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謝罪
一句話含著出竅期修士凶悍威壓,青劍宗兩扇玄鐵大門直接被氣浪掀飛,鎏金牌匾摔在台階上,斷為兩截。
紛紛細雨中,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個個襟上別菱花,皆來自南宮家。
為首白面朱唇的男子修為深不可測,穿一襲暗紋粉衫,頭戴逍遙巾。
他在紫霄殿前站定,蘭花指一捋胸前的一絲長發,冷睨道:“青劍宗真是狗膽包天!派你們去隰海做前哨,竟敢臨陣逃脫?還將林老祖放在眼里嗎?將我們南宮家放在眼里嗎?”
徐媛等人聽到動靜,紛紛從紫霄殿里跑出來,緊張道:“大師兄?怎麼回事?”
荀慈愣了一下,示意徐媛等人別插嘴。
他推著輪椅上前,抱拳相迎,“原來是南宮前輩大駕光臨。”
視线落在被震飛的大門匾額上,不敢怪罪,還好言解釋,“南宮前輩誤會了,並非青劍宗弟子臨陣逃脫,而是我等當時被魔宮毒姥所俘,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在下身受重傷,不得已回來修養。南宮前輩若不信,大可去問荒神派、玄雷舵的道友,他們當時與青劍宗弟子一並被俘,可以證實在下所言非虛。”
南宮良挑著眉梢打量荀慈。
毫無修為的病秧子,豈不是任他搓圓捏扁?
再說了,南宮良才不會管他怎麼解釋,南宮良只是閒得無聊,想找個由頭來發泄連日積攢的怒火而已。
南宮良冷哼:“毒姥乃分神期修士,憑你們幾個,怎麼可能從她手上逃出來?”
荀慈素來不擅說謊,他陷入緘默。
南宮良眯了眯眼睛,一針見血道:“楚若婷把你們救出來的吧?”
面對出竅期的頂尖高手,荀慈無法隱瞞。他輕一頷首:“承蒙若婷……楚道友不計前嫌,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
南宮良嗤笑起來,“魔宮妖女此前便是青劍宗的弟子,你與她同門,想必關系匪淺。她將你們從無念宮放出,難道就沒要挾許諾?正值伐魔關鍵時期,怎知你們沒被妖女策反倒戈,給魔道通風報信?”
荀慈沉下臉,咳嗽道:“南宮前輩多慮了,青劍宗一心向正。再者,即便魔宮想反插探子,也不會找青劍宗這等微末之流。”
南宮良一眼掃去,修為最高的只有一個金丹女修。
荀慈雖然根骨天賦絕佳,但金丹已碎,路都走不得,廢物一個。
南宮良平時根本不會多看一眼這些人,但他心眼窄小錙銖必較,在楚若婷那里受了氣,勢必要想法子討回來。
楚若婷成了魔宮聖女,面對被俘的青劍宗弟子卻還顧念舊情。
他若將這些人殺了,他定能重重扇她一個耳光,讓她知道得罪他南宮良是個什麼下場!
南宮良根本不怕惹怒楚若婷。
他站在楚若婷的視角,感覺楚若婷不會在意小小青劍宗。
且她與自己修為相當,南宮家還有無數護院高手,就算她想報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他只需隨便找個借口發難。
但是,面前坐在輪椅上的荀慈太討厭了。
南宮良不管找什麼由頭,他都溫溫和和的化解,謙遜有禮,讓人拿捏不到任何錯處。
南宮家是正道。正道可不能像魔道一樣師出無名濫殺無辜。
南宮良愈發煩躁。
他余光一瞄旁邊的女修,眼珠轉了轉,冷著臉說:“你好大膽子,竟然一直盯著我看?”
徐媛“啊?”了一聲,“我又沒看你,我在看你背後的人。”
南宮良背後站著碧落雙英。
碧燈右手永遠拖著一盞燈,她很好奇,所以多瞟了兩眼。
“在我面前,竟不謙稱,簡直放肆!”
徐媛遭遇無妄之災。
她忍不住反駁,“這位前輩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我只不過……”
“徐媛!住口!”荀慈劍眉一擰,呵斥道,“立即向南宮前輩道歉!”
南宮良的名聲在浮光界極差,荀慈對此人的陰毒刁鑽略有耳聞。南宮良無緣無故命青劍宗去做前哨時,就已知他刻薄狠毒,這次顯然來者不善。
荀慈內心憤怒又無能為力。
在南宮良面前,無論是身份或實力,他們懸殊都太大了。
南宮良一高興,他們可以苟全性命;南宮良不高興,那只能當砧板魚肉,任其宰割。
修真界強者為尊,實力才是硬道理。就像此前謝氏被林霄風盯上,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滅人滿門,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青劍宗比謝氏都差遠了。
荀慈伏在輪椅上的掌心浸出冷汗。
他咳嗽幾聲,嘶啞道:“南宮前輩,徐媛涉世未深,說話口無遮攔,荀慈代她向你賠罪。”
荀慈盡量周轉,希望南宮良能消氣,不要殃及無辜。
“賠罪?好啊!”南宮良存心刁難,染了丹蔻的指甲一指徐媛,“把她那雙亂看的招子挖出來,我既往不咎!”
眾人皆驚。
徐媛嚇得退後兩步,心里直罵南宮良卑鄙。
荀慈慌忙求情,抱拳道:“南宮前輩,徐媛心直口快,之前雖對你不敬,但罪不至此……”
“閉嘴!”
南宮良朝他怒目而視,“你們青劍宗和魔道勾結,我不過是給你們一個小小懲戒罷了。”
荀慈據理力爭:“南宮前輩,青劍宗開山百年,縱然是前宗主王瑾,道貌岸然丑事纏身,也未曾與魔道為伍。還請前輩謹慎言之!”
“那我問你,楚若婷是不是你師妹?”
荀慈一頓。
南宮良再次質問:“是不是?”
荀慈知道,南宮良是故意要將青劍宗和無念宮扯上關系。但面對他的刁難,荀慈無法違心。
“是。”荀慈抬起眼眸,“她是我師妹。”
一朝是,永遠是。
如果今日當著眾人的面,他不承認,那他和她之間最後一絲關聯也沒有了。荀慈留戀過往,他不在乎楚若婷怎麼想,但他要堅守他自己的本心。
“南宮前輩,楚若婷是我的師妹,但這與魔道……”
南宮良冷漠地打斷他:“不必再說了!你既已承認,那就是勾結魔道!”
荀慈沒想到他身為前輩大能,竟然如此蠻不講理,顛倒黑白。
徐媛性直,忍不住小聲嘀咕:“……混淆是非。”
她眼皮淺,哪懂出竅期的修士五感敏銳至極。話音甫落,南宮良便伸出五指,將她從人群中隔空擭出,狠狠摜在地面。
“徐媛師姐!”
十九上前兩步,卻被南宮良抬指掀飛老遠,撞倒牆壁,大口吐血。
南宮良神色不愉,“你這女修真是聒噪!落書,去,挖了她眼睛,割了她舌頭!”
徐媛滿面驚恐,她掏出楚若婷給的符籙,一下捏碎,“二師姐救命!”符籙化為灰燼,毫無反應。
南宮良冷笑:“好啊!傳訊符都用上了,還敢說沒有勾結?”
這下更說不清了。
眼看南宮良將要出手,荀慈自知難逃一劫,推著輪椅阻攔在二者之間,“南宮前輩息怒!無論是徐媛或是楚若婷,皆為在下師妹。在下作為她們師兄,管教不嚴,未能盡責……我代她們向你謝罪!”
話音甫落,他毫不猶豫伸出兩指,硬生生摳下自己的眼珠。
慘烈的疼痛襲來,視线陷入一片黑暗。
耳畔響起同門的失聲驚叫還有別的聲音,嘈雜喧囂。
他對這個世界的最後的景象,是密密斜織的細雨,描青山峰繪綠草葉,萬物濕漉,朦朧若煙。
荀慈只覺眼角流下了絲絲縷縷的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灑滿雪白的衣襟。
“大師兄!”徐媛等人飛奔上前,跪在他跟前,淚如雨下。
十九拾起兩顆血糊糊的眼球,雙手顫抖不已,泣不成聲,“大師兄,你……你……”
荀慈疼得腮邊肌肉輕輕痙攣。
他仍挺直了脊梁,朝南宮良大概位置拱了拱手,忍著痛,謙卑地道:“南宮前輩,長兄如父,在下代為受過,還望你能恕罪……海涵青劍宗一次。”
荀慈並不是一時衝動。
自王瑾棄宗門不顧,他便以病弱之軀扛下所有。青劍宗是他的責任,這麼多同門也是他的責任,他雖為師兄,但一直將自己放在最末。
他本就是個碎了金丹的廢人,失去一雙眼睛也沒什麼關系。徐媛他們還有很長的路,雙目失明,還怎麼修煉?
就算明白南宮良是在故意為難,荀慈也只會先反省自己。
他不會怨別人。
他只怨自己不夠好,做得不夠多。
可惜,荀慈並不知曉,南宮良在踏入青劍宗的刹那,已經動了殺念。
他讓一寸,南宮良就進一尺。
青劍宗靈氣不充沛,卻能種植出茁壯高產的靈樹,土壤天然肥沃。
南宮良一直眼熱北麓游氏的花園,將此地霸占,掘了靈樹,改為美觀的花圃,正中他意。
無論荀慈今日怎麼做,南宮良都不會手下留情。
“一雙眼睛就想賠罪?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南宮良眼中劃過陰霾,獰笑著吩咐:“碧燈落書,青劍宗勾結魔道,將他們全都殺了!至於此人,”他抬手指向荀慈,“削斷手腳做成人彘!我要送楚若婷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