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當初你要來這百分之七的股份,給了流蘇,墨菲那大醋壇子卻比你給了她還要高興,原來她當時就想到了,你打破平衡卻重新建立起來的這種新的制衡,不單單是為了流蘇,同樣是為了她,一如張力現在巴不得給你更多,你也毫不心動……你可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和不講規矩的家伙講規矩的實誠人,現在看來,裝的那般浩然正氣,剛直不阿,果然是有更深的算計,”虎姐不知道是自己酸,還是替流蘇覺得酸,很快釋然,道:“不過換在這個角度看,的確如此,張力若自首伏法,大於風暢,中於墨菲,小於流蘇,皆無利而有弊;反之,你表面恩怨分明實則心照不宣的放他一馬,風暢也無異於他的監獄,他不僅得為了你兢兢業業的工作,嘴里還不得不念著你的好。”
楚緣急道:“不對吧?你們好像搞錯重點了,張明傑才是最危險的人啊,如果他不會被判死刑,就意味著他總有從監獄里出來的那一天,而你們說張力別無選擇,只能乖乖的在風暢‘坐牢’,不就是為此嗎?但誰能保障張明傑一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
“你還是沒懂,你哥所謂的最適合張明傑的懲罰,是讓他失去前程與希望,換句話說,就是只要他的罪名成立了,對他而言,活著就已經比死了還要難過了,當人人都知道他害過你哥,相信他依然想害你哥的時候,你覺得,他還有勇氣、有能力、有機會再做這件事情嗎?所以罪名宣判的那一刻,他和你哥,就已經徹底分出勝負了,不管張明傑承不承認,他都沒有資格與資本再成為你哥的對手了,”冬小夜不自覺的抖了個激靈,眉頭微蹙,不是同情張明傑,而是想到了張明傑可能面對的那種結局,下意識的有了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你哥不是謙虛,他放張力一馬,真的不是心慈手軟,除了張力現在對風暢的不可或缺,他施舍給張家的這份恩情,更足以讓全世界都成為張家的監視者,因此,坐牢,只是法律對張明傑的懲罰,而你哥對他的懲罰,恰恰是要等張明傑從監獄里出來之後,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那時候張明傑會發現,外面偌大的世界,給予他的自由,卻還遠不及那小小的一間牢房更多,因為那里至少沒有輿論,沒有那麼多異樣的目光和議論,可是在外面,他卻不得不背負著更多的約束,然後更卑微的活著,且,多半,甚至百分之百的,還是活在你哥對他和張家的施舍與庇護之下……張明傑最好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好,否則他恨得越深,屆時便越不甘,繼而活的就越痛苦,這種折磨,與其說是你哥對他的懲罰,不如說,是執迷不悟的他自找的——以德報怨誅他心,你這一刀,比他戳你這八刀還要狠啊。”
我有點受不了她的眼神,訕訕笑道:“你別這麼看著我好不好?好像一切都是我的算計,我哪有這般的深謀遠慮?不過都是在被動應對罷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最多就是在這樣的基礎上有仇報仇罷了……再說,現在也扯不了那麼遠,世事無常,太多變數,後面的事情會如何發展,要有清醒的認識和分析,卻也不能抱太多的期待和執念,對策永遠趕不上變化,更何況,現在人家張明傑可還好生生的坐在對面屋里,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
“是啊,所以我送他的這份驚喜,就是告訴他,對這個笑話有期待的他,才是一個笑話!”冬小夜對楚緣道:“這便是我要你回去告訴流蘇,墨菲,蕭一可,還有你爸和你……和我姐他們的事情——我需要配合你哥演戲回擊張明傑,僅此而已,所以我不希望他們也有如你現在這般讓我尷尬和難堪的誤解。”
盡管早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可是當冬小夜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將失落的心情全部寫在了臉上——冬小夜甚至不介意如張明傑那樣一定會嚼舌頭的外人如何看待我們倆的不倫之戀,卻十分在意的向支持和希望我們倆不要為此分開的親人朋友強調這僅僅是在演戲,更證明了她心中那根解不開的結,是她自己對於這種關系的抵觸與敬畏。
樂觀過頭的臭丫頭聽冬小夜如此一說,更是惶然失措,相比覺得自己惹了虎姐不快,她更擔心的是虎姐因為她這樣的態度而影響到接下來對我的態度,又是內疚又是同情,那小眼神看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虎姐焉能不知我們兄妹倆此刻才是真的難堪又尷尬啊?
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異色,似心虛,又似動搖,只是與我目光一對,她便馬上察覺並掩飾了過去,騰出一只手來攬在楚緣肩上,以此安慰楚緣,自己並沒有生她的氣,口中則對辛去疾與張本心道:“貿然送客,還請兩位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對你們或者是你們的身份、來意,有什麼懷疑或者抵觸,故而有情緒、使性格,雖然我的確不是一個多麼識大體的女人,可是非好歹我還是分得清的,對你們的感激,我是不遜於楚南的,可咱們來日方長,餃兒的治療卻事不宜遲,北天與京城相隔不遠,待將她的事情安排妥當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再敘,我想你們心里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吧?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不怕坦白說了,我確實不喜歡甚至是非常厭惡那些你謝我我謝你,為了矯情而矯情的客套話,不辜負彼此的請求或者承諾,才是真情實意最好的證明,此為其一,其二便是……還請理解我與楚南必須面對的問題,雖然我現在和他手挽手走出門秀恩愛給張明傑看,張明傑也未必覺得自己是弄巧成拙,反而激我堅定了和楚南繼續在一起的決心,懷疑我不過就是在演戲,可我是用了一頓飯的工夫就可以入戲,還是楚南花了半天的時間才說服我,不僅張明傑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樣的,更重要的是,我對於他這個陰謀伎倆的態度回應,也沒有辦法清楚有力的傳達給他了——我冬小夜,無論是楚南的什麼人,都不會讓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傷害他,不管是被刀槍加身,還是被千夫所指!”
辛、張二人連忙表示明白、理解,只不過,前者明白、理解的內容,多半不僅僅是虎姐說的,還有她藏在心里沒說的,所以一邊應著她,一邊卻朝我笑得十分曖昧。
而後者,則一准兒是只聽近了耳朵,沒聽進腦子,不過是下意識的附和罷了,便如虎姐所言,餃兒的情況,事不宜遲,張本心被她的善解人意感動的兩眼通紅,連自己該說些什麼都不知道了,哪還有心思琢磨其他?
……
事實證明了我是對的,但也沒能證明冬小夜是錯的——張明傑大敞著房門,捧著一本連環畫的西游記,當不當正不正的坐在屋子中央,唯恐別人看不出來他是在特意等著誰從我的房間里走出去,等的,就是張本心,而看到冬小夜攙扶著我緊隨其後時,迎出門來的他也確實沒有掩飾住他大大的驚訝和小小的失望。
小小的失望,是因為他原本就只有小小的期待,是一種真實的反應;大大的驚訝,卻毫無疑問是刻意而為之的夸張做作,意在用他那明顯拙劣的演技,表現出他對我和冬小夜也是在拙劣表演的不屑與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