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傑也夠硬氣,疼的一張臉時紅時白,卻忍住了不肯呼痛,抽著涼氣針鋒相對道:“林代局長,您身上那套警服賦予您權力,是讓您去懲惡揚善、打擊犯罪的,不是讓您來給有錢人當看家犬的!更何況您現在包庇維護的這位,將來也未必一定就是個有錢人——男人可以花心,可以喜新厭舊,女人也一樣,你就那麼確定三小姐會一直垂青於他這個小白臉嗎?你今天對他越是忠誠,待他傷了三小姐之後,三小姐對你就越沒有不疏遠和打壓的理由。”
林志好像聽不懂他的嘲諷似的,笑道:“謝謝張少為我遠慮了,不過像我這種在官場上沒有什麼背景的人,是用不著想那麼遠的,我從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因為機會太少,所以容不得我錯過任何一個可以爬上去的機會,至於以後會不會掉下來……呵呵,得不到的,就會永遠惦記,所以得到了再失去,也比從未上去過要好太多了,不是嗎?相比於冤枉路,更可怕的是看不見路——我還以為張少和我是同一類人呢,一條路走到底,走通了,是命,走不通,那就認命。”
張明傑好像也沒聽懂林志的諷刺,道:“這麼說,林代局長是承認了,你現在就是在背公徇私,包庇楚南這個犯罪嫌疑人嘍?”
“就算我是犯罪嫌疑人好了,也輪不到你來制裁我,林局制止你行凶,怎麼就是背公徇私了?他就是在忠於職守,制止犯罪啊,”我道:“張明傑,你說的對,道德層面,我確實沒資格跟你說底线,但你既然也清楚我對小夜的感情,知道小夜在我心里的分量,那你就更沒有理由懷疑你母親的死與我有關了,不是嗎?因為我若是沙之舟那樣的畜生,小夜也就更不可能留在我身邊了,你覺得我會那麼蠢嗎?如果會,我覺得,你侮辱到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恕我冒昧直言,你若是那種智商,活該你母親屈辱冤死啊。”
林志手上已經松了力道,然而張明傑瞪圓的眼睛里,密布的血絲卻幾欲爆裂,他久久無言,直到不斷溢出的鼻涕眼淚將我的床單浸濕了老大一片,全身緊繃的肌肉才驟然松弛下來,精神和意志也一起崩坍了般,瞬間萎靡消沉,林志見我使了眼色,先一腳將掉落在地上的刀子踢到了床底下,然後警惕著慢慢放開了對他的束縛,張明傑似了用盡了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才頹然站起身來,顫巍巍的好像我一口氣就能給他再吹倒下去似的,他唯一有力的,僅剩仇視的望著我的眼神,嘶啞著嗓音,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與你無關這話太絕對了,若真的是沙之舟殺了我媽,還那般羞辱於她,我便是遷怒於你或者冬小夜,你們倆就當真是完全無辜了嗎?別忘了,是誰將沙之舟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無辜這話我確實不敢說,但對你,對你老子張力,我卻問心無愧——我和小夜心里唯一覺得過意不去的,就是沒能早點抓住沙之舟,以至於現在都沒有證據將你繩之以法,這兩件事情我但凡做到了一件,你媽媽都可能躲過這一場無妄之災……”
“我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只是就是論事,覺得楚南你這話說的太過武斷,不夠嚴謹,”林志很沒有人情味的說道:“是不是無妄之災,還有待現場勘查和屍檢報告的結果,倘若有證據表明犯罪嫌疑人確系沙之舟無疑,那麼,在張先生你可以證明與沙之舟不存在買凶雇凶以及有利益糾葛的關系之前,令堂對沙之舟的包庇之嫌,就不能排除——別忘了,案發地點,是在令堂自己的宅院。”
張明傑額頭青筋暴起,怒道:“姓林的,你是要將你們警方保護不力的責任推卸到我母親頭上嗎?”
莫說張明傑怒不可遏,林志這話說的,連我都聽不下去了。
我之前埋怨林志竟然不知張夫人在北天還有一處常去的宅院,是惱他們警方的調查遺漏了這個重要信息,沒有事先熟悉那周圍的環境並蹲點布控,這才給了沙之舟接近張夫人的可乘之機,並在作案後還能順利脫逃的條件,但我可從未懷疑過沙之舟是一直被張夫人藏匿在那個宅院里的,否則早在警方監視張夫人之初,沙之舟就應該已經被張家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了——即便沙之舟自願無償幫張明傑除掉我,可一旦他有暴露落網的可能,張明傑為求自保,也是斷然容他不得的。
只要沙之舟死了,死無對證,他張明傑的罪行就不會暴露,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更何況此案一旦塵埃落定,我便有能力在其他領域對他進行打壓排擠的報復,自己卻也難免要落下一個仗勢欺人的惡名,所以屆時誰賺誰虧,現在還真不太好說;可即便殺死了我,沙之舟若活著落了網,張明傑雇凶殺人的罪行一旦暴露,他也必然是難有善終的,便是能保全他爹張力不受罪責牽連,卻難保張副董不會從此聲譽掃地、臭名遠揚,那只會讓張家的未來輸的更加徹底——張明傑怎麼可能拎不清其中的利害?
所以林志這話,即便不算是對張夫人的一種冒犯,也是對張家父子智商的侮辱……說丫不是想要推卸警方保護不力的責任,我都不信!
林志卻臉不紅面不燙的依次豎起兩根手指,道:“第一,風暢事件發生後我確實提出了對你及其你父母和部分交往密切的親戚朋友給予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的建議,但不僅被你們給明言拒絕了,對於我安排人手在不影響你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進行暗中保護的行為,也屢次遭到你母親包括你們全家人的投訴舉報,說我等行為是出於對你們無端的懷疑,與非法監視、非法拘禁無異,對你們的生活和聲譽皆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嚴重損害了你們的形象,若不撤銷對你們的保護,就要找維權媒體曝光並向法院起訴我們,結果就是我留在醫院里保護楚南的人手平時都不敢出現在這層樓,在樓下看到你們張家人進出都得躲起來,唯恐被舉著手機的你們拍照錄像當證據,完全不敢出現在你們一家人的視野里,所以我不明白,你所謂我們警方保護不力的責任,是從何而來?第二,我懷疑令堂有包庇之嫌,完全是出於令堂被害一案若確系沙之舟所為,便更能佐證楚南指證你的雇凶殺人之嫌!蓋因沙之舟出現在你母親的宅院,無非兩種可能性最高,一,你母親確實無辜,沙之舟是尾隨或者提前潛入蹲守作案,一如之前在你辦公室里埋伏楚南,這種極其殘忍的作案手段,我懷疑是沙之舟故技重施,想來你應該也沒有異議吧?這也是我將前提設定為凶手就是沙之舟的主要原因;二,你母親始終都是知情者,沙之舟或是一直藏匿於她的宅院,或是他們事先約定好了時間和見面的地點,殺害你母親,或是蓄謀作案,或是臨時起意……總而言之,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客觀分析,內訌,現在看來都是導致這場慘案最合理的、也是唯一解釋——我承認,這些只是我們警方基於案情分析和基本邏輯的推理,都是假設,還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但是,這絕非對責任的推卸,因為不管被害者是誰,但凡又是漏網之魚沙之舟犯下的命案,那便都是我北天警方最大的失職,作為現任北天警方的一把手,更是沙之舟案的負責人,我縱有一萬個理由也難辭其咎,你覺得我還有必要找借口推卸責任嗎?我又能將責任推卸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