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誠實回答,但你不覺得作為一個男人,這樣做太沒風度了嗎?”
辛去疾很欣賞我此刻的表情,放下茶杯,又摸出他那把白紙扇,敲打著手心,道:“呵呵,我是個聰明人,你的態度已經是最好的回答,我也樂得保持沉默,用這樣體貼的方式來增加你對我的信心,所以這個問題,我完全可以當做你回答了,但是——規則就是規則,你必須要如實的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太刁鑽了,我再換個簡單點的問題好了,如何?”
我心里很清楚,這小子並不是在遵循規則或者表現他的寬容大度,恰恰相反,他是在打破規則,他已經知道了我的答案,卻利用我有所顧忌,不願說出來,而冠冕堂皇,堂而皇之的多賺了一個問題!
他說的沒錯,隨著對他性格上的越發厭惡,我卻很矛盾的對於他在心理學方面的造詣信心倍增,因為,他完全掌握了我的心理動向,而且,還是在明知道我抓住了他心理動向的前提下!
他在想什麼我知道,他也知道,但他依然能牽著我的鼻子走!
“你問。”我有些恐懼,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如同孫悟空明知道自己就在如來佛的掌心中,卻使出渾身解數也翻不出去時的心情,我稍微也有點做猴子的感覺了……
辛去疾真的說到做到,問了個簡單到讓兩個女人都膛目結舌的問題,“你和我的老同學是什麼關系?男女朋友嗎?”
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而舒童是個女人,還是個丑小鴨變鳳凰的女人,所以我對這辛去疾提出這個問題的本身並不意外,讓我意外的是,他居然把這樣一個私人性質十足卻無關主題痛癢的問題用在了這里!
要知道,他說過他只問三個問題啊!
我尚未答話,舒童已經急紅臉道:“不是!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和他是朋友,我是他妹妹的老師,也是他女朋友的表姐!”
用得著這麼激動嗎?
這廝都有女朋友了,你還有必要這麼在乎他是否誤會咱倆的關系嗎?
在火車上也不見你臉紅脖子粗的和那黑臉老人解釋啊……
辛去疾好像沒聽到舒童的叫嚷,只是含笑望著我,我平靜道:“就是這樣,她是我妹妹的老師,我女朋友的表姐,當然,拋開這兩層身份,我們也會是很好的朋友。”
“哈哈,我看的出來,你的確把她視為值得珍惜的好朋友,”辛去疾滿意的點點頭,道:“第二個問題,換我先問吧,為什麼和你一起來北京找我,或者說,為什麼和你一起找心理咨詢師的人是舒童,而不是你女朋友,或者你自己,或者是和其他什麼人呢?”
又是一個和主題沒有什麼關系的問題,這廝讓我完全摸不到頭腦了,“因為找心理醫生咨詢,原本就是她的提議,是她發現了我妹妹的小說……曝光的是我妹妹的秘密,作為兄長,這種事情,即便是女朋友,也很難一起分享吧?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家人呢?也不能一起分享?我認為他們應該有知情權啊。”
我不快道:“我是來做咨詢的,我還不確定我妹妹的心理是否有問題!”
“好吧,但是……”辛去疾笑道:“和舒童一起來北京找我這樣一個年紀輕緋聞多資歷淺的不靠譜中醫做心理咨詢,就沒有什麼其他原因了嗎?”
哥們略有點尷尬的望向舒童,“有……”
我沒有對北京之行抱任何期望,卻還是接受舒童的幫助,是因為知道舒童迫切的想要還我人情的心思……因為這個,我在火車上還吃了她一記耳光,她大哭了一通,之後我倆都很默契的裝失憶,此刻姓辛的刨根問底,我和舒呆子能不尷尬嗎?
辛去疾笑道:“說來聽聽。”
我不想說,但有言在先,又不得不說,而舒童也扭過臉去,默認了自己的態度,我只得一一道來。
小格格看我的眼光有些變了,對辛去疾道:“他和你有些像呢,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不像我,我是個喜歡高調溫柔的人,他比較低調,”辛去疾搖頭苦笑,“像另一個人。”
女人的八卦細胞是與生俱來的,舒童和格格同時好奇的追問:“誰?”
“一個臭小子,”辛去疾依然笑著,但深邃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卻變的復雜了許多,有點無奈,有點惱怒,有點嘲諷,但更多的,是一種懷念時的溫馨,“我所以去美國學心理學,又偏重於研究情感心理學,那個很私人的原因,一大部分都是源於那個小子,這也是我為什麼願意在辭職之後繼續在北京逗留,等你們來訪的原因。”
這家伙辭職了?我也被倆女人傳染了,下意識道:“為什麼?”
其實我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辭職,但他理所當然的回答成了另一個問題,“因為他和他姐姐,就像你和你妹妹,遇到的是相同的問題。”
“……”這是個意外到讓我無語的回答。
辛去疾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輪到你問第二個問題了。”
丫剛才那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讓我不禁猶豫了,是繼續我想問的問題,還是八卦他一下呢?
真矛盾……
“我要咨詢的是我妹妹的問題,但你之前兩個問題都沒有提到過她,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只問我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真的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嗎?”
“不是滿意的答案,是合理的診斷結果。”辛去疾糾正道。
“你已經問了兩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有一個問題,真的能得出一個合理的診斷結果?”
“能。”
“能不是回答,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能!”
面對我的咄咄逼人,辛去疾無論臉上還是眼中都沒有任何波動,很淡定的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一,我問的每一個問題都有我的原因和目的,而且已經根據你的回答做出了我認為合理的分析,二,我不是沒問有關你妹妹的問題,而是還沒問到,你太著急下定論了,三,我之前已經說過,你也很敏感的發覺了,你是個非常細心謹慎且善於分析思考的人,你會觀察我的每一個表情,琢磨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的目的,卻惟獨我說的那句話,你或有意,或下意識的選擇了回避,既沒有向我刨根問底,也沒有自己去深層思考,這恰恰證明了我那句話的正確性——心理有問題的不是你妹妹,而是你,你,才是我的病人。”
我才是病人?
我呆住了,想笑,但嘴角僵硬,想怒,可又說不清為什麼心慌,看看辛去疾,又看看舒童,不可置信道:“我是病人?”
辛去疾笑而不語,舒童則閃過我的目光,低下頭,只差將自己的臉埋進那杯聖代冰激凌中——對於辛去疾的判斷,這妞沒有一丁點的驚訝,證明了什麼?
“為什麼我是病人?”
辛去疾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著實氣人,“這算是你的第三個問題嗎?”
事到如今我哪還顧得原本想問的東西啊?
甚至忘了我答應和他互換三個問題的初衷,放下刀叉,我咬牙道:“算!”
辛去疾並沒有急著回答我,他不再掩飾對我細致入微的觀察,“你很緊張,這是一種自覺的表現,從你對刀叉的使用,進食的儀態,以及對我狼吞虎咽的反應,都可以證明你是個很注重禮節禮儀,且對西餐並不陌生的人,舒童把自己的牛排推給你,至少說明了三個問題,一,這東西並不是你的忌口,二,她覺得以你的飯量,一份牛排是吃不飽的,三,你並不像她一樣身體不適……但你卻明顯食欲不佳,你來求醫,我請客吃飯,一般來講,即便東西不合你的胃口,你也會努力吃光,來回報我的熱情,但現在卻是,你連自己的這份牛排都沒吃完,桌上其他的東西更是動也未動,這和你初到這里時的大口喝茶,好像反差很大啊,難道我還不可以理解為,你在相信我的專業能力後,而感到精神緊張了嗎?”
我依然冷靜,卻汗如雨下,因為我也解釋不清,為何在坐上飯桌之後,從昨晚開始就粒米未進的我,面對一桌子美食,胃口會差到連口水都喝不下去,嚼肉如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