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真的覺得在這里碰到我,是巧合嗎?”直到我走近,司馬洋才掐滅了香煙,指了指頭上,對我笑道:“我的辦公室在上面,二十七樓的投資部是墨小姐的地盤,我們沒有工作上的接觸,所以除非是火災或者地震,我不得不從那邊的安全樓梯跑下來,否則,這一年到頭,我也沒什麼機會踩上這層樓的。”
丫這是話里有話啊,我笑道:“司馬助理特意來這里等我,不會就是想告訴我,你是張副董的人,不屑與墨總擦上一丁點的關系吧?這可是挑釁啊,當下這個社會,生存之道的精髓,就在於圓滑這二字,尤其是咱們這些給人打工的,狗屁的忠誠,能當飯吃嗎?誰能給咱發工資,誰才是咱的老板,像你這樣一上來就亮明勢不兩立的態度,好聽點說,是牛逼,難聽點說……嘿嘿,未免就是二逼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馬洋也不生氣,素來給我感覺很陰沉的他大笑鼓掌,贊道:“楚兄這一句話,就足以證明三小姐的眼光確實高人一等,金麟豈是池中物?楚兄來咱們風暢也有一年之久了吧?墨董張董卻視而不見,到底還是墨小姐慧眼識珠,這才讓墨董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我笑而不語,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顯而易見的是,他這個一年到頭不踩二十七樓的人,現在之所以站在我面前,肯定是有原因的。
司馬洋忽然笑容一斂,開門見山的問道:“楚兄,若要你站到張副董這邊來,你有什麼條件?”
我依然笑著,不讓臉上有一絲波瀾,“司馬助理是來收買我的?”
司馬洋不置可否,盯著我的眼睛,道:“楚兄不妨說說看,我相信,一個深諧圓滑之道的聰明人,應該很明白,我現在的話,就好比是擺在你面前的一張可以隨意填寫的空白支票。”
“司馬助理還是沒聽懂我的話呀……”我迎著他的目光,笑道:“我的確說了忠誠如同狗屁,但我也說了,誰能給我發工資,誰才是我老板……怎麼我勸司馬助理的話,司馬助理卻反過來勸我了呢?”
司馬洋一怔,面色有些不快,“楚兄此話怎講?”
我眯起眼睛,淡淡說道:“既然想要做一個圓滑的人,當然要先搞清楚,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張空白支票,還是一張空頭支票,司馬助理給我的這張支票,我不敢說,但我知道,墨董曾經擺在你面前的,卻是一張實實在在的空白支票……大勢所趨,墨董也好,張副董也好,其中總有一個的許諾會成為真的,一個會成為空的。”
司馬洋身上有一種氣場,那是在商場上久經歷練出來的自信,也是城府,“楚兄的意思是,張副董沒有勝算?”
他並不惶恐,沒有被我打到要害的慌亂,問這話的口吻,也不像反諷揶揄,故弄玄虛的詐唬我目光短淺天真,但也不是那種認真到讓人覺得做作的求教——平淡如水,就如同老師在課堂上提問一個不可救藥的學生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你確定一加一真的等於三嗎?
這學生無論是真的確定還是故意裝作確定的點頭,老師都不屑於糾正並和他計較什麼了。
司馬洋是這位老師,而我,就是不可救藥到被他認定了只會點頭不會搖頭的學生。
他知道我的答案,卻又一定不會跟我計較,如此平淡如水的態度,反而會讓我忍不住質疑自己,我是太笨,還是太兒戲?
總之,我還沒張嘴,他就已經讓我覺得,我對自己不夠負責任了。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只因為不著痕跡的表情和口吻,就能讓對方動搖自信,司馬洋果然是個人才,也難怪老墨總惦記著將他爭取過來。
當然,我的信心不會動搖,因為我留在風暢不是為了生存,而是心甘情願的被墨亦之利用,司馬洋是牛逼還是二逼有待考證,我是個傻逼卻已是毫無爭論的了,一個傻逼還談什麼圓滑之道?
我心無二,不勝即敗,司馬洋不糾正不說教是對的,因為說什麼也是徒勞。
“都說世事無常,勝負原也難說的很,但司馬兄代張副董這一來拉攏我……嘿嘿,司馬兄,誰的勝算更大,就立時見了高下吧?”
司馬洋眼中閃過一絲驚色,我輕輕擠開他,進了洗手間。
“楚兄這話,是否高估了自己?爭取你,與勝負何干?張副董愛才,而墨董對楚兄,不過是愛屋及烏,恕兄弟直言,楚兄與墨小姐,門不當戶不對,墨董膝下無子無女,就這麼一個寶貝侄女,將萬千寵愛與無數厚望都寄予在她身上,而楚兄你……門戶且放一邊,單是感情方面就有很多讓人不放心的問題吧?墨董肯將墨小姐許給你嗎?他並非愛才,而是在利用你罷了,想想那些當初死心塌地為他出生入死才鑄成風暢今日輝煌的老臣們,現在一個個落得何等下場,難道這些淒涼的結局,還不足以被楚兄引為前車之鑒嗎?”司馬洋追著我進來,說話也不再繞彎子。
他說的對,老墨心狠獨斷,不如張力偽善謙和,所以老墨奪得走消得弱其他人手里的權利,卻動不了張力絲毫,人們敬畏他的手腕,卻折服於張力的為人,兩條老狐狸一剛一柔,一攘外一安內,屬性互補,雙劍合璧絕對是最佳組合,但這一翻臉,就變成了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老墨的戰略眼光和實干魄力,非保守謹慎、生性小心的張力能比,但張力強於經營管理,知人善用,所以兩人矛盾公開之後,位高權重的墨亦之反而占不到丁點便宜,蓋因口碑人望,都輸給張力半截,中立派老成持重,所以更多是傾向於偏幫張力的,現在支持老墨的,多是一些年輕的激進派,像婉兒的姑姑姚凌。
以老墨的為人,他會過河拆橋,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更確切的說,他若不對我心狠,我還真不敢留下來幫他,所以司馬洋的話對我毫無吸引力,我站在便池前,邊解褲帶邊笑著說道:“墨張斗法,勝負真的與我毫無關系?司馬兄,我不狂妄自大,卻也不妄自菲薄,如果我是那塊材料,張副董看得上我,墨董自然也看得上我,如果我不是那塊材料,墨董看不上我,張副董也沒道理能看得上我,既然墨董覺得我有利用價值,那張副董爭取我,又何嘗不是因為我的這點價值?所以對我來說,到了哪邊,要承擔的風險都是一樣的,我是人才,到哪邊都有飯吃,我不是人才,到哪邊都會被過河拆橋,但是我渴望在墨董這邊得到的,在張副董那邊是沒有的,所以,我站在哪一邊,就完全不同了。”
“哦?”司馬洋傲然道:“楚兄大可說來聽聽,張副董願意給你的,也許是你遠遠想不到的。”
“他願意給我多少都沒用,因為我想要的他沒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給我,”我道:“別說張副董沒生個閨女喜歡我,就算生了個閨女喜歡我,將來繼承他家業的,也是張少爺吧?壞就壞在他有兒子,墨董沒有了。”
司馬洋掏出小弟弟,正要發射,聞言不禁扭過頭來,怔怔的望著站在隔壁的我,水流射出,差點尿在自己手上,“看來,我是低估了楚兄的野心啊。”
我點了點頭,“所以咱倆是尿不到一個便池里的。”
司馬洋扶穩了小司馬,目光下移,盯著我的小楚南,問道:“倘若我將楚兄這野心告訴給墨董呢?是不是就可以逼你和我尿到一個便池里了?”
“你也太小看他了,你以為你不告訴他,他就沒防著我嗎?話說你老盯著我下邊看什麼?讓你看的我都尿不出來了!”我本來就不想尿,但被他盯著看,卻又有了一種憋尿的感覺,別扭的很……沒聽說這司馬洋有女朋友,丫的不會是好這口兒的吧?
司馬洋臉上一紅,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丫那含羞帶臊的模樣,像足了娘們兒!
這回輪到我差點尿在自己手上。
“楚兄果然有本錢啊,難怪三四個女朋友可以和平共處。”
“你在廁所門口守著,就是來看這個的?!”
“那倒不是,兄弟有點自卑,有感而發罷了,”司馬洋這樣的調侃讓我實在受不了,卻聽他語氣一轉,道:“今天的會議,楚兄想必是准備充分,胸有成竹吧?”
我指了指小楚南,“你從這兒看出來的?”
沒想到司馬洋竟然點頭,“沒錯。”
“你忽悠我?”
“不敢,”司馬洋道:“實不相瞞,今天我來找楚兄,並非張副董的意思,張副董確實愛才,兄弟我沒什麼背景,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也算是個證明吧?但正如楚兄說的,張副董沒閨女,就是有閨女,怕也難比那驚為天人的墨小姐,潛龍莊園一事之後,楚兄風流痴情之名,在北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多次勸張副董將你拉過來,他只是不允,蓋因沒有拉攏你的本錢,注定徒勞不說,反而還示了弱,自古以來,用人之道都是如此,不能為我所用,也不能為對手所用,於是就有了家弟司馬海那場事端……楚兄是聰明人,那場事端真相如何,想來是心中有數……”
“我心中沒數,”我笑道:“司馬兄可否祥告?”
“聰明人說話,心照不宣,楚兄又何必裝傻賣愣?”司馬洋抖了抖小弟弟,提褲系帶,道:“那件事情對我們而言是個教訓,雖然張副董依舊信心滿滿,我卻始終惴惴不安,所以今早來了公司之後,就一直這洗手間斜對門的清潔工休息室里坐著,將門留了一條縫,二十七樓只有一個投資部,員工多是用這個衛生間,我閒來無事,就透過門縫,數一數一個人這一天下來,一般要上幾次廁所……”
“司馬兄這愛好很奇怪,也很有創意,下次我閒得慌時,也試試用這個方法來打發時間,想必是有趣的很。”我嘴上亂贊,心里卻揣測著他這麼做的用意,守在清潔工的休息室里數別人上幾次廁所,司馬洋還沒閒到這個份上,即便他每天都很閒,今天也不會閒啊……
“都說人緊張了就容易上廁所,可我坐了整整一個上午,也沒見楚兄你來過一次,可見,即便今天有一個如此重要的會議要你參加,你也依舊淡定的很……”司馬洋沒等我答話,語氣一轉,忽然又道:“我等不到楚兄,卻另外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貴投資部有位同事,短短幾個小時,居然跑了二十七趟洗手間,這麼高的頻率,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有什麼毛病啊?”
我心下一動,笑道:“司馬兄問我,我又哪里知道?”
“哦?楚兄不知道啊,呵呵……”司馬洋系好了褲子,整了整下擺的褶子,轉身便走,到了門口,冷不丁的回身說道:“那人好像和楚兄一樣都是綜合組的,我記得似乎是叫做田國衝的,楚兄應該認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