戲了,焉能不慌?
而程姑奶奶應了她,卻又是應了個怎麼樣的角色呢?
哥們算是徹底懵了。
不是我悲觀、不樂觀,實在是道理太簡單——冉亦白成全我越多,便越證明了她求我之事的難度,不似她言語吐露的那般輕松。
所以越是想不通,我這腦子就越是停不下來的想,越想越累,突然就有些懷念剛才那三個大孩子似的女人戲耍著裝睡的冉亦白時那種吵鬧卻溫馨的氛圍了,又或者,我其實是想家了,想念一個屋檐下,與兩個滿是青春煩惱的少女以及那個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麼是煩惱的女人一起嬉嬉笑笑的日常,只要走進了家門,真的是什麼煩惱都能瞬間被拋到腦後,再出門時,無論將要面對什麼,亦都有了無窮的斗志和勇氣……
略有一些遺憾的,於是無限向往的,就是在那樣幸福的畫面當中,我的身邊,可以像現在這般,也依偎著笑容如此甜美的程姑奶奶的身影……
人就是這樣貪婪,所以欲望才永無止境,當我們舍不得留下任何遺憾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滿足了吧?
或許在不斷追求著所謂的圓滿的道路上,我們早就擁有了奢侈的幸福,只是有些人沒有意識到,有些人縱然意識到了,也依舊不願停下腳步——因為貪婪,所以自私;因為自私,所以貪婪。
我,就是這種又自私又貪婪的人,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更清楚流蘇為我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
將桌上的戶口頁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枕頭下邊,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給流蘇的名分,並不是對她的補償,楚南啊楚南,你一定要記住,永遠都不要忘記,當流蘇願意成為你名正言順的妻子的那一刻,她得到的,其實遠遠沒有她失去的更多,她甚至從未想過去追求圓滿,只是為了你這樣一個注定無法給予她完整的愛與幸福的男人,作為你的妻子,她得到的並不比小夜、紫苑更多,相反,選擇了包容,她要承受的委屈與不公,卻是比小夜和紫苑多得多……對於這樣一個愛你愛的至死不渝的女人,名分既不是你對她的補償,更不是你對她的憐憫,那應該是你對你自己,然後才是你對她的承諾——你要無比的珍惜和愛護這個甘願一生都被你傷害的女人,既然你無法給予她圓滿的幸福,那麼就盡你最大的努力,讓她忘卻幸福的殘缺!
對小夜,對小紫,亦當如此——雖然我今生注定是一個不合格的男人,但也絕對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人渣!
哥們尚在自省,若雅已去而復返,知道流蘇在酣睡的緣故,沒敲門就進來了,不知為何,腳步略急,差點沒將我從床上嚇得摔下來,更惹她虛驚一場,好在她腿長步子快,眨眼之間已經衝到了床邊,膝撐手托,用個近似公主抱的姿勢,穩住了翻身險險就落了個空的我。
哥們將咬在嘴唇下邊的一聲驚叫痛呼連同飈到嗓子眼兒的心髒一起吞回了肚——她這姿勢穩當是穩當,可膝蓋正好定在我屁股溝上,何止是疼,更是恥辱啊!
哥們惱羞成怒之余,“謝”字都沒有一個,瞪眼氣道:“你們姐妹幾個是不是都不會做飯啊?”
“嗯?”若雅不知我何出此言,不由一怔。
我一邊忍著痛向床里拱身子,一邊碎叨著道:“會做飯你們家的高壓鍋就不會經常爆炸,高壓鍋不經常爆炸,你們也不會養成這種有點啥著急事兒都直接見門就撞的“好”習慣了吧?”
“我的大官人,你這個笑話實在是……”若雅不言而喻的夸張的打了個冷顫,知道我是說笑,竟還是一本正經的糾正我,道:“而且你也猜錯了,大錯特錯——小秋呢,廚藝一般,雖說只會十幾道炒菜,但都湊合著能吃,更有兩道家傳的燉菜,著實不錯;而我的廚藝呢,是非常好的,炒、煮、烹、炸、煎、燜、燉……總之呢,就算有些通而不精,至少也都會一些的,絕對上得了廳堂;至於小白的廚藝,那就更厲害了,簡直是你想象不到的厲害!非但我自愧不如、望塵莫及,不管是中餐還是西餐,縱使頂級大廚,在她面前都沒有托大的資本,尤其刀工,更是出神入化,畢竟得了曲小姐的真傳嘛,咳,雖然曲小姐本人是只會刀工卻不會煮飯的……”
老子隨便打個比方而已,誰關心你們到底是不是會做飯啊?
再說,我一不健忘二不傻的,鄭雨秋不會做飯,一個人住在連外賣都點不到的郊區小村,不至於餓死,也難免營養不良啊,還能像現在這樣每天都活潑亂跳的,猶如一棵永遠都被雨露滋潤著的水靈小白菜似的?
冉亦白更不用提了,她的手藝,我在垂釣園親口品嘗過,刀工,她專程跑到我家顯擺過,何況東方小娘之前隔三差五就用我的血汗錢為給我改善生活,讓我們在家里就能吃到比高級餐廳亦毫不遜色的美味佳肴啊?
哪次問她,她不說是她媽媽教她的?
唯一讓我意外的也就是曲笛奏刀工如神卻不會煮飯做菜這點八卦了……那娘們,果然比冉亦白還要奇葩,不學做飯你練毛的刀工?
難道就是為了藝術性的砍人折磨人嗎?
想到這,哥們不自覺的撇了撇嘴,卻讓若雅誤會了,“官人你可莫要以為千金小姐就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或者家里蹲最多只會煮泡面和點外賣——小白是一個有點宅的千金小姐沒錯,可從小受得終歸是傳統家教,而她更是那種不學不做則已,既然想學,便一定要學到極致,既然想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完美主義者,所以,你要問我們誰不會做飯——只有柔柔那個工作狂。”
“我管你們是會做飯還是不會做飯,少跟我這轉移重點,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正常一點的開門進來嗎?”打了個岔,總算是將差點露怯的那種慌亂給掩飾了過去,所以在若雅幫助下終於躺回了床中央的我根本不等若雅答話,便接著道:“算了,懶得跟你一般見識,說吧,你急匆匆的跑回來,有事?”
若雅的確是有些急匆匆的,卻也沒有我形容的那麼夸張,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方才完全放松了警惕,稍稍有個風吹雨動,驚覺之下,怕都能將我嚇個半死,若雅現在又哪里看不出來我才是轉移重點的那個人啊?
左右言他,不過是在掩飾和平復情緒罷了,看破不說破,倒是給我留足了面子,就是正經臉裝的有點生硬,一看就是在忍笑,“確實有點事——剛剛我送小白到樓下,看見一個人……”
我眉頭一皺,“曲笛奏?”
“如果是她,回來的怕就不止我一個人了吧?”若雅道:“是張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