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解圍
“宋據,還不進來?”
毒姥陰森的目光隔著窗櫺看向況寒臣。
況寒臣略一遲疑,舉步走進刑房,朝她施施然行禮。
他明知故問,“毒姥,這些人是?”
“還能是誰,林城子派來的馬前卒。”毒姥冷嗤說。
被捉來的正道修士約莫七八人,況寒臣只認識荀慈和徐媛。
他曾經潛入青劍宗,在徐媛身上套到了不少信息;荀慈麼……楚若婷的大師兄,當初在靈果宴上,幫楚若婷擋下王瑾的致命一擊。
況寒臣記得荀慈品貌不錯,怎十年不見,他身上靈力全無,混得比他還差勁?
毒姥轉身擺弄著刑房架上的蠍尾針,像在閒聊:“今天楚若婷讓我放了你,可她不知道,你其實才是真正算計她的那個。”
況寒臣默然不語。
“金風玉露你灑在荊陌身上沒有?”
“灑了。”
毒姥暗自奇怪,嘀咕道:“那怎麼還沒死訊傳出,難道闊別這麼久能忍得住……”
兩人低聲交談,並不避諱刑房內的修士。
徐媛、荀慈、十九搞不清楚況寒臣的身份,但見一個長著胎記的男修和毒姥竊竊私語,似乎欲對楚若婷不利。
毒姥從陶盆里挖出一團褐色的球形根莖,那根莖好像活物,竟然發出“吱吱”叫聲。
她反手捏開況寒臣的嘴,將根莖塞入他嘴里。根莖順著喉嚨進入髒腑,不斷膨脹,伸展著無數枝椏,寄生在他的五髒六腑。
況寒臣捂著咽喉倒退兩步,發出一陣劇烈干咳。
這一幕將刑房里正道修士們嚇得寒毛直豎。
徐媛對荀慈顫聲道:“大、大師兄,這老妖婆太可怕了,她給那個人吃了啥啊!”
“不要說話!”荀慈亦是膽戰心驚。
況寒臣心道還好。
那是豹爪仙枝的根莖,看著可怖,但毒性一般。毒姥經常讓他以血肉養毒物,這點痛可以忍受。
毒姥又取出叁根淬毒泛綠的金針,來到正道修士面前。
她目光來來回回覷巡,頭上肉瘤顫動,“唔,讓姥姥挑一挑,誰來試毒呢?”
十九年歲小,長得青澀白嫩,毒姥一下就相中他了。
“就你吧。”
“別別別!”徐媛趕緊阻止,“老妖……老前輩!別挑他啊!你看他面無四兩肉,沒資格當您的藥人!”
毒姥用金針指向徐媛,冷哼:“那就你來。”
十九又立刻說:“別!徐媛師姐皮糙肉厚,還是選我好了!”
徐媛怒從心起,朝他瞪視,“十九!你說誰皮糙肉厚?有這樣說女孩子的嗎?”
十九:“可是師姐,你真的沒別的女修好看。”
“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你吼那麼大聲干嘛?”
“我是你師姐,你是我師弟!我吼你怎麼了?”
“我只是入門晚,年紀跟你一樣!”
“怎麼,你不服氣?”
“是!我就是不服氣!早看你不順眼了!”
要不是被捆著,兩人怕是要大打出手。
其他正道修士跟著七嘴八舌勸起來,“別吵了別吵了”,“都是師姐弟,別鬧得那麼難看”,“是啊,在外人面前,何必呢”……
陰暗的刑房鬧哄哄一片跟菜市場似的。
毒姥耳朵都被他們嚷聾了,手里拿著毒針,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無從下手。
她惱怒地散開威壓,喝道:“都給我閉嘴!”
豈有此理,這次抓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簡直不將她堂堂分神期修士放在眼里!
一點兒威壓,足以讓徐媛等人口噴鮮血。荀慈更是頭疼欲裂,弓起脊背嘶聲咳嗽。
毒姥就近擭住徐媛的脖子,抬手便要將毒針刺入她天宗穴。
“毒姥!”
況寒臣驀地出聲。
毒姥額上的肉瘤隨著她回頭的動作顫了顫,“干什麼?”
況寒臣看眼被嚇得抖如篩糠的徐媛。
他急智頓生,鎮定地撒謊:“毒姥,我想起一件事。你的斷骨水是不是忘了放碧落菌和魚囊液?”
毒姥一怔,“我叁個時辰前放了。”
斷骨水可是她近來煉制的劇毒之物,萬萬不能出差池。
“是麼?我可我看《毒經》上說,放了魚囊液,斷骨水會變為紫色。”
“沒變色嗎?”
“沒變。”
毒姥一時拿不定注意。
年紀大了人記性也差,經常丟叁落四。
“我回去看看。”
她將毒針塞況寒臣手里,“給這幾個天宗、石關、太乙、章門,各上叁針。然後劃開他們的左手腕,將蝕血蛛的蟲卵放進去。”
“是。”
毒姥不疑有他,甩開徐媛,轉身拄杖離去。
她一走,刑房里正道修士再次鬧了起來。
“呸!老妖婆!”
“她真夠歹毒的!”
“你這魔修,識相點快些放了我們!屆時我在林老祖面前美言幾句,留你全屍!”
況寒臣厭惡地瞥過這些人。
青劍宗叁人倒是安安靜靜。
十九和徐媛綁在一起,瑟瑟發抖。而荀慈不知在想什麼,臉色慘敗,癱靠在牆邊。
況寒臣心下有了計較。
他朝眾人露出一個浮於表面的笑容:“諸位稍安勿躁,我不會傷害諸位。”
眾人見他果然將毒針給收起來了,皆松了口氣。
十九戰戰兢兢地問:“你……你為何幫我們?”
“不瞞諸位,剛才你們都看見了,我亦是被毒姥捉來試藥的。大家皆為修士,我豈能眼睜睜看毒姥繼續戕害各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外如是。”
眾人連連點頭,對他夸贊:“道友真乃俠義之士!”
況寒臣活了幾十年,頭次被人稱呼為“俠義之士”,暗覺可笑。
他上前看了看捆縛住他們的繩索,搖了搖頭:“毒姥的蛇英藤,上面有她禁制,我解不開。而且刑房外布有陣法,我破不了陣。”
這倒是實話。
自從林城子准備伐魔以來,無念宮進出大門增派了人手巡邏盤查。沒有玄鐵令,被抓住直接送給毒姥懲處。
“那怎麼辦?”徐媛急出淚了,“我師兄金丹已碎,現在又被捉到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這下真的完蛋了!”
“徐媛!”荀慈飛快地看眼況寒臣,“別說了。”
剛才男修還在和毒姥商量暗害楚若婷,這會兒又甘冒生命危險來幫助……怕是存心不良。
況寒臣也在看他。
四目相接,莫名不對付。
況寒臣一聲輕笑:“道友莫誆騙我了,金丹碎了,為何還會被差遣來隰海做前哨呢?”
提起這件事徐媛就來氣。
她咬緊後槽牙,“是南宮良!”
乍然聽見這名字,況寒臣一愣。
幼時在南宮家的陰影再次襲上心頭,他被作踐、被看輕、被針對,南宮良功不可沒。
原來,南宮良在百花盛會被楚若婷一鞭子抽飛,在天下人面前落了臉面,懷恨在心。
他找不到楚若婷,便四處打聽她的身世過往。
得知她曾是青劍宗的弟子,南宮良遷怒於荀慈等人,將他們安排來前哨送死。
仿佛折辱青劍宗,就是在折辱楚若婷。
刁鑽惡毒,正是南宮良一貫作風。
“道友,你有辦法救我們嗎?”十九問道。
況寒臣視线劃過青劍宗的叁人,腦子里盤算不停。
他天性涼薄,跟這些人也沒什麼交情,死了就死了。可是,荀慈徐媛是楚若婷曾經的同門……楚若婷那個人,怎麼可能放任他們不管?
況寒臣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為了楚若婷,竟然開始籌謀保全她的身邊人。
他要救他們,但必須得救得有意義。
毒姥分神期的蛇英藤他解不開,也沒能力破陣,更不可能在守衛森嚴的無念宮將這麼多人無聲無息救走。
片刻後,他拿定注意,“莫急,我去找人幫忙。”
眾修聞言,心底皆升出希冀。
能活下去,誰又想死呢?
況寒臣給眾人手腕割開傷口,吃下一種暫時蒙騙毒姥的藥材,如果毒姥提前回來,只當他們全部被種了蝕血蛛。
“我會速去速回。”
眾修朝他拱手:“多謝義士!”
況寒臣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什麼,食指點了點徐媛,“橙裙不要搭綠袖衫。違和。”
徐媛呆住。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精心挑選的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