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察言觀色和邏輯思維能力都高人一等的辛去疾,以及努力想要聽明白卻什麼都聽不懂的小初五,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紫苑更是馬上墊著腳跑到門口,拉開一條門縫確認,而後將虛掩的門突然推合反鎖,回身驚訝的對我們說道:“不但門開著,還能看到屋里的張明傑裝模作樣的捧著一本書,端端正正的對著咱們的門口而坐!”
冬小夜冷冷笑道:“如此光明正大,他倒是很自信。”
“如果真有自信,他又何必這樣故作姿態?莫說這恰恰是他不覺得能看到你笑話的證明,你首先就低估張明傑對於你的暴脾氣那種顧慮畏懼的程度,他關門躲在屋里都怕你打了他的黑槍,又哪來的膽量如此肆無忌憚的承認自己使了壞要看你笑話啊?你覺得他是當人當膩了想當鬼,還是想和沙之舟一樣做個孤‘蛋’英雄?”
虎姐欲辯無詞,卻也沒有因為我取笑她的脾氣而惱羞成怒,更不同以往我拿她踢爆沙之舟一顆卵蛋的事情調侃,她總是難掩得意解恨的模樣,她現在流露出來的,更多是反省和懊悔,反而讓我不禁愣了一愣,旋兒恍悟——這傻女人兀自以為,沙之舟折磨我,皆是由對她對的記恨遷怒而來,倘若當初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便不會有我今日之災……
我沒有開解安慰她什麼,因為不需要,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沙之舟為自己的罪行尋找的借口罷了,他就是為了讓虎姐內疚痛苦才將他對我的折磨歸咎於曾經的恩怨,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她,沙之舟早就毫不猶豫的在張明傑的指使下將我結果了,又怎會磨磨唧唧的給我留下了一线生機呢?
而為我抓住了這一线生機的人,也是她,所以,開解和安慰倒像是認同了我是受了她的連累,不如無視了這傻妞的自怨自艾,畢竟,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沙之舟,從始至終,她心里都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如果沒有她當初那衝動的怒之一腳,非但我依然躲不過那生死一劫,只怕,也還會有更多如她師姐那般善良無辜的女人,遭了那個人渣敗類的禍害。
“張明傑的確是在等人從屋里出去,但等的並不是你,而是……”我語氣一頓,望向早已是異常緊張慌亂的張本心,寬慰他道:“本心老哥也用不著擔心,張家父子都是唯利主義又精明謹慎的偽善者,如果覺得你對他們有幫助或者有威脅,從一開始就不會待你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了,所以張明傑的確是在特意等你,卻是等給我看的,目的就是讓我明白這一點,因此更不可能打擊報復你的。”
張本心不懂張明傑想要我明白什麼,但臉色依舊松緩了許多,或多或少,是對我有了些盲從信任,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他決定來找我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最糟糕的結果的覺悟,故而對於張家人的畏懼,更似一種習慣性的生理反應。
冬小夜道:“你的意思是,我猜的不對?”
我沒有完全否認,但也沒有完全承認,“現在看來,你對我突然冷淡回避的態度或許的確是張明傑敢於徹底暴露他想要分我心神的原因之一,但首先,這並不是我當局者迷,疏忽大意了,因為我正是為此才去迷惑張明傑,主動向他泄露一切的,其次,張明傑做出如此判斷,也確實是非常之不合理的——你覺得你的反應是真實的,所以張明傑才能一眼看穿,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哪怕此時此刻,我也依然覺得,你的反應越真實,他就應該越懷疑,越會強迫自己繼續耐心的觀察一段時間才對……因此,張明傑還是在賭。”
冬小夜用強調的口吻接道:“賭我在我爸媽到北天之前,就有可能成為讓你分心亂神的麻煩。”
我欲言又止,訕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否認,而是沒辦法否認——虎姐在這方面原本就比我更專業更有經驗,一旦她恢復了冷靜的思考,我再想糊弄她,除了惹她不快,基本不會有另一種結果,“以張明傑的處境和心理狀態分析,在越早擦干淨屁股就越安全的前提下,他未必對你的第一反應完全不抱期待,可期待的也僅僅是一種不等於零的可能性而已,畢竟用常理揣度,終歸還是你爸媽的態度對我產生影響的可能性更高,畢竟,拋開你、我和後媽的關系不說,僅僅是我在感情方面的不專一,以及多次連累你遇險受傷的經歷,再怎麼開通的父母,我想說服他們同意咱倆在一起,都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也算是變相替冬小夜回答了楚緣之前的問題,即,冬爸冬媽接受我和小夜戀愛關系的可能性,於張明傑看來是一半對一半,可無論我還是虎姐,卻都是心知肚明的——縱然沒有這層親屬關系,難度都不小,再加上這層親屬關系,可能性無疑是無限接近於零的……
所以對於這個讓紫姑娘差點忍不住撲上來捂住我嘴巴唯恐我又刺激到虎姐的問題,虎姐的冷靜淡定讓她頗感意外,亦唯有我能從她下意識的摟緊手臂的反應中感受到她內心的些許波動——一如之前辛去疾說的那樣,虎姐最初決定要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冬爸冬媽會堅決反對了,故而現在讓虎姐畏懼退縮的,壓根也不是她爸媽的態度,僅僅是她變成了我小姨的這層關系罷了。
“但凡他覺得我有一絲可能會如了他的意,那他都是忒的小瞧了我,”冬小夜道:“他憑什麼覺得我識不破這是他的陰謀?”
我更希望聽她說,張明傑小覷的,是她對我的感情……
若雅猛地意識到了什麼,驚道:“這麼說,在令尊令堂到北天之前,張明傑便可能會采取某種行動?!”
“在我爸媽到北天之前,張明傑會不會有動作,完全取決於我的反應,”冬小夜寒沉俏臉,斜瞥著我,道:“所以某人胸有成竹的說,張明傑應該很清楚賭贏的機會只有四分之一,其實是因為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口口聲聲站在張明傑的角度思考,卻還是疏、忽、大、意,當、局、者、迷的犯下了一個超、低、級的錯誤,便是篤定我不會如張明傑期待的那樣,有著在我爸媽到北天之前就成為麻煩制造者的可能性,這份吃定了我的自戀,難道還不算是一種比張明傑更加過分的對我的小覷嗎?”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臉上,哥們臉皮再厚,也被這一道道灼灼的目光給烤燙了……原來虎姐所謂的我小覷了她,指的是這件事情!
捫心自問,我並非是有絕對的把握安撫虎姐,更多是出於對她的了解和信任,但又不可否認,這份了解與信任,的確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我的自戀基礎上的——我不認為在虎姐的心里,我比冬爸冬媽的分量更重,也不知道在冬爸冬媽的逼迫下,她最終會作何選擇,但我卻理所當然的認為,無論親情、感情的事情讓她多麼掙扎難過,可是在關乎我安危的問題上,她都會一如既往的冷靜,因為……她在乎我,勝於在乎她自己。
一沒哄二沒求,就認定虎姐為了我將別無選擇,連個台階都沒給她准備,這不就是極端的自戀嗎?
男人的自戀本來就是對女人的一種小覷,何況還是我這個既沒資本也沒有資格自戀的花心屌絲男,也就更怨不得大家齊刷刷的鄙視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