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胡同口,我轉入了另一條街巷。
隱約間,我意識到廖小倩似乎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皺了皺眉,加快了步行速度。
如果說之前我還自欺欺人的對她留有些許留戀和回憶的話,此刻我對她則只剩下厭惡和惡心的感覺了。
又走了兩條巷子,那個女人見我越走越快,終於逐漸放緩了腳步……我趁機連續穿過了兩條街道後,徹底甩開了她的跟隨。
等到離開了平房區,我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並產生了後悔的念頭。
這個女人逃走的時候,卷走了我全部的財物,也包括了我家傳的數件珠寶首飾。
這其中有一件首飾對我頗為重要。
便是我母親遺留下來的一枚翡翠鐲子,要知道,那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一件遺物了。
廖小倩失蹤後,我因此一度消沉了一段時間。
等恢復過來後,我曾前往雲南打探過她的消息。
結果才發現,她之前告訴我的地址、身份這些,統統都是騙人的。
我的雲南之行自然是一無所獲。
失望之余,我只能放下了這個事情,又過了一段時間後,我也就淡忘了。
此刻從胡同出來,我才反應過來剛才我應該轉身抓住哪個女人質問的,現金、存款那些我可以不再和她計較,但起碼我應該從她那里獲得那枚翡翠鐲子的消息才是了。
但轉念一想,這都過去快五年了,她此刻很可能已經加入了羅鎮東所在的那個秘密團伙。
我即便抓住她追問,她恐怕也不大可能對我說實話的。
返身抓她,沒准還會引起她所在那家店子里那些人的注意而壞了王烈等人的計劃。
我因此只在街口略略停留了片刻後,便又朝著街對面走去。
過了馬路,看見湖南菜館,我才想起我在館子里點了菜,到現在都還沒去吃,加之之前耽誤了半天,我確實已經感覺到了飢餓,便連忙又走了進去。
看見我出現,菜館老板娘忙著又迎了上來。
我一邊向她道歉讓她們等了我好幾個小時,一邊詢問我的菜弄好了沒有。
老板娘倒是爽快人,告訴我我的菜早就好了,結果因為我半天沒回來,她們只好把我的菜當成她們自己的午餐吃了。
現在我回來了,她們可以立刻再幫我做。
這事情責任在我,我自然沒有抱怨的資格。
而且懷著歉意,我有在原有兩菜一湯的基礎上又多加了一份葷菜,算是照顧對方的生意。
老板娘去廚房張羅後,我想起了羅鎮東,此刻我已經可以肯定他是某個團伙安插到路昭惠和李老板那邊的探子了,既然確認了這點,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為此事提醒一下路昭惠。
所以借著等上菜的時間編輯了一條短信,然後給路昭惠發了過去。
短信發出後沒多久,老板娘把菜端了上來。
我三兩下把飯菜刨下肚子,吃完了,剛把老板娘叫過來結賬,結果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
我把錢包里僅剩的百元鈔票遞給了老板娘,拿起手機看信息。
短信是路昭惠回復過來的。
羅鎮東一句沒提,反倒詢問我此刻在哪里。
我一邊接過老板娘的找錢,跟著老實的給路昭惠回了短信,告之她我在家。
再一次收到她的回復後,我意識到,我恐怕沒法回家休息了。
因為路昭惠的這條信息明確讓我過去見她一面了,短信最後附加了她此刻所在的地址。
照理,我不是萬美集團的雇員、和路昭惠也不存在真正親緣上長幼輩之間的關系。
完全沒必要受她擺布的。
但或許從她的身上,我隱約見到了嬸娘的影子,因此我並不介意替她鞍前馬後的跑腿了。
父親去世後,叔父便將我接到了他家中撫養。
嚴光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嬸嬸自然也就成了我繼奶奶之後的又一位“母親”。
嬸嬸和奶奶那種溫柔、溫婉的性子不一樣,她性格堅強,而且在很多事情上極有主見。
記憶中,多數時候連叔父都得按她的意見辦事。
因為憐憫我幼年喪母,之後又死了奶奶和父親,嬸嬸對待我甚至比對待嚴光都還要來的盡心。
嚴光後來走上現在這條“歧路”,在我看來,未嘗不是有這方面的原因在其中了。
路昭惠在性格和行為舉止方面和嬸娘類似,這一點不只是我的感覺,嚴光那家伙也是一樣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和他都在不知不覺當中,將路昭惠當成了去世嬸嬸的替身。
所以才甘願受她驅使了。
對此,我心知肚明,但卻也沒打算去改變什麼。
畢竟,路昭惠原本就是能量極大的人,接近她,對於嚴光而言,好處是明顯的。
而對我而言,替路昭惠辦事多少也能寄托一些我對已故嬸娘的懷念了。
走出湖南菜館。
我先跑到了附近的銀行取款,剛才在花柳巷哪里,我一口氣甩出了好幾百元,身上的現金幾乎揮霍一空。
再不取錢,錢包里面怕是要見底了。
一查余額,多了五萬,我楞了楞,方才意識到這錢應該是周靜宜轉給我的這期雜志的專欄費用。
如此看來,這個女人固然愛錢,倒真的是個堅定的契約主義者,信用方面值得信賴。
我想起了昨天和她在賓館的旎漪場面,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但接著又想起了之後的遭遇,我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如今的我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在操弄牽引著,身邊的一切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握當中,我幾乎只能完全被動的去應對和招架……
在街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後,我將路昭惠短信中注明的地點告之了司機。
路昭惠讓我前往的地點是本市數年前在城東郊區規劃出的工業園區。
規劃之初,市政府興致勃勃,一度聲稱要將此地打造成為輻射周邊地帶制造業的領頭羊。
但現如今,進駐的企業寥寥無幾,搭建的廠房和規劃出的空地大部閒置,近一年來,隨著提出設定該工業園區的哪位市政府領導的倒台,這座工業園區幾乎已經淪落到被人遺忘的程度了。
在園區入口下車後,我見到了在此等待的盧老三,接過他遞來的香煙點燃後,我和他並排走進了園區的大門。
過去,市政府在園區這里設立了管理處,並安排了門衛和保安,不過自從市政府領導換血後,管理處便成了擺設,這座工業園區如今已經處於了一種無人管理的狀態。
部分邊緣的原屬於規劃區的土地,也都被附近的農家利用起來,種上了各種農作物。
一邊走,盧老三一邊說明了路昭惠此刻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你兄弟嚴光現在也在這,曹子軒那家伙還真被他給找著了。本來他想直接把人給路總送過去的。不過路總不願意讓外頭知道她和你兄弟之間有聯系,所以才讓你兄弟找個隱蔽的地方見面交接。”
我聽到這個消息點了點頭。
嚴光這幫人,忙活了兩、三天,總算沒有白忙一場。
把曹子軒交給路昭惠後,想必路昭惠一定不會吝嗇給他的報酬了。
不過我還是沒明白路昭惠讓我過來的原因了,所以開口問道。
“既然人抓到了,交接了就好。路總把我找過來又為了什麼啊?”
盧老三此刻表情怪異,似乎有難言之隱。
只是答復我道。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跟著盧老三沿著規劃區的道路,最終到達了一座空置廠房的外面,在這里,我見到了一大幫認識的人。
不過除了阿燦之外,絕大部分都是跟著嚴光一塊出去找人的嚴光手下了。
這幫人在廠房門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嘀咕著什麼。
見到我後,紛紛向我招呼問候。
我覺得奇怪,在回應了眾人的招呼後向阿燦詢問他和這些人在外面的原因。
阿燦把嘴湊到了我的耳邊小聲解釋道。
“曹子軒是找著了,可從剛才開始,那家伙就有點奇怪了。路總覺得你兄弟這幫手下不適合呆在里面,所以把人都趕出來了,讓我在這里守門了。”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小聲詢問道。
“難道那家伙發生了什麼變化?”
阿燦也是從地宮里頭逃出來的人,此刻見到我這樣問,向我點了點頭,跟著又補充了一句。
“和我們碰到過的那些不太一樣了……”我聽到這里,立刻走到大門前,推開走了進去,盧老三跟在後面,反手關閉了鐵門。
這間廠房占地面積足有上千平米,入口的位置堆放了大量建材和大型包裝箱之類的物品,繞過障礙物,進到廠房的後半部分我才見到了廠房內的眾人。
路昭惠表情嚴肅的盯著廠房的角落。
在她身邊賀強等人侍立在側,手上都拿著武器。
我注意到此刻在場的人員當中,除了嚴光外,都是擁有鳳凰山下地宮經歷的人員,而此刻,我這位一貫天不怕地不怕敢打敢殺的弟弟卻是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這些人一同注視著的那個十幾米外的角落,發覺那里坐了一個人……
雖然低著頭,但我還是認出了那個人正是在鳳凰山里頭我接觸過的曹子軒。
但此刻的他情況令我也感覺到了極度的震驚。
他蜷縮在角落里,衣衫破爛,全身不停的顫抖。
兩只露在外面的手臂呈現出了浮腫、潰爛的狀態。
最可怕的是他的手,十跟手指頭如同鳥類的爪子一般,關鍵是,爪子的頂端還冒出了尖利的指甲。
路昭惠意識到了我的出現,立刻招手將我招到了她的身邊,同時開口解釋了她特意把我叫過來的原因。
“唐先生前天出院後就立刻動身去上海辦事了。他走之前叮囑我,他不在期間,要是碰到類似地宮里面的各種怪事,可以找你來解決。現在曹子軒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剛才收到你的短信,我才記起唐先生的囑托,所以趕緊讓你過來一趟了。”
路昭惠這樣說,我才明白了。
唐輝在地宮中看出了我似乎擁有某種特殊能力,同時又知道我和王烈等人混在一起,所以便將我誤會成了和他一樣的驅魔師。
因為這個原因,他想當然的把我當成了他不在路昭惠身邊時的後備……
現在路昭惠發覺曹子軒有些不對勁後,自然的便按照唐輝臨走前的指示,把我給找了過來。
望著角落中瑟瑟發抖同時身體正在逐漸發生變化的曹子軒,我禁不住苦笑起來。
此時的我已經知道自己應該確實是擁有某些特殊能力的。
但我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能做些什麼?
面對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和事情的時候我該如何運用這些,我壓根就沒任何的頭緒。
葉桐也說過,特殊能力這東西只能順其自然的去發掘和適應。
此刻路昭惠把我找過來解決問題,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我想了想轉過身詢問起嚴光發現曹子軒的過程來。
嚴光雖然震驚於曹子軒此刻的變化,但思維總算還沒有被目睹的情況所攪亂,跟著小聲說明了他尋找到曹子軒的基本過程。
“我和下頭兄弟拿了照片和資料就在城里頭打探,我想著這家伙在本地也沒個熟人什麼的,只要還沒離開咱們這,他能藏身住宿的無非就是旅館、澡堂、按摩院這些地方了。前兩天兄弟們為了找他,差點和雷小虎、張靖武的人鬧起來。總算那兩個家伙知道我只是找人,賣了我一個面子,讓我的人在他們的地盤上都查了一通,誰知道這家伙壓根沒在那兩個人的地盤藏身,居然是在東伢子平日里照應的興平路一個旅館里頭……”
“東伢子?你是說上次你說的那個為了個按摩女把人砍傷的那個?”我想了起來。
“可不就是他了。好不容易把人弄出來,我怕那家伙再去給我惹事,就把他扔回染坊街面壁思過去了。所以興平路那邊這些天也沒人去盯著,讓這個家伙鑽了空子,在那邊住了整整兩天。他在里頭足不出戶的,今天上午旅館老板覺得奇怪,跑去敲門也沒應,就把房門打開了,一打開就看見他在床上跟打擺子似得。老板嚇到了,原本想著去報警的,但瞅他樣子又像是溜冰的,一般碰到溜冰的那些,老板怕惹上道上的人,都會先找我這邊支會一聲。所以就先通知了我下頭一個兄弟。那個兄弟跑過去一看,感覺和路姨要找的人很像,就又連忙把強子給叫了過去。強子去了,說他就是曹子軒,我聯系了路姨後,就安排人把他給抬到這邊來了。”
“那他什麼時候開始變的這樣的?”我跟著問了起來。
“一個小時前吧,抬過來的時候,他還只是胡言亂語、渾身抽抽的。誰知道路姨剛到,正准備把他弄清醒了問話,他就突然開始變樣了……”
我轉身望向路昭惠,路昭惠則朝我點了點頭,確認了嚴光的說法。
我隨即轉過頭來,望著明顯正在持續變化著的曹子軒撓了撓頭。
前天夜里在陽光百貨樓上,王烈一邊布陣施法,一邊倒是教授了我一些他們那個行當里常用的法門。
按照王烈的說法,他教我的那幾個陣法和咒語主要是用來對付僵屍和其他種類屍變後形成的怪物的。
可眼前曹子軒的情況我壓根就不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確定照這樣變化下去,他十有八九會變成一個怪物,但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
王烈教我的那些方法是否會對他變成的怪物起到效果?
我根本就不知道了。
我並非逞強好勝的人,思考了片刻後,只能老實的對路昭惠說道:“路姨,雖然你特意把我找來處理這事情,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聽到我這樣說,賀強伸手將五四手槍的子彈推上了膛,開口說道。
“路總,既然嚴平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那就干脆趁他還沒有徹底變成怪物之前直接把他了結了算了!處理完了,找個地方挖個坑一埋,就當這世上沒他這個人了!”說完,賀強鄭重的望著路昭惠,只等路昭惠一聲令下,他便打算過去朝著曹子軒開槍了。
路昭惠先是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情,但最終還是向賀強點了點頭。
賀強立刻轉身便要走向角落。
就在此刻,一直蜷縮成一團不停發抖的曹子軒忽然毫無預兆的發出了詭異的尖嘯聲……這聲音極其刺耳,廠房內所有的人幾乎同時都本能的捂住了耳朵。
這其中也包括正准備過去開槍殺人的賀強。
眾人被這突如起來的變故弄的面面相覷時,曹子軒猛的從角落當中躥了出來,一邊持續尖嘯,一邊以驚人的速度瘋狂的衝向了人群……
賀強最先反應了過來,他強忍著詭異聲音對耳膜的折磨,朝著曹子軒連續扣動了扳機,震耳的槍聲在廠房內回響。
賀強行走江湖多年,槍法極好,即便在慌亂中,射出的子彈也都無一遺漏的命中了曹子軒的身體。
但中彈後的曹子軒僅僅只是在子彈命中的時候身體顫抖了一下之外,衝過來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減慢。
出於對路昭惠的尊重,跟隨在路昭惠身邊的這些人之前都刻意選擇了站在路昭惠的身後以突出路昭惠的地位。
而現在,路昭惠反而因此直接暴露在了曹子軒的最前方……
面對突如起來的變故,路昭惠一時間忘記了做出任何的反應,她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此刻已經變的不人不鬼的曹子軒衝到了她的面前。
曹子軒舉起了自己冒出恐怖指甲的手朝著路昭惠的頭上重重的拍了下去……
“路姨、小心!”
關鍵時刻,嚴光這家伙奮不顧身的撲到了路昭惠的身前,伸出手臂一把將路昭惠摟在了懷中,用自己身體的後背充當了路昭惠的擋箭牌。
尖利的指甲輕易的劃破了嚴光後背的衣服,割開了嚴光背後的皮肉。
帶出的鮮血四散飛濺……
遭到重創的嚴光站立不穩,抱著路昭惠倒在了地上。
曹子軒衝過來的時候,我和其他人一樣,被發生的一切驚呆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但當嚴光抱著路昭惠撲倒在地,嚴光的鮮血濺射到我臉上的瞬間。
我感覺我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全部涌進了我的大腦!
我幾乎是在本能的驅使下,瘋狂的撲到了曹子軒的身上……
長久以來,我始終刻意的讓自己維持在一種平常心的狀態之中。
書讀的越多,知識積累的越多,我對周邊事物的感覺和認知也愈發平和和冷淡。
我把這視為一種心性的修養和涵養的磨練。
遭遇了奶奶和父親在一夜之間離我而去的經歷後,我到現在二十多年間從來都沒有產生過如此劇烈的心理波動。
叔叔、嬸嬸先後離世,我是悲傷和難過;遭到戀人的背叛,我是無奈和委屈;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人上床,我是妒忌和痛苦;但此刻,我感覺我是徹底的憤怒了!
這個世界上要還有什麼事情能讓我喪失理智、產生憤怒的話,毫無疑問,便是他人對我親人的傷害!
我自認是亡命徒,所以對自己從來是不太在乎的。
被人誤解、被人嘲笑、被人侮辱、鄙視、甚至是毆打傷害。
我都能坦然受之,在我有生以來,即便是面對死亡的威脅,我都能維持著基本的理性。
但嚴光就在我的眼前遭到他人的攻擊,這讓我終於徹底爆發了……
二十多年來,我的親人一個個離我而去,現如今,我的身邊就只剩下嚴光這麼一個親人了。
我曾經發誓,在我有生之年,哪怕是陪上自己的性命,違背自己的良心,甚至於死後下地獄被業火煎熬,也要護著我這個唯一的弟弟一生周全……可現在,居然有人就在我的面前對嚴光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我完全忽略了眼前的曹子軒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的事實。
在我眼里,我只知道他是傷害嚴光的元凶。
誰敢傷害嚴光,我就要誰的命!
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是一樣……
我死死的將曹子軒按到在了地上,用頭瘋狂的撞擊著對方的頭部。
曹子軒掙扎著用他已經不成人樣的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尖利的指甲刺穿了我脖頸上的皮肉。
我流出的鮮血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他的皮膚竟然像被腐蝕了一般的劇烈灼燒起來,跟著冒出了股股青煙,曹子軒隨即發出了近乎慘叫的尖利叫聲。
我和曹子軒扭打在一起後,周圍的人方才紛紛反應了過來。
路昭惠近處的幾個人連忙七手八腳的彎腰將路昭惠從嚴光的身下扶了出來,跟著拖起嚴光,簇擁著路昭惠慌張的將位置往遠處挪動了十幾米。
有人掏搶想朝曹子軒射擊,但被賀強和盧老三等人喝止。
“混蛋,你們想打死嚴平麼?”,“別開槍,會傷到平哥的!”
喪失了理智的我自然不可能還去考慮什麼打法、攻擊方式之類的問題。
完全是憑著身體的本能在壓制著曹子軒。
手腳糾纏了一陣後,我成功的壓騎到了對方的身上,雙手死死的扼住了對方脖頸。
曹子軒的兩只手爪不顧一切的在我的身上亂抓,我的外衣很快便被他抓成了破爛的布條,同時也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仿佛銳器割傷的裂口。
我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曹子軒此刻外突充血的兩只瞳孔。
忽然間,那股劇烈的疼痛感再次襲來……我的頭瞬間便如要裂開了一般,我的兩只眼睛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灼燒般的滾燙。
但我沒有閉眼,情緒上憤怒使我徹底忽略掉了肉體上的痛苦,我死死的凝視著曹子軒的雙眼!
就像我此刻眼中的怒火,能夠燒死眼前的對手一般……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徹底震驚了……
曹子軒那兩只紅彤彤的眼球在我的凝視之下竟然真的燃燒起來了!
他的眼眶內冒出滾滾青煙,我能夠看見在他的瞳孔深處,燃燒起的熊熊烈焰。
不僅如此,從曹子軒的瞳孔內,居然還出現了一幅幅如電視畫面一般的場景,這場景直接印入了我的腦海當中。
此情此景,讓我陡然間從狂暴中清醒了過來!
我猛的松開了掐著他脖子的雙手,站起身來,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曹子軒的身體躺在地上不斷的掙扎、扭曲……兩只鬼一樣的手爪在空中亂抓!
接著更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曹子軒的肚子在我離開後迅速的膨脹起來,膨脹的范圍不斷擴大,一個一個的包塊連續的延伸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
短短十幾秒後,曹子軒的身體被徹底改變了形狀,仿佛全身瞬間長滿了突起的腫瘤。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這些腫瘤同時破裂了開來……一團團刺眼的紅色烈焰噴薄而出!
曹子軒在無數火焰的包圍中發出了淒慘的哀鳴。
當聲音消失的同時,他的整個身體被烈火瞬間焚燒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燼。
……地面上,滲出的生物油脂形成的人形圖案依舊還在燃燒著!
我注意到廠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視线中,有震驚、有恐懼、有疑惑……
我意識到這一刻,這里的人恐怕都不可能再會以平日的眼光來看待我了。
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此刻發生的一切。
一時間,除了依舊在燃燒的火苗時不時的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響外,整個空間當中,寂靜無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路昭惠率先打破了沉默。
此刻的她終於又恢復到那個冷靜干練的女強人的狀態當中。
“都楞著干什麼?馬上動起來……盧老三,你帶幾個人把這里打掃一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跡!嚴光,你怎麼樣?身體撐的住麼?我馬上安排人送你去醫院。”
嚴光在身邊人員的攙扶下搖了搖頭。
“我皮粗肉厚的,這點傷不算什麼,我大哥的傷比我重。”
路昭惠隨即快步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此時終於感覺到了頭部和眼部傳來的劇烈疼痛。
再也支持不住的癱坐在了地面上。
同時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腦門,與在公安局里的那次不同,這一次我雙眼的灼熱感消失的非常快。
當曹子軒的身體化為一灘黑灰的同時,我的眼睛便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
但頭疼的情況反倒愈發有些嚴重了,不僅如此,曹子軒瞳孔中出現的那些畫面仿佛是揮之不去一般,不斷的在我的腦海當中閃現著……
路昭惠半跪著伸手抓住了我的左手,直接測量起我的脈搏來。
過了一分鍾後,她擔心的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見到我滿身的傷痕,立刻喊人過來將我攙扶了起來。
“不准硬撐!你,還有阿光,現在都立刻給我老實的去醫院包扎!”路昭惠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我還有嚴光下達了指令。
我正想推脫。
路昭惠跟又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聽話。”
我忽然間又產生了幻覺,此刻的路昭惠在我眼中竟然變化成了嬸娘生前的摸樣!
我推脫的話語跟著又咽了回去……
賀強開車,路昭惠坐在了後排正中的位置,在她的命令下,我和嚴光兩個傷號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兩邊。
路昭惠知道賀強好酒,幾乎隨身都會攜帶小瓶裝的烈性白酒,因此上車後便向賀強要了過來。
前往醫院的途中,用白酒對我和嚴光的傷口處進行了簡單的消毒處理。
嚴光這個平日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女人公開做愛都不當一回事的家伙,此刻卻顯得異常羞澀,還是路昭惠主動強行扒掉了他的外套後,方才扭扭捏捏的配合著趴在車門上,讓路昭惠拿著白酒對他背後的傷口進行初步的清洗。
他往日里打架斗毆,受了多重的傷哼都不哼一聲,此刻卻在路昭惠處理他傷口的時候痛的大呼小叫。
那情景,讓我聯想起了幼年時候,他在外面闖禍,嬸娘在家收拾他的場面……
我禁不住喃喃自語的說了出來。“真像啊……”
白酒擦拭傷口原本就是很痛的,所以路昭惠對於嚴光此刻喊叫的反應也不以為意。
不過當她聽到我的喃喃自語時,忍不住回頭望著我問了一句。
“像什麼?”
我沒想太多,直接就說了出來。
“你和阿光的媽媽,就是我嬸嬸,真的很像了……”說完,我立刻意識到了不妥。
卻沒想到路昭惠居然嘴角向上一翹,微笑著說出了令我、嚴光以及前面開車的賀強都出乎意料的話來。
“是這樣的麼?那真是不錯,我原來覺得我只有小朝一個孩子太少了,要不你和阿光干脆給我當干兒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