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珩的手段實施下來很快,她下定了決心要改變這段關系,曾經持續過一段時間的束手無策也就很快消失不見。
趙績理的脾氣確實是野性難馴,但秦絕珩本身的性子也算得上任性妄為,自小受慣了家里的驕縱,對一件事其實也就並沒有多少耐心。
眼下秦絕珩就已經完全失去了繼續同趙績理周旋的心情。
趙績理的不可控制帶給了她太多憂慮,而這種憂慮日積月累,最終化作了郁結於心的怨念。
——她不該這樣對我的。秦絕珩近乎偏執地想著,她憑什麼總這樣對我?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按常理來說,秦絕珩決定走出這一步後趙績理一定會反抗,但讓秦絕珩自己也感到奇怪的一點是近乎一周過去,面對著種種條規時趙績理居然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盡管依舊冷漠又防備,卻到底算得上聽話。
這樣看來也並沒有什麼異常,或許她早就該端正態度,對趙績理嚴加管教了。秦絕珩想著,心里卻還是有一角落下了疑惑。
她總覺得趙績理在刻意冷落自己,盡管這種感覺由來已久,但最近仿佛更上了一層——趙績理好像是連脾氣都懶得和自己發了。
但這對秦絕珩而言並不重要。
趙績理還在自己身邊,並且不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自己,這無論如何看都好過從前。
無論現如今的關系有多僵硬,秦絕珩也相信這只是暫時。
到底曾經也算是個乖巧的孩子,總會長大,總會變得不再別扭。。
江邊入了夜很安靜,一泓水把江灣兩頭隔開。
秦絕珩選的房子並不大,但趙績理的房間卻是兩層樓里視线最開闊的一間,從窗邊能夠看到大片對岸閃爍流動的燈火。
趙績理直直地坐在桌前,寫完最後一個字後目光上下將紙面審視了一番,終於合上了習題冊。
桌上的書碼得很整齊,她看了一圈沉默著思索片刻後,才將筆蓋也合上。
趙績理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又因為向來心思多而密,兩三年來的日記就有足足好幾本,但最近她卻把日記本都丟到了書櫃的最角落,連同最近寫了一半的那本也丟了進去。
有什麼好寫的。趙績理碼好習題冊,翹起椅子百無聊賴地看向了窗外的江景。
從前日記本里一頁二十行,有十行都要出現秦絕珩的名字,頻率之高讓她到如今連翻一翻都覺得心煩。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有余,趙績理收好了明天要帶的書,指尖敲著整潔干淨的桌面。
手機就放在可見的地方,屏幕映照出了一片明亮的台燈光芒。趙績理掃了一眼毫無反應的屏幕,連玩游戲的心情也沒有。
秦絕珩最近給她換了張新的SIM 卡,連同手機號也一起換了。
喬凜和趙績理不在同一個學校,趙績理又從來沒有記過喬凜的號碼,於是因為秦絕珩的這個舉動,兩個人已經一周沒有了聯系。
想到這里,趙績理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感到一股煩躁。她覺得這股煩躁並不是因為自己多麼想喬凜,而只是對這種被牽制住的感覺很厭煩。
想著,她推開了房門。
趙績理走到廚房邊,拉開了冰箱去找牛奶喝,她隨手拿出了一瓶後卻並沒有立刻將冰箱門關上,反而有些無聊地站在原地貪戀著冰箱里的冷氣。
趙績理邊小口吸著牛奶,邊伸手在冰箱里翻翻撿撿,一會兒居然讓她從一堆西藍花後拎出了一把奇形怪狀的蔬菜。
怎麼有這種東西,卻一直沒做著吃過?
趙績理用兩根手指捻著那把蔬菜里的一小片葉子,將那一大把都提了起來,有些無聊地想著這東西該怎麼吃。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盒牛奶也見了底。趙績理正沉迷於百無聊賴的氣氛,卻忽然聽見隱約的談話聲從客廳邊的書房里傳了出來。
她捏著空牛奶盒從冰箱門後探頭看了一眼,就見到秦絕珩推開書房門走了出來。
一看到秦絕珩,趙績理就皺著眉關上了冰箱門,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就丟了空盒子開始往樓梯邊走。
秦絕珩也皺著眉盯著趙績理,她低聲交代了幾句後立刻掛斷了電話,喊住了趙績理。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一個問題還不算,秦絕珩上下打量了一番趙績理,繼續問道:“怎麼穿這麼少?和你說很多遍了地上涼,為什麼不穿鞋?”
趙績理回過頭靠在欄杆邊,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我熱,所以穿得少。要考試了,所以睡得晚。這個回答滿意嗎秦阿姨?現在我要去睡覺了,不要吵我行不行?”
一天里總共說不上幾句話,開口語氣還挺衝。秦絕珩皺了皺眉:“別叫我秦阿姨。”
“那該叫你什麼?啊,對了。你是我的監護人,難不成你想讓我叫你媽媽?”
趙績理的語調陰陽怪氣,“監護人”三個字咬得很重,說出來的話也諷刺意味十足:“那還真有點恐怖又惡心。”
秦絕珩沒想到趙績理難得乖了這麼些天,一開口就能把人氣死。
她站在原地調整了會兒心態,半晌還是壓不住火氣:“要怎麼叫還需要我教你嗎?”
這話一出,氣氛很快再次僵硬了起來。
兩個人隔著一段樓梯沉默了片刻後,趙績理面無表情地上樓進了房間,關門的聲音仿佛是巨獸猛然合上的重重牙關,咬住了秦絕珩的心弦,讓她感到煩亂又頭疼。
趙績理關上了房間門,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心里還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煩亂。
這也要管、那也要管,秦絕珩絕對不是不知道她最討厭被人束縛,但居然還是一意孤行地想要牽制住她。
與此同時,又對她表露出了在趙績理看來近乎愚蠢的愛意。
想到這里,趙績理有些煩躁地仰面躺倒在了牆邊的軟沙發里。
日記沒有心情寫,曾經最親密的人也讓她無時不刻感到失望,就連朋友也沒有一個。
少年人本來就心思敏感細膩,更何況是本來就心多一竅的趙績理。她看著窗外江對岸繁華的人間燈火氣,心里很快生出了近乎落寞的感覺。
她安靜地發了會兒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來走到了書桌邊。
趙績理伸手從一摞整齊的筆記本里拿起了第一本,從頭翻到尾後沒有什麼發現,便又拿起了第二本,按住頁邊飛快從頭翻到尾。
這樣翻了四本後,趙績理終於找到了紙頁里夾著的三兩張小紙條。
是了。趙績理笑著拈起了其中一張,那上面用好看的小字寫了一串號碼。
喬凜喜歡傳紙條,這也是其中一張,倒是多虧了當時看完順手夾進了這個筆記本里。
趙績理一時感到了自己也並不是孤立無援,心情難得地好了起來,指尖點劃間將號碼錄入了手機。
趙績理感到擁有這個號碼就像有了個證明,證明她並不是離不開秦絕珩,證明她並不是非秦絕珩不可。
趙績理看著通訊錄里新添的那一串數字,並沒有想要撥出的意思,而只是表情輕松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