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把他帶走吧，不要讓師兄弟們看見。”小雅依舊端坐著，臉上的表情甚是平靜。
蒼龍也沒有多話，扛上阿哲的屍身，腳一點地，就竄出了門外而去。
雖然面前已沒有了阿哲，可是我就忍不住不看那個地方，這是第一次一個跟我挺聊得來的人在我的面前被打死，而且跟我也不是沒有一點關系，我感覺自己有點受不了。
“相公，你沒事吧？”小雅柔聲問道。
雖然小雅的話語依然是那樣溫柔，可是我卻感到了寒冷，我轉頭看向她，看著她那關懷的眼神，我卻有種受不了的衝動，我忍不住衝到她的面前，大聲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啊，你告訴我，他不是你的師弟嗎？”
小雅並沒有與我爭辯，而是把手里捏著的信箋遞到了我的面前，我顫抖著接過信箋，展了開來，上面只有一個“殺”字。
“少爺，少奶奶，你們沒事吧？”阿大的聲音從旁傳來。
我轉頭看去，才發現原來很多下人都躲躲閃閃地在旁看著我們，翠蓮則站在他們前面，翠蓮見我看著她，忙拉住阿二，讓他組織著下人們散去。
翠蓮來到我和小雅身邊，輕聲道：“你們怎麼回事，那麼大聲爭吵干嘛，現在整個府里全聽見了。”
說完，拉住小雅的手，接著道：“小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你還是說說清楚吧，不然，你看…”順帶著用下巴朝我點了點。
小雅皺著眉沉思了一會，才開口道：“阿哲回來後不斷給師兄弟們講他在上海的生活，已經弄得大家人心惶惶，這次他要回去，有一批師兄弟已經暗地里准備跟著他去上海，可是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不然‘季家會’就散了，那樣整個季家村就沒有保護的力量了。”
“可是，他不是你的師弟嗎？”我忍不住插話道。
“其實師傅早就料到了，派阿哲回來就沒打算讓他再回去…”小雅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相公，這樣你就受不了了嗎？你不是還要對付師傅的嗎，你不是想用‘季家會’來對付師傅的嗎，如果你連這也受不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你這個小地主吧。”
看著小雅那平靜的面容，看著小雅那冷淡的眼神，聽著小雅這些話，我沉默了，是啊，這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殺人場面，如果我連這個都受不了，那我還怎麼去報復管家，我有什麼能力去報復，我必須適應，我才能做到。
“對，小雅，你說的很對，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道。
“好，你能想通就好。”
小雅看向我的目光又變得柔和了，“相公，我不能幫你對付師傅，可是我也不能看著你去送死，我們的孩子也不能失去父親，所以，這次其實是你最好的機會…”小雅看著我的眼中有那麼一絲狡黠…
機會…機會？機會！我暗暗地在心底思量著，也許這次真是我接近“季家會”這幫人的機會啊，可是怎麼操作還是要好好思量的。
雖然經過小雅提醒我已經意識到我會有機會接近“季家會”，但是我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直到小雅再次提醒我已是三天之後，我帶著阿大晃晃悠悠地來到新建的那片住宅地，才發現那里的氣氛真是緊張啊，“季家會”的成員們分成兩邊正吵個不休，在我看來他們甚至隨時有動手的可能。
就在仿徨無措的時候，沉默在一邊的蒼龍顯然看到了我，他走到我身邊，道：“去吧，解決他們的矛盾。”
“解決他們的矛盾？”
我驚訝地看著蒼龍，沒好氣地道，看著那露出淡淡不屑的臉，我真有上去打一拳的衝動，可是我不敢…
顯然蒼龍並不願理睬我，我只能戰戰兢兢地走到兩隊人的中間，討好地朝著他們笑笑，才接著道：“兄弟們，你們這是干什麼啊，大家都是師兄弟的，怎麼就吵上了？”
說完，我警惕地看著周圍，生怕他們衝上來。
“…”“…”“…”“…”“…”“…”……
我感覺我的頭快炸了，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說不對就又吵開了，情緒也越來越激動，一根根手指朝著對方指著，我看著蒼龍那廝還是站那冷冷地看著我，不由怒氣衝天哪，大喝一聲，道：“別吵啦，一個個講！”
別說，可能因為平時我一直是笑眯眯的，突然一嗓子，竟然把他們給嚇住了，然後一個個講了起來，我這才明白，這些人搞這麼大陣仗就是因為——阿哲，或者說是為了上海，為了一個去上海的機會。
在我左邊的是安於在季家村生活的，他們有了妻子，有了房子，有了田地，已別無他求，已不願離開；而在我右邊的則是聽了阿哲的話受到蠱惑的，他們不滿足於這里平淡的生活，他們向往上海的繁榮，他們想去見識下露大腿的女人，他們想每天晚上跟不同的女人睡…
一邊是對阿哲的行蹤抱無所謂的態度，而另一邊則是對阿哲的失蹤耿耿於懷，誓要找出阿哲，讓他帶著奔向新生活。
看著兩邊又一次大聲地吵了起來，我忙走到蒼龍身邊，道：“你故意的吧，他們究竟在吵什麼？”
蒼龍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去再不看我，“有一部分人想出山去，即使沒有阿哲，他們也要去上海，而其他的則是勸他們，勸不攏才吵起來的。”
“那你怎麼補制止他們，以你大師兄的威望，我不信他們會不聽你的。”我皺著眉道。
“哼，不知道師姐究竟看中你哪了！”蒼龍再次不屑地瞄了我一眼，接著道，“要不是師姐要你來制止他們，你以為他們吵得起來。”
“我明白了，這就是小雅說的機會，這就是小雅給我創造的機會，可是，我真得能做到嗎？”我在心底不停嘀咕著。
“你還不過去，他們真要打起來了，到時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啊。”蒼龍冷淡地道。
我忙舉目望去，兩邊的距離在人為的縮短，甚至伸手已經能碰到對方，場上的氣氛已到了關鍵點，我只得硬著頭皮再次擠到中間，高聲喊道：“冷靜，冷靜，你們之間的事其實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喜歡女人，我幫你們找，你們喜歡過好的生活，我拿錢幫你們創造，這些用錢就能解決的事也值得你們吵吵？大家聽著，不許吵了，我們一起商量，該怎麼解決。”
兩邊的人聽了我的話，都沉默了下來，依著我的手勢，和我一起席地而坐，就現在的問題當面討論了起來。
其實他們村里什麼都不缺，唯一不足的就是生活太單調，為此我和他們討論了半天，終於商量出來一個辦法，那就是允許“季家會”的人輪流走出山去裝馬賊，他們可以去搶女人，搶金銀，搶一切他們看上的，當然如果出了事也就由他們自己解決。
當時，我很激動，因為我解決了他們內部的糾紛，因為他們都用和以往不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因為…
反正，我很激動，我忘了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我也忘了是不是需要和小雅商量，我更忘了旁邊的蒼龍依舊冷冷地看著我…
“季家會”的人都是習過武的，而且配合默契，他們的戰斗力也是驚人的，特別是經過我煽動的。
第一批出山的人很快就選定了，他們蒙著臉，拿著刀，騎著馬，呼嘯著遠去，他們的動作很快，天都沒黑，他們已經回來了，他們的收獲頗豐，每一匹馬上都橫陳著女子，馬鞍上還掛著大小的包袱，每一個“季家會”的成員的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容，他們的身上也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血痕。
“兄弟們，你們順利嗎？不會搶了些死女人回來吧？”我熱情地招呼著他們，雖然我的心肝不斷地顫抖著。
“哈哈哈，季少爺，你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就像羔羊一樣，我們去了，哪還有他們的好啊，連一點阻攔都沒有，爽啊，最好明天都去啊！”
領頭的大聲笑著道。
聽了他的話，沒出去的人也心動了，他們眼紅地看著那些雖然動也不動的女人，他們眼紅地看著那些大包小包的財物，他們嚷嚷著該輪到他們了。
最後，我不得不大聲制止他們越來越激動的情緒，並給他們制訂了輪流的次序，才心滿意足地帶著阿大回了家。
小雅坐在前廳等我，蒼龍站在她的身邊，當我走進前廳看著他們的時候，小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蒼龍則冷笑著看著我。
“娘子，你特地在等我嗎？”我心虛地問道。
“為什麼？”小雅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什麼為什麼？”我知道蒼龍一定已經把我的事全部告訴小雅了，我接著道，“我不就是按著你的意思去接近你那幫師弟嘛。”
“叫他們去殺人就是你接近他們的辦法，叫他們去搶劫就是你的辦法，叫他們去強奸就是你的辦法？”
小雅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她的臉上再不是沒有一絲表情，而是越來越憤怒，“嗖”，小雅已來到我的面前，她已是滿面怒容，“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解釋，解釋什麼，那種情況下，我能怎麼樣？”
看著小雅那不善的面容，我不由也大聲回應著，“那些又不是我季家村的人，我管他們死活，而且，外面的世道那麼亂，我也只不過是順勢而為，我們不去搶他們，難道別人就不會去了嗎？”
“你！你知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小雅咬著下唇，哽咽著道。
“小雅，那你要我怎麼辦，我跟你那幫師弟又不熟，我要制止他們，當然只能滿足他們，至於他們做了多少惡，卻也不是我能理會的了啊。”
看著小雅那傷心的樣子，我不由放低了聲音，垂頭喪氣地道。
“蒼龍，你為什麼不阻止？”小雅並沒有回頭去看蒼龍，而是冷冷地喝問道。
“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師弟們確實需要發泄，而且殺人的事我們做的還少嗎。”
蒼龍冷靜地回道，平時那些想出山的或者想進山的他們就不知道殺了多少，現在又怎麼會在乎幾條人命。
“你！那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小雅憤怒地轉過身去，面對著蒼龍吼道。
“因為你是我師姐，是‘季家會’的頭領，而他則是你的相公，這些你當然應該知道。”
蒼龍並沒有因為小雅的憤怒而亂了分寸，在劫掠這個問題上，他始終覺得是小事。
“你們，你們氣死我了！”小雅憤怒地看著兩人，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竟是晃悠著往地上倒去。
我終是在小雅倒地的刹那扶住了她，我扶著她坐下，才發現她滿臉是汗，臉色蒼白。
我忙叫阿大去請了大夫來，經過診治，說是“氣急攻心”，懷孕這段時間再動不得氣，以免影響胎兒，開了方子，煮了藥，服侍她喝下，哄著她睡了，我才算松了口氣。
留下翠蓮陪著小雅，我走出房門才發現蒼龍站在門外等著。
“師姐她怎麼樣？”蒼龍焦急地問道。
“怎麼樣，沒被你氣死就算好的了。”
我雖然生氣，但是畢竟小雅就躺在里面，不由低聲道，“你能不能以後別把這些告訴她，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啊，不能這麼動氣，要是出了事，我告訴你，我饒不了你！”
“以後不會了，師弟那邊我會壓著的。”蒼龍也壓低了聲音，只是他說完了，也不待我回話，腳一點地，已是去得遠了。
“…”我氣悶地走到院中，來回走動著。
“吱呀”，房間的門打開了又關上了，翠蓮走到我身邊，關心地道：“你們這是怎麼啦？”
“哎，別提了。”雖然說是這麼說，我還是順嘴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翠蓮。
“你啊你，你怎麼能去造這麼大的殺孽呢，你怎麼不想想我們肚中的孩兒呢。”翠蓮皺著眉頭埋怨道。
我不由摟住了翠蓮的身子，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肚子，道：“為了我們的將來，為了孩子的將來，我都需要‘季家會’的助力，不管多大的孽都由我一個人受！”
那一刻，我的眼神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