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沒打算表現出“你惹惱我了”的表情。
但雪之下雪乃像是一只正在醞釀怒意的貓咪一樣,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渾身上下散發著劍拔弩張的威脅氣息。
那雙琉璃眼瞳中折射出的凜冽敵意,像是暴風雪一樣刮過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打個寒戰。
生氣的貓咪也是一樣的,她們可能會突然給你一爪,或者咬你一口,雖然不像同屬貓科動物的老虎那樣致命,但一樣能讓人痛徹心扉。
不得已。
林誠只好也板著臉,拿出裝模作樣的氣勢來!
對付發怒的貓咪,扮作齜牙咧嘴的惡狗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男性與女性在生理上的優劣,和貓狗之間實際戰斗力的差距,其實相差無幾。
林誠試圖用這種凶狠的方式,稍稍教訓一下這個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少女。
反正雪之下現在以為他是霸凌者,那干脆就借用那樣先入為主的角色優勢好了。
嚴正的告訴你,我如果生氣了,可是會揍人的喲~
畢竟是會欺凌他人的家伙,這種威脅顯然要更有真實感和壓迫感。
但,這無聲的對峙絲毫沒有因為某一方的怒目而產生天平的傾斜。
勢均力敵?
大概是得給出這樣客觀的評價。
林誠的“凶惡”沒有讓雪之下雪乃產生任何的懼意,看那冷傲的神情,反倒像是在嘲笑林誠只會用拳頭說話一般。
其實也沒有對峙多久,就十秒鍾左右的時間罷了。
雪之下雪乃看來是醞釀好了新的攻擊,輕啟唇齒,淡淡開口。
“你……”
“對不起,是我無禮了,如果給你一萬日元就能夠原諒我的話,我一定照做。”
一口氣說完,林誠搶先終結了即將爆發的大戰。
他甚至已經准備掏出錢包,表達自己的“誠意”了。
“恩?”
雪之下雪乃的可愛臉蛋上掠過一抹訝異,林誠這讓人把握不住的腦回路,讓她再次產生了一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因為我根本沒有和你爭吵的理由,吵贏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不等雪之下雪乃發問,林誠就主動補充,為自己突然的道歉做出了解釋。
他是成年人的思維,不是會為了誰來當英雄誰來當怪物而產生爭執的小學生,就算嘴炮打得再厲害又怎麼樣,解決不了他現在的實際問題。
“另外,的確是我無禮在先吧……”
他之前不小心發出“傻子才會加入這種社團”的感嘆,雖說懸崖勒馬,沒有全部說出來,但那份惡意肯定是被雪之下雪乃捕捉到了。
倘若雙方互換角色,林誠可能會表現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當然。
最重要的是,他得給門外偷聽的平冢靜一個交代才行。
“是嗎……”
聽完林誠還算有誠意的道歉,雪之下雪乃稍稍放下了敵意,炸開的毛發歸於平靜,但也還保持著一定的警惕。
像林誠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她有必要保持著這份警惕,以防林誠再度變卦。
總之她隨時都能重新發動凌厲的冰之攻擊,她微微揚起的臉頰,就是在這般不甘示弱的宣示著。
“那麼……我想先確認一下,你們社團的工作是幫助有煩惱的人解決煩惱,並且不收取任何回報是嗎?”
林誠開始把話題糾正回來。
但雪之下雪乃防備的臉色更加明顯了,就好像知道林誠在打什麼壞主意一樣。
“沒錯,給予弱小之人以幫助,是身為強者的一種責任,侍奉部就是這樣的存在。”
自詡為強者的時候,雪之下雪乃絲毫沒有任何謙虛的打算,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這麼自信的。
而且她的自信沒讓人覺得有多不舒服,該說美貌就是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麼?
不,應該說是名為雪之下雪乃的生物就是這麼不可思議。
“那……借我十萬日元。”
為了滿足雪之下雪乃的期待,林誠故意多說了句題外話。
“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機構叫做銀行嗎?還是說你以為所有的地方都是你的銀行?”
果然招致了對方的駁斥。
“那我現實一點,如果只是普通的煩惱,你們……你能幫忙解決嘛?就像平冢老師拜托你來說服我一樣。”
“普通的煩惱?”
“是啊,我從來沒寫過五千字的檢討,你能幫我寫一下嗎?”
“抱歉,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令人渾身都想要拒絕的委托。”
想要走捷徑的想法,轟然破滅。
這年頭掛羊頭賣狗肉的店家,果然多如牛毛。
林誠只好正了正臉色,拿出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很端正的態度,開始坦白了。
“既然如此,我先陳述一下當時的事件經過。”
大概在門外偷聽的某人,聽到這句話該總算露出一絲喜色了吧。
“我先從客觀的角度來講,事件發生在昨天下午,地點是男生洗手間,在場的人有我,以及一名一年級後輩,發生衝突的人其實是另外兩撥人,霸凌者好像有七八個人的樣子,被欺凌的人是個一年級男生,就是常見的以多欺少,後面發生的事情,就是我站出來見義勇為,鋤強扶弱,揍了那些霸凌者,並且在老師趕過來之前,快速離場。”
林誠簡潔明了的闡述了事實。
但,雪之下雪乃顯然沒有輕易相信林誠的說詞。
因為這和她方才持有的觀點相差甚遠。
或者說是因為平冢靜在交代任務的時候,讓她產生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反正她不能直接相信林誠才是站在正義一方的斗士。
所以只是稍稍思忖了一瞬,她就順著林誠的思路,追問道。
“那麼,從主觀的角度講呢?”
有一說一,她觀察得很仔細。
林誠剛才有強調那是客觀看法,那麼言下之意就是有主觀看法。
“主觀的說,我並不是想鋤強扶弱,只是想趁著機會揍那些家伙一頓,因為能順便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所以就算真被追究責任也能有恃無恐。”
雪之下的神情微微一滯,混亂的思緒在她腦海中激蕩了一番。
不是見義勇為,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她所持有的,林誠是否在描述事實的懷疑,似乎變得沒有多少意義了。
因為林誠已經大方承認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如果事情真的如同林誠描述的那樣,林誠完全可以假裝自己就是見義勇為,反正也沒人知道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
思忖著,雪之下粉唇微抿,目光灼灼的看向林誠:“你只是單純的為了揍人?”
“也沒那麼暴力吧,但是說私人恩怨好像也不太合理……那還是算我見義勇為吧。”
你到底是想哪樣啊?
雪之下心頭腹誹著,她其實不討厭林誠這種率真的坦白,但林誠這舉棋不定的態度,又讓她無法對林誠給出肯定。
林誠就沒想那麼多,他只是在等待平冢靜推門進來。
雖然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平冢靜會在門外偷聽,但百分之十並不意味著完全不可能。
還好耐心果然是有回報的。
“嘩!”
活動室的門被打開。
平冢靜一撩耳邊的發絲,噙著淺淡的笑意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