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時,王校長和孫老板已經從里屋出來了,孫老板向王校長介紹道:“這是我侄子,城里收廢品的,你從我這拿走的不少東西,都他淘換回來的!”孫老板指著邊上一個30多歲的男人說道。
“我叫孫為國,您是王校長吧!您叫我國子就行。”說完兩手在衣服上搓了搓,主動要去握王校長的手。
王校長哈哈一笑,和國子邊握手邊說,“國子,我這還托你的福呢,從老孫這淘換到不少好東西啊。”
“我聽我叔說了,您王校長是有學問的人,而且仗義,不藏著掖著,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反正我啥都不懂,還得跟您學著點。”
孫老板一笑,“你小子能學啥啊,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來,屋里坐著,昨天你剛來過,今天咋你又跑過來了,這離城里也不近。”
“叔,您不知道,我這上午又收到好東西了,趕緊騎摩托回來了。正好王校長在這兒!您給掌掌眼。你不來,我也得上您家請您去。”
王校長一笑,微微擺了擺手,“在真行家面前,我也是棒槌,這行水太深。”
“那東西呢?”孫老板問道。
“我綁在摩托車後架上了,剛才解扣的時候,讓我把扣兒扥瞎了,扥成死扣兒了,都是紙的,我怕再使勁兒給傷著,找您拿把剪子。”
“你等會兒啊!”孫老板從牆角結賬的寫字台上找到一把剪刀,遞給國子,國子麻利兒的出屋去了,孫老板隨後也跟著出去了。
我和杏花早就好奇的從書架里走了出來。
王校長問道:“這半天,挑了啥書啊!”
杏花抱著一摞書道:“沒挑幾本,就這幾本,書太多,都挑花眼了。”說完,把十幾本書往寫字台上一放。
王校長隨手拿起兩本來看了看,“嗯,這套不錯,《平凡的世界》!路遙的。《芙蓉鎮》,不錯不錯!怎麼都是國內的,外國的也可以讀讀嘛!”
“嗯,《平凡的世界》拍成電視劇了,中央1 播來著,所以我就買了,剛才看到一套《蘇聯近代文學選》,挺貴,就沒拿出來。再說,這幾本夠我看些日子的了!”
“電視我也就看看新聞,哈哈!那套‘文學選’,閱覽室有,到時去學校看就行。以後,就是得多看書,當老師的尤其如此,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們沒條件行萬里路,那就得多看書。書里有見識,你學到了,你才能告訴學生。見識可不僅僅是教材上教的那些東西,是吧?”
“嗯,王叔,您說的對。”
“這些日子,離開學還早,你和這伙子都得補習補習,咱回去在細說!”
“嗯嗯!”杏花點頭答應著!
這時,孫老板和國子一齊搭著個麻袋進了屋,“往里屋去,往里屋去!”孫老板跟國子說道。
“咱們一起進去看看,開開眼!”王校長衝杏花和我說道。
我看國子胳肢窩里還夾著幾個拿報紙裹起來的細長紙筒,便伸手上去,“大叔,我幫您這個吧!”
國子一笑:“沒事兒,小兄弟,我拿的了。”
進了里屋,孫老板和國子把麻袋往屋中間地上一蹲,國子又把胳肢窩夾得紙筒放在了靠牆的方桌上。
“叔,有白開水沒?我嗓子眼都快冒煙兒了。”國子道。
“有,那兒,茶壺里的水中午沏得,正好喝。”孫老板往茶幾處一努嘴,手上已經開始解麻袋口了。
屋子里擺設很簡單,左邊里面靠牆有個單人床,鋪前頭就是一個舊玻璃茶幾,茶壺茶杯就在上面擺著,對著門靠牆有兩張方桌,兩把折迭椅在桌邊擺著,一張桌子上滿滿登登摞著幾摞書,一張空著,放著國子的紙筒,右邊靠牆就凌亂了些,有一個書架上,擺著不少雜物,地上也有幾個紙箱半蓋著蓋子。
“國子,你怎麼把書就這麼塞麻袋里了,找個紙箱子多好!”孫老板道。
國子已經灌了兩杯水了,“叔,我這上午收到的東西,我連家都沒回,趕緊騎摩托來了。您翻麻袋干嘛?那里頭都是舊書,不值錢,我就順帶給您捎過來了。”
“舊書?舊書也得好歹碼碼,這麼弄,都折巴了!”
“知道了,叔。您趕緊讓王校長看看桌上那幾幅畫,我尋思著,那東西能值點兒錢。”國子伸手去拆桌上紙筒的報紙。
“老王,那就勞您駕給瞅瞅?”
王校長沒理會他們,他正低頭拿著剛從麻袋口隨意拾起來的幾本書翻看。
“老王!”孫老板又提高了嗓門叫道。
“聽見聽見啦!誰說這舊書不是好東西不值錢啦!這也是好東西啊!你看這本啊!”王校長把其中一本書的封面朝向大家。
孫老板眯著眼睛看了看,“這本書,也就是解放前印得,談不上古書古董,雖然說破四舊的時候燒了不少古書,但解放前的書,挺常見得。”
“我說,老孫,你這還是收舊書的呢,你再看看這是誰的書,封面上還有收藏印章呢,仔細瞅瞅。”
孫老板接過書,“《蜷廬隨筆》,王伯恭著,張鴻張師曾的私人簽章。這沒啥啊,舊書上有不少都蓋著自己的私章。”
“是啊,王叔,這王伯恭、張鴻都是誰啊,有名嗎?”杏花也問道。
國子也湊過來,等著王校長的解答。
“你們別這麼圍著我,哈哈,該坐坐!”屋里統共就三四把椅子,他自己大大咧咧往方桌邊的一把椅子上一坐,把手上的另外幾本書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著眾人。
“得,還拿上堂了!嘿嘿。”孫老板坐在旁邊另外一把椅子上。
杏花很有眼力見兒,從茶壺里倒了一杯茶擱到王校長面前,“王叔,你給講講唄。”
“我拿啥堂啊?虧你還賣書的,這些私人簽章你也不了解了解,張鴻是藏書大家,這就不必說了,本書作者王伯恭,為清末名臣翁同龢的高足,後曾為張之洞的幕僚,還與馬相伯一同出使朝鮮,在朝鮮與袁世凱還有過一番恩怨,也算是歷史名人啊!價值不一般啊!”
“那能值多少錢啊?”國子急問道。
“多少錢不好說,按古董的價值,那可能不值什麼錢,拿錢衡量也有點低估這東西的價值了。這東西歷史和學術價值比較大。”
國子臉上稍微有些失望,“我就說嘛,人家當舊書賣的,肯定也知道值不了多少錢。”
“哈哈,對你價值可能不高,對我們這些書呆子,可有用咧。這本盛裕的《郁華閣遺集》倒是有點年頭,有可能是清末民初的,有殘損,但遇到識貨得,幾十塊錢應該不成問題。”
國子臉上顯露出喜色,“幾十塊?這樣,我這堆東西總共花了八十,不虧了!”
王校長應道:“肯定不虧!我這拿出來的這幾本都是清末的,《十八家詩抄》、《列朝詩集》,麻袋里肯定還有不少,這家什麼人啊,這些東西按理說破四舊的時候,一般人家留不住啊。”
“說不好,說本家是個老太太剛沒,原先可能有一兒子,早死了,老頭子也死了,原先老頭子當過造反派的頭頭,可能也有點文化,這東西沒准哪個大戶人家抄來的,前幾年也得病死了。這都是老太太娘家侄子料理後事來著,也不懂這些東西,就想把屋里舊貨破爛都賣了,他好趕緊刷刷房,給租出去。別的都不懂,就說這幾軸畫值錢,張嘴要我150 ,我說八十,這些東西,我包圓了,他也就同意了。王校長,您看看這幾幅畫。”
“哦!”王校長仿佛沉思了片刻。
孫老板問道:“老王,是不是想起自己家那些東西了?”
“嗨,也沒啥,就是一部宋刻本的《杜工部詩集》有點可惜,我爹花了5 根金條換回來的。”
國子和杏花都瞪大了眼睛,齊聲問道:“5 根金條?”
王校長一看他倆的樣子,“哈哈哈,那還算占了人家便宜呢!老話兒說:“一頁宋版一兩金’!5 根金條也就十幾兩重,賺大了。”杏花問道:“王叔,那書還能找回來不?”國子也道:“可不,要找回來,也讓我們開開眼,看看金書啥樣?”大家一聽,又是一笑。
王校長答道:“都老黃歷了,早不知道哪兒去了,沒准破四舊的時候,早讓人燒了。還是看看這幾幅畫吧!”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又把目光移回桌上,其中一幅已經讓國子展開了,幅度不大,也就一米長,半米寬的樣子,是幅《墨荷圖》。
國子說道:“我看了,這是這幾幅里形兒最好的,沒破沒綻兒的,那幾幅都有點殘了。”
孫老板也不知道從哪兒拿出個放大鏡來,遞給王校長,王校長一擺手,“不用,我這眼睛還行,老孫,你看看落款,認識嗎?”
孫老板拿著放大鏡瞅瞅,“似乎是:“魯赤水’,這魯赤水是誰啊?沒聽過啊!”王校長也不知從哪拿出一把折扇,慢悠悠扇了起來,“這畫沒幾年,壬寅年,1962年的,但這魯對齊,赤對白,水對石,覺出什麼沒有?”國子搶著說道:“這是齊白石的師兄弟畫的!”孫老板道:“接什麼下茬兒!聽王校長說!”
王校長看著國子喜形於色,“哈哈,這個可不是齊白石畫的,不過跟齊白石有點關系,這是叫板齊白石的,這大寫意的筆法,可以說算是此中高手了!而且這魯先生書法上也頗有造詣,據說左右手能一起寫不同字體的字。如果他不當官,絕對是書畫大家。““什麼?還是當官的,多大官啊?”國子問道。
王校長把右手往國子眼前晃了晃。
國子眨了眨眼睛,“哈哈,您這是啥意思啊?這啞謎我猜不了啊。”
杏花瞪大了眼睛說道:“王叔,您說的意思是第五把手?”
王校長笑道:“杏花夠機靈的,是不是第五我也不敢說,反正差不多。”
國子道:“我的天,這比市長還大吧。”
孫老板也笑道:“我知道是誰了,這人也得死10好幾年了。”
“誰啊?誰啊?”國子急切的問道。
王校長抿著茶,笑著不言語了。
孫老板說道:“你別管誰了,反正是好東西!能傳輩!”
國子腆著個笑臉,又給王校長滿上茶水,道:“這姑娘叫您王叔,我也叫您王叔得了,王叔,您實話跟我說說,這畫能值多少錢?”
王校長笑著道:“叫啥都行,多少錢?要是我賣的話,沒這個數不行。”說著,又把右手伸出來晃了晃。
“50?”
王校長搖搖頭。
“500 ?”國子喜笑顏開道。
王校長又搖搖頭。
“5000?”國子興奮道。
王校長點了點頭。
這時,孫老板插話道:“5000懸乎吧,500 塊能有人要就不錯了。”
王校長道:“我說,老孫,這你就不懂了,我聽人說,齊白石的畫在香港隨隨便便就幾萬港幣。這畫無論是畫工造詣還是畫者的名氣,絕對不會在其下,當個傳家寶都不為過。”
一邊傻呵呵在旁邊靜聽的我,心底里還真有點佩服王校長,收藏圈的朋友我也交過幾個,拍賣會也去過幾次,剛才一看落款,就知道畫假不了,現在還沒到贗品橫行的時候,想買贗品都不好買,這幅畫尺寸和品相,過20年,拍個幾百萬完全不是問題,國子這回走了狗屎運了。
突然,我心里不禁升起一個念頭:“有機會,應該去潘家園轉悠轉悠!”
這時,王校長又接著說道:“就是啊,這個人犯了大錯誤,官方評價很壞啊!收藏他的東西,得有點膽子才行啊!”說罷,自顧自得搖了搖頭。
國子本來眉開眼笑的,聽完最後王校長說得這句,笑容馬上凝固了,“王叔啊,您別嚇我啊,啥錯誤啊,別再給我弄個反革命,錢要緊,命也要緊啊!”
王校長見國子一幅患得患失的樣子,笑了一下,“富貴險中求,你要害怕,那200 塊賣給我得了。”
“您剛才不是才說5000呢嘛!”國子道。
“哈哈哈,200 塊我都沒有,你真賣我,200 塊我還得攢到年底。”
“瞧你那點膽子!王校長跟你逗悶子呢。好好收著吧你。”
王校長也道:“對對,好好收著就行了,我認為,以後這政策不會再往回走了,只能是越來開放,步子越來越大。”
“那聽您二老的,我收好了。王叔,您再好好瞅瞅另外幾幅畫怎麼樣?”國子道。
桌上另外幾軸畫包的報紙,國子也都一一打開,桌子上只能擺下兩幅,還有兩幅,孫老板都拿到自己床上鋪展開來。
這幾幅的品相還真不算太好,畫面殘損雖然不是很嚴重,但被水浸漬過的痕跡還是挺明顯的。
王校長挨著看了看,不斷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國子則在一邊把麻袋里的書都完全倒出來了,又在地上鋪了兩個大舊紙板子,杏花和我也幫著國子把這麻袋舊書在紙板上整理整理。
約麼一刻鍾的時間,王校長把剩下的幾幅畫都看了下,坐回桌邊的椅子上,抿了口茶。
地下的幾十本書,也擺放整齊,擺放的角度讓王校長坐在椅子上也能一目了然。
國子笑嘻嘻得問道:“王叔,您看得怎麼樣?”
王校長:“畫不錯,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都是清末民初的,一幅錢慧安的《仕女圖》,一幅任熏的山水,他們兩位都是清末的名家,這兩幅都是馬晉畫得駿馬圖。馬晉不知道還在不在世,在的畫,得八九十歲了,他年輕時是仿郎世寧出的名,當年以假亂真,哈哈哈,一代人物啊。主要是都殘損了,你要是能找到字畫修補手藝的老師傅,沒准還能救救,但這品相,修補也得是大價錢,現在還有沒有這手藝,也不好說,先好好收著吧,要是有機會,遇上再說吧。”王校長看到國子有點失望,又補上一句,“遇上識貨的主,賣個幾百塊,不是問題。”
國子勉強一笑:“王叔,有剛才那幅畫,我這本錢早都回來了,我還有啥不知足的啊。”
孫老板道:“你小子知道就好。得好好謝謝你王叔。”
國子連忙道:“那是那是,叔!您和我王叔吃飯沒?”
孫老板道:“我這剛墊吧兒完,昨天你嬸兒咕嘟的豆角和剩米飯。你王叔也吃完了來的。”
“那沒事啊!咱們晚上去201 廠那食堂,他們那菜不錯,離這還不遠,我得陪我王叔喝幾口。這妹子和這小伙子也一起。都聽我的啊!”
“哎呀,別介啦,這剛2 點多,我這出來多半天了,老孫這給我准備的東西,我還得擱車上馱回去呢!”王校長趕忙推辭道。
杏花也趕忙擺手道:“謝謝這位大哥了,我們就不跟你們一塊兒了,我是帶侄子出來玩兒玩兒的,回家晚了,家里也不放心。”
“晚飯就不吃了,地上這些書,我看看有沒有我中意的,你勻給我就行了。”王校長又道。
“這王叔說得,您相中哪本您拿走哪本。干脆,我一會兒都給您裝箱子里,您都帶回去得了。”
“我先看看再說,有的擱你叔這沒准能賣個好價錢呢!我不跟你爺兒倆客氣。”
“行行行,王叔您先看著。”國子轉頭又對孫老板說:“叔,您這剩飯還有沒有?”
“有幾包方便面,你湊合湊合。”孫老板一指牆邊的書架。
“有的吃就行!”
三下五除二,國子已經把面泡上了。
王校長則蹲在地上慢慢挑揀著平鋪好的書籍。
杏花仿佛有些無所事事,王校長遞給她一本書,“杏花,看看這本,別看有點舊,黃錦炎版的《百年孤獨》,現在你去書店八成都買不到這個版本。”
杏花把書接過來,“噢,這本啊,我上中學時,看同學看過,借過來看看,沒看懂,里面的人名太拗口了,而且還都很像,讀了十幾頁實在讀不下去了。”
“這可是馬爾克斯最經典的作品,這東西得慢慢品。”王校長轉過頭來又跟孫老板說:“這里頭,要是遇上識貨的行家,你這幾樣東西都能發財。”
孫老板說道:“瞧你說得,老王,咱這方圓幾十里,還有比你識貨的?”
“人外有人,要是我年輕時,你這東西我都得包圓了,現在啊!一個是兜里沒錢——”
孫老板插口道:“啥錢不錢的,你要不來,我們爺倆誰知道這東西好不好啊!”
“你聽我把話說完,二一個啊,這好東西在我這,也就擱書架子上落土,它本身的價值體現不出來,你瞧這本書里還夾著幾封信箋,你知道誰的嗎?”王校長從一本書頁里取出幾個泛黃的牛皮紙信封。
“老王,你別賣關子,誰的啊?”
“陳夔龍,這人是滿清最後一任直隸總督和北洋大臣,而且也是一位書法大家,就這幾頁紙,擱在解放前,沒百八十個大洋拿不下來啊。
國子端著個大碗正吸溜著面條,一聽“大洋”,馬上端著碗湊過來。
還沒等國子說話,王校長急忙說道:“老爺子,你端著碗離遠點兒,這撒上點面湯,就糟踐了!”
“王叔,他這里寫的啥啊?”國子嘿嘿一笑,往後退了退說道。
“我也沒仔細看,寫的是家書,給子侄的一些建言,還有一些對當時局勢的看法,這東西本身對咱們老百姓還真沒啥用,要是研究近代人物歷史的,八成得當成寶貝。而且這這筆好字啊!真應該裱起來。”
“真能換幾十個大洋?”國子真面目還是暴露出來了。
“那可不,你想想他歷經同治、光緒、宣統三朝,從順天府尹,到一省布政使、巡撫,再到直隸總督北洋大臣,門生故吏甚多,哪個不得拍他馬屁,這字畫,一個是本身得有真功夫,再一個就是得有人捧著,即便後來滿清沒了,民國的時候,他的子侄門生怕也出了不少大官吧!能得到他一幅字,本身也夠滿世界吹一通的了。幾十個大洋還不便宜?”
國子一個勁兒跟著點頭。
王校長接著說道:“國子,你這行,以後專門收收古舊家具,擺設物件兒啥的,還有這古籍字畫,絕對能掙錢,現在,普通人還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盛世古董亂世金。尤其是之前竟搞運動了,不少好東西毀的毀,失的失,物以稀為貴,以前老年間就值錢的玩意兒,很多人現在還當成破爛賣,糟蹋東西啊!”
國子聽罷,還真有點激動,“王叔,我也這麼覺得,前倆月,有兩口子搬家,家里幾輩子存的老家具都不要了,說單位分樓房了,家里老人也都沒了,這老家具礙眼,我看擦巴擦巴還好好得呢,就都給收了,別說,還真沉,我拿三輪運了好幾趟。結果,沒兩天,擱我那院里,我正愁給這家具找下家兒?還是拉回來擱自己家?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個比您歲數還大的大叔,一身行頭不錯,看著就不是窮主,說喜歡老家具,說這木頭好,材料結實,問我賣不賣?不是我跟人假充內行,我倒也聽人說過幾句,說老年間上好的木料是黃梨紫檀,我就跟老頭胡說八道,說我這家具不是黃花梨就是紫檀的,都是以前皇上用過的物件兒。您老買不起!老頭一笑,說:“你開個價兒吧!我聽聽。’當時我一愣,我就咬著牙一個獅子大開口,您給5000塊錢,我給您拉家去。老頭搖了搖頭說:“我最多出2000塊。成不成吧?給句痛快話!’我這堆家具總共花了100 塊錢不到,幾天就賺好幾十倍,我趕緊說:“成成成。我一會給您找車送家去。’
老頭馬上從皮夾子里掏出20張大團結來,說這是訂金,說一會兒他自己有人有車來拉,裝上車,把剩下錢給我。王叔,跟您說實在的,反正天天錢包里帶幾十張大團結的人我是沒見過。”國子喝了口面湯潤了潤嗓子。我不禁問道:“那後來呢?”
國子繼續道:“後來?也就半小時,老頭就叫來一輛一三零,還跟車來了四個大小伙子,活兒干的干淨利落快,一會兒就把那堆家具給裝車上了。等裝完車,老頭把我拉到一邊,從一個黑皮包里有給我拿出1800來。我本來以為遇上個大頭,但看老頭這做派這勁兒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我就跟老頭說:“大叔,您少給我100塊錢,您給我說道說道這東西,您肯定是識貨的主。’老頭嘿嘿一笑,‘你不是自己都說了嘛!’‘我說啥了?’‘你說這堆東西不是黃花梨就是紫檀,都是皇上用的。’‘我那胡唚呢!’‘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胡咧咧呢,但你小子倒真咧咧對了。看見那個黑了吧唧大方座似的扶手椅沒有?你自己坐沒坐?’‘我坐了,那椅子尺寸不對啊,椅面太大,你要腳沾地的話,三邊不靠,坐這椅子累的慌,你要往後靠椅背上吧,腿肚子都上椅子了,沒法坐。’老頭聽了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有點福氣,這是紫檀的,皇上的御座,本身就這樣。行了,我這走了。’聽完我就傻了,咱以為賺個大便宜,其實是吃個大虧。”王校長也笑道:“你不能這麼想,好東西他認主兒。真值100 萬,你找的著買家嗎?”國子道:“對對,您說得對,像以前,琉璃廠古董店賣古董字畫,那都是做大買賣的。開張就能吃半年的主。還有那開不起店的,夾個包袱兒走街串巷,也沒准遇上個大漏兒,也就發了。”孫老板道:“國子啊,古董行里,這水太深,長年打雁被雁啄瞎眼的多了去了。別把眼睛總盯在錢上,跟你王叔好好學學這里面的學問門道是正經的。”
國子嘴上連聲稱是,但心里卻不以為然。
王校長也道:“我也就知道個皮毛,真碰上人家行里的老人,也得讓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哈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