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劇組下榻的賓館挺……挺隨意的。
按照姜文的意思，有個住的地方就行了。
這一點必須要夸一下這幫依舊堅持用心創造電影的一群前輩們，那幫人根本不在乎條件，很多時候劇組隨身帶著帳篷……
拍完今天的戲份，當晚，陳坤、張默還有衛笑來到了許輝的房間。
別誤會，不是想搞基，他們是過來商量明天的戲份的。
明天的戲份就是張默飾演的老六在陳坤扮演的胡萬言語的逼迫下，剖開腹部自殺了……
這是整部戲的一個轉折，雙方從簡單的言語摩擦，升級到你死我活的爭斗，同時也是最困難的一場戲，因為這場戲全部都是由年輕演員挑大梁。
劇本特簡單，老六吃兩碗粉只給了一碗的錢，胡萬要用言語冤枉他激怒他，讓老六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然後在巨大的壓力之下，老六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至於怎麼個激怒法，劇本沒提。
倒也不是沒提，實在是編劇編的本子太簡單了，來回來去就一句‘他吃了兩碗的粉，就給了一碗的錢，這就叫不公平！咱們縣長不是要公平嘛！’
這尼瑪怎麼弄？
不說姜文看不過過去，就連陳坤和張默都覺著這段不行。
正好許輝來了，幾個人提議讓他給出出主意。
《繡春刀》那段魏忠賢跟沉煉的對話著實讓國內的不少編劇為之驚嘆……
“許導，你看一眼這個本子，看看能不能改改……”
衛笑把兩頁紙遞給了許輝。
他是編劇組的成員，也是《子彈》的演員，就是那個‘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從來不做仗勢欺人的事……我喜歡被動。’的馬匪老七……
許輝大概掃了一眼，立馬明白了這幾個人的困惑。
劇本上寫的只有胡萬和老六之間的對決，壓根沒有武舉人的事……
就只有白臉，沒有唱紅臉的，那肯定不行！
“這樣，咱們加個人物，把武舉人也填進來，讓他唱紅臉，兩個人擠兌總比一個人的效果要好。”
炮輝很快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不廢話嘛，他都看了成片……
“加個紅臉？”
衛笑眼睛一亮，陳坤已經跑出去喊人了，沒幾分鍾，姜武趕了過來，就連姜文也帶著幾個編劇聞訊擠進了許輝的房間。
演員嘛，心里都有杆秤，還能看不出一個劇本的好壞？
都曉得《子彈》會是不錯的戲，當然想盡心盡力完成！
看完了許輝重加工的劇本，姜文還是有點不太滿意，但是他依舊沒有察覺出來那個地方出了問題。
其實很簡單，整個片子沒有體現出黃四郎還有胡萬有多可怕，事實上，張麻子一干人出場的氣勢太濃了，七兄弟，直接劫了一火車，黃四郎這邊只有三個跟班胡萬、武舉人、胡千，給觀眾造成的感覺是張麻子一只手就可以捏死黃四郎，這使得整個故事的壓迫感都不夠。
“可這直接當眾剖腹以證清白，還是有點太牽強了……”
“沒事的，只要演員氣勢足了，這段保管沒什麼問題！”
姜文、姜武哥倆一問一答，現場其他幾個都還在揣摩劇本……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導演沒法跳出來審視整個結構問題……
“文哥，我說了一句，《子彈》的大概邏輯我也知道了，土匪對抗惡霸，但我看了大概劇本，前半段的結構太失衡了……”
許輝吐出嘴里的煙霧，一臉的胸有成竹。
“……失衡？怎麼說？”
不止是姜文，現場所有演員包括聞訊趕來的編劇們都眼巴巴瞅著許輝。
編劇們也苦逼，姜文就是個糾結怪，三年內讓12個編劇寫了五十版的《子彈》，尼瑪，換誰都覺得想死！
“我就直說了，六子之所以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除了憤怒、委屈，我覺得可以加點恐懼，比方說之前增加一場胡萬很可怕的戲份……你想啊，張麻子一伙人無法無天，六子這個人更是張麻子的干兒子，土匪中的土匪，被侮了清白，就要自殺？太扯淡了……”
“你是說……”
姜文眼睛一亮，雖然許輝沒有明說，但他瞬間明白了許輝話里的意思。
“對嘍！我說怎麼這麼別扭呢！我們要捕拍一場，補怕一場塑造黃四郎、胡萬可怕的戲……來，老述，咱馬上寫一場！”
老述就是述評，他是《子彈》的總編劇。
“不用了，咱就加一段放狼狗咬人的戲吧！”
直接放狗咬人，這玩意絕對是惡霸才能做的事。
“……得，你小子都想好了……”
姜文神色復雜看了眼許輝。
“我也是喜歡瞎琢磨……”
許輝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是姜文的戲，自己這麼插手，會不會不太好？
“……明天咱們去租四條大狼狗。”
姜文嘆了口氣，一邊跟跟來的道具師傅交代，然後扭頭看了看許輝：“許輝……”
“嗯？”
“這場戲，我讓你導！”
“我？”
“怎麼，你不敢？”
“……行，我導就我導！”
……
炮輝本來就是導演，讓他導戲，天經地義。
可這是姜文的戲呀！
姜文什麼時候讓人染指過導筒？
第二天一大早，劇組就圍滿了工作人員，這幫人都已經得到消息，今天的戲份由許輝執導。
許輝雖然名氣挺大，但也就兩部電影，而且他的名氣大都集中在一堆未成年粉絲方面，姜文的劇組可都是些老炮兒，基本上都是從第一部《陽光燦爛的日子》開始合作的一幫人。
別的不說，光是那兩副導演麥詠麟、吳昔國那可都是圈內赫赫有名的導演，跟一幫大導演都有過合作。
炮輝要是沒點手段指定鎮不住他們！
不少群演也跟著瞎猜，許輝會以什麼樣的開場白介紹自己呢？
或者，他會使用什麼樣的雷霆手段樹立自己的威望？
絕對是沒有一點劇組經驗的，許輝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想過鎮住他們。
臥槽，合作幾分鍾的戲而已，有必要整的跟階級斗爭一樣嘛。
他相信這些人應該是有水平的，也不會隨便侮辱了自己的職業。
那不就成了，我導戲，你們跟著配合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