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戰起
青眼頭陀叁人一死,其它修士圍攏上前。
喬蕎急急跨過藏書樓的廢墟,站在門口,她看見謝溯星被楚若婷抱在懷里。
她捏緊了衣袖。
……為什麼會覺得刺眼。
明明是她先來救謝溯星的!可謝溯星眼里,只有楚若婷。
“娘親!”
青青徑直衝到楚若婷懷里,拱開了一些謝溯星,眼睛啪嗒啪嗒流淚,“娘親,你怎麼不理我和爹爹?”
楚若婷怔了怔,抬眼望去,只見游月明並何競站在斷壁旁。
游月明骨節用力握緊折扇,目光落在她臉上,又剜了眼她懷里的謝溯星,臉色如密集的烏雲涌動。
什麼時候,她竟然悄悄和謝溯星有了牽扯?
游月明心底陣陣發酸。
楚若婷不敢與他對視,總感覺自己像做壞事被抓包了。
下一刻,何競就走了過來,對她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責備說:“楚道友,原來還真是你,你上次為何睡了月明就跑,徒惹他傷心呢?”
謝溯星攥住她衣襟,目光灼灼,虛弱地問:“睡什麼?”
游月明恨不得立刻將謝溯星一腳踹開。
可謝溯星滿身血汙,髒得夠嗆,他下不了腳。
他直勾勾凝視楚若婷的臉,用折扇指著謝溯星,哽咽道:“你來寧城是為了救他?”
楚若婷聲音漸低,“順道路過……”
“不是路過,她就是來救我的。”謝溯星咬緊牙關,從齒縫里擠出這麼一句。
何競一聽,更為侄兒不值,忙道:“楚道友,你知道月明這些年怎麼過的嗎?你在外面忙,他在帶孩子;你在修煉,他在帶孩子;你到處搶東西,他還是在家帶孩子!咱們做人不能始亂終棄啊!你到底把月明當什麼了?不說他是堂堂游氏少主,就算他是個花樓里的姑娘,你也不能……”
“表叔!”游月明聽他說得越來越離譜,皺起眉頭。他努力維持著自己的身份,微昂著頭,“若婷,你安置好謝溯星,跟我和青青回北麓……”
楚若婷心底預感不妙,打斷他:“先別說這個!”
游月明眼睛微紅,委屈道:“你吼我?你為了謝溯星吼我?”
“我沒有為謝溯星!”
謝溯星反駁,“你就是為了我!”
楚若婷心頭暴躁,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掰扯這些亂七八糟。她方才被青眼頭陀震傷,一時氣急,喉頭發甜,忍不住嘴角溢出一絲血來。
“若婷!”游月明連忙蹲下,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謝溯星也無比關切,“剛才是不是受傷了?”
楚若婷掏出丹藥吞服,面色凝重,朝他們搖搖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眼神冰冷地看向前方。
喬蕎、王瑾、瞿如、南宮軒四人並肩而立,剛才等觀戰的修士也圍了過來。
李福被盧常春扶著走進藏寶樓,哭道:“我的藏寶樓毀了啊!”盧常春拍拍他的脊背,“會長,沒事,還有半邊樓沒有垮,能補能補。”
又有修士低聲耳語:“原來魔宮聖女就是楚若婷!”
“什麼!她竟然是楚若婷?”
“十年前我在青劍宗見過她,還真是叁十年河東叁十年河西啊。”
眾人興致勃勃聊起十年前的靈果宴會。
喬蕎王瑾等人面色鐵青,卻又不敢阻止他們議論,否則會顯得他們狹隘。
又有人指著喬蕎,“都說喬蕎是浮光界的天才少女,我看這楚若婷比她厲害。”
“嘖,她這天才少女的名號怎麼來的?該不會是她自己編的吧。”
“改明兒我也來自稱浮光界的天才馭獸師,哈哈。”
修士們七嘴八舌說起閒話,喬蕎身子微微顫抖。當年那種窘迫難堪的感覺再次涌上,仿佛打開了她內心封閉的鐵門,將內心的黑暗暴露無遺。
南宮軒看她臉色不對,“蕎兒,你怎麼了?”
喬蕎擦了擦眼淚,朝南宮軒綻放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軒哥哥,這些年,我一直以為二師姐死了,如今看到二師姐還活著,真心為她高興。”
瞿如不滿:“那個楚若婷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王瑾一直沒有說話。
他目光冷冷鎖著楚若婷。
她剛才和青眼頭陀激戰,靈氣損耗,形容憔悴。左腕骨骼碎裂,嘴角流血,顯然受了重傷。
很好,非常好。
若不是她,他現在仍是青劍宗受萬人敬仰的掌門,而不是天天跟在蕎兒身後,跟她的一群男人勾心斗角。
王瑾眯了眯眼。雙手一攏,站出幾步,恍惚又是那位仙風道骨的青劍宗掌門。
他朗聲道:“楚若婷,我與你也算有數十年的師徒情誼。青劍宗雖然式微,到底是名門正派。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轉投魔修,入了魔道,還堂而皇之的當起了無念宮聖女!著實令我十分心痛!正好當著諸位同道的面,我將你逐出青劍宗,你也不再是我的弟子!”
楚若婷聞言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王瑾啊王瑾,你哪兒來的臉將我逐出青劍宗?如今的青劍宗,和你有半分關系嗎?”
她語氣倏然凌厲,“你這個不知廉恥、殘害同門的敗類,也有臉跟我說話?”
王瑾被罵,非但不惱怒,反而含笑:“再怎麼說,我至少沒有強搶人家的傳家寶。容我算一算,這些年都有哪些人遭你暗算。王家的玄陽炎火,孫家的昭天岩……”
他一件件盤點,在場修士跟著他一起回憶。
王瑾話音一轉,勾唇冷笑:“現在那些寶物都在你身上吧?這樣好了,你將這些搶奪的寶物交出來,我們正道修士這次便網開一面,讓你離開。”
楚若婷聽得輕輕鼓掌,“王瑾,真不愧是你。怎麼,想挑起公憤,朝我一擁而上?”
王瑾被她識破意圖,並不著急,沉聲道:“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只是念及曾經的情誼,想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眾修都旁觀著。
喬蕎也想站出來說幾句話吸引眼球。
她甩了甩粉紗披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柔聲規勸楚若婷:“二師姐,師父也是為了你好。不屬於你的東西,你不該強搶,你還是把那些寶物都還給……”喬蕎都來不及反應,就被狠狠一鞭子抽在臉上,打得她原地轉了叁圈,摔倒在地。
左邊臉頰皮開肉綻,鼻子嘴巴鮮血橫流。
楚若婷眸光里寒意森森,冷哼道:“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她心底懊惱,還是自身實力不夠,否則剛才那一鞭子,應該把喬蕎腦袋抽掉。
“蕎兒!”瞿如和南宮軒忙去攙扶。
喬蕎臉頰火辣辣劇痛,她虛捂著半邊臉,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恨,抑或是其它的情緒。狠狠看向楚若婷,眼淚滂沱。
瞿如哪能看她遭受這樣的委屈,氣得烏紫的嘴唇不住顫抖:“王瑾!你還跟她廢話什麼!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這個處處針對蕎兒的賤人!
王瑾沉吟片刻,估算了下兩方實力,胸有成竹。他雙掌祭出寒霜劍,頓時四周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喬蕎淚眼朦朧,她拽了拽旁邊的南宮軒,甜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軒哥哥,你去幫忙,我怕師父和瞿如不是她的對手。”
“我們以多敵少會不會……”南宮軒心疼地看著喬蕎臉上猙獰翻卷的皮肉,沒繼續說下去。
他攤開雙掌,出現了一雙銀色的離別鈎。
喬蕎沒有加入戰局,她純善天真,怎能當著天下人的面圍攻曾經的同門?
所以,只需交給男人們來替她出頭就好了。
瞿如飛至半空,翅膀嘩啦啦的撲棱颶風,飛沙走石。
在場這些人於浮光界來說,天賦一個比一個妖孽。眾修一看又要打起來,皆紛紛退讓到遠處,空出廣闊的位置。
王瑾手握寒霜劍,映照著他冷酷的雙眼,他一字字道:“楚若婷,是你自己冥頑不靈!今日,我便當著天下群雄的面,清理門戶!”
“你道貌儼然裝給誰看呢?”楚若婷嗤笑。
她掏出一件天階防御盾,將謝溯星游月明何競青青全給罩進安全地帶。
王瑾、瞿如、南宮軒,叁人封住楚若婷的活路,形成夾角,帶來令人窒息的威壓。
日暮西沉,殘陽鋪水,半江瑟瑟半江紅。
楚若婷全然無懼,她孤身站在垮塌的翹角屋檐上,青絲飛揚,身上紅衣被風吹得雙袖鼓起。
王瑾獰聲道:“這一次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楚若婷仰頭大笑起來,“我從來都沒想過等人來救,這輩子……我只靠自己!”
一個出竅初期的半妖,一個元嬰大圓滿的高手,一個元嬰中期的頂尖劍修。
她縱然之前受了傷,靈氣虧虛,可修得是《媚聖訣》,起點就跟他們不一樣。放手一搏,勝負難料!
這麼多年,她所等待的,不就是此時此刻嗎?
楚若婷運轉全身靈氣,彌散出久經殺伐的肅殺,手中蒼雲鞭被紫色閃電環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在渴望狂飲仇人的熱血。
“既然都在這里,那就一個不留!”
“楚若婷,休得狂妄!”王瑾眼中冷芒一閃,決定要給楚若婷一個慘痛的教訓,他率先抽劍而上。
南宮軒和瞿如緊隨其後,叁道光芒似洪流朝楚若婷攻去。
“你們都一起上好了!我又有何懼?”楚若婷甩出蒼雲鞭,鞭稍夾著八張紅紙符籙,紫色雷電盤繞蒸騰,威勢懾人,猛然撞擊。
砰!
法力震蕩,霎時山崩地裂,聲震寰宇,江水為之翻騰。
而天階防御盾隔絕波動,里面一片安定平靜。
謝溯星身受重傷,連動一動手指都困難。游月明望著天空,急得無法,抬腳便要衝出去。何競一把攔住他,“你不要命了!”
“是!我不要命了!”
游月明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楚若婷被圍攻,他推開何競,化作虹光衝出防御盾。
“爹爹!”青青作勢欲追,何競拽緊了青青尾巴,快哭出來,“別去攪亂了!你們這些人啊,以和為貴不好嗎?”
王瑾和瞿如朝楚若婷完全不留余地。
南宮軒離別鈎在手,默念法咒,鈎上開出朵朵鮮花,絢爛奪目。
這是南宮家的秘術,飛花皆可傷人。
他抬手,想從斜後方朝楚若婷偷襲,驀然間,一道金光無匹耀眼,從下方橫掃而來,將漫天飛花消融。
南宮軒定睛一看,來人腳踩雲紋長靴,頭戴束發玉冠,通身貴氣,正是他的死對頭游月明。
他陰柔的面容微變:“你想多管閒事?”
游月明手握細骨金折扇,翩翩而立,“我幫夫人打架,算哪門子閒事?”
楚若婷和王瑾瞿如爭斗,余光瞥到他們,不禁大喊:“月明,你別摻和,過去躲著!”這話反而激起了游月明的逆反心理,“我偏不!”
她為謝溯星可以拼了老命,他為她也可以。
王瑾一劍劈下,楚若婷腳蹬白雲,堪堪躲過。劍氣縱橫,直接劈開了一座山峰。
王瑾朝南宮軒道:“別被游月明牽制!快點過來幫忙!”
南宮軒撇開游月明就要加入戰局,對方卻驀地刺出手中折扇。南宮軒險些被他所傷,離別鈎砸在扇骨上,金戈交鳴,裂石穿金。
游月明俊美的臉上露出慣有的倨傲,“怎麼?南宮軒,你自知不敵,所以不敢和我打?”
王瑾急道:“別中他的激將法!”
南宮軒臉色青青白白。
游月明:“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反感的事是什麼嗎?就是和你這種鼠輩齊名。遇到事了,打也不敢打,罵也不敢罵,磨磨唧唧……嘖,南宮家是不是全都你這種貨色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宮軒咬牙挫齒,再不管王瑾和瞿如。
他一聲大喝,猛步上前,揮出離別鈎,突兀間就來到游月明身前叁尺之地,破空砸出。
游月明早有准備,折扇刷拉拉展開,揮出數道金色光印,在虛空中炸開。
楚若婷見狀,知道無法阻攔,暗嘆一聲,只得道:“月明,把他引開,引得越遠越好!”
“南宮軒!他們調虎離山,你別去!”王瑾理智勸說。
可南宮軒和游月明幾十年不對付,今次被游月明氣昏了頭,他明知中計,也要讓游月明跪下認錯。
南宮軒緊握離別鈎,施展出全身的力量,朝游月明殺去。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追擊,瞬間消失在茫茫群山。
王瑾氣得夠嗆!
正在此時,楚若婷夾雜符籙的鞭子抽來,他心思一轉,故意漏出空門,抬劍慌忙格擋,手中寒霜劍竟被抽飛。
王瑾慘叫一聲,倒飛出去,轟隆隆砸垮山腰,遭受重創。
眨眼間,叁人對峙的局面,變成了瞿如和楚若婷一對一。
瞿如揮動翅膀,罵道:“沒用!你們人修真的沒用!”語畢,他張嘴朝楚若婷噴出一道凝實的黑色法箭。
“師父!”喬蕎趕緊飛奔過去,將王瑾扶起,“你沒事吧?”
王瑾半抬頭望和楚若婷纏斗的瞿如,嘴角流血,眼神晦暗。
圍觀的修士們不禁露出驚異之色。
盧常春不解,“魔宮聖女真的只是出竅初期嗎?”
他重金聘請的兩個出竅散修,可是看到青眼頭陀就逃走了。
這個楚若婷,不僅以一己之力碾壓叁人,還能在受傷的情況下從容不迫地與繼續斗法。
這等恐怖的實力,讓他們這些老輩人物,都艷羨不已。
事實上,楚若婷此時很不好過。
她之前被青眼頭陀消耗,這會兒又被王瑾等人車輪戰,已經有些頭暈眼花。可她不能倒下,今日,她注定要和喬蕎等人廝殺。
楚若婷左手凌空畫符,蒼雲鞭上,再次激蕩澎湃無匹的紫色雷電。雷電將僅剩半座的藏寶樓連根拔起,大地轟隆隆震動,瓦塊刷刷掉落。
靈力肆虐,遮天蔽日,狂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喬蕎見狀,怕瞿如無法應對,召喚出契約靈獸,嬌咤道:“月息冰蝶,去幫瞿如——”
發髻上透明蝴蝶變大數百倍,幽藍色蝶翅揮舞,如若灑下漫天繁星。
喬蕎甜美,連她的靈獸都如此夢幻。
反觀楚若婷,直接粗暴地拔起了一棟樓……
李福仰頭看著,喃喃道:“完了,我的藏寶樓徹底完了。”
這些高階修士打架,移樓劈山,不外如是。
瞿如狂吼一聲,身上肌肉瞬間鼓起,背後翅膀展開約十來丈,巨大的身體之下,是叁條似鷹爪的鳥腿。
瞿如的半妖本體!
月息冰蝶蝶翅上抖落的“繁星”,卻是無數鋒利的冰藍色箭矢。
刷刷刷!
箭矢爆射而出,帶著撕裂耳膜的爆鳴尖嘯,全都射向楚若婷。
楚若婷眸色一凝,抓出一把符籙貼在龐大的藏寶樓上,運足十成功力,朝他們砸去!
這一擊,沒有任何保留,可半妖瞿如和月息冰蝶同時迸發出恐怖的毀滅氣息。
風起雲涌,天地變色。
在一眾震撼目光注視下,所有人都緊盯著楚若婷,看她如何化解。
結果……
楚若婷沒有化解。
藏寶樓擋下了月息冰蝶的箭矢,卻瞬間崩裂,碎石狂飛。
瞿如衝上前,楚若婷直接被壓趴在地,鋒利的鳥爪穿透她的防御紅裙,穿透她左臂,噗地噴出一口血。
“娘親!”
青青嚎啕大哭。
何競原本還在念叨“以和為貴以和為貴”,這會兒見楚若婷受傷,猛一跺腳:“貴不了了!青青,走,去幫你娘!”
謝溯星想掙扎站起,何競大驚失色,忙摁住他,“謝小友,你受傷太重,千萬別亂動。”
謝溯星恢復了淺薄的靈力,但要對戰卻不行。
他滿臉惶然:“我什麼都不能做……”
貿然過去,只能給楚若婷添亂。他閉了閉眼,頹然坐回地上。
“你別讓楚道友分心,就是最好的幫助!”何競臨走前還不忘往謝溯星周圍又加了一圈結界。
青青咬牙,使勁兒鼓足腮幫子,想要變身。
之前,它變過一次,爹爹和表叔都嚇到了,叮囑它千萬別當著人變。
它年歲小,維持不了太久那樣的形態,可現在娘親有難,它必須站出來保護她!
青青握緊小爪,揚起腦袋,張嘴朝天尖利地吼叫——
天色漸暗,斗法的光芒卻照亮大半夜空。
李福蹲在廢墟上哭,失神自語:“我的藏寶樓,我的藏寶樓。”
盧常春指了指旁邊一堆尚且完好的琉璃瓦,撫慰道:“會長,沒事沒事,瓦還在……”
話還沒說完,突然間,地面撼動,江水挽起滔天狂瀾。隨著響遏行雲的咆哮聲,地面瓦片碎石、草木花葉,皆被音波震為飛灰!
李福欲哭無淚,“這下連瓦都沒有了!”
究竟怎麼回事?
眾人驚駭,紛紛抱頭躲避。
但見江岸旁的一座巍峨高山忽然動了起來。等仔細一瞧,才發現那不是一座山,而是盤踞著的一條數百丈長的巨獸!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
“蛟?蛇?”
“不!你們看它有角!那是……龍!”
通體散著青光的龐然大物,昂首龍吟,激蕩九霄。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撼地說不出話,就連交手中的楚若婷瞿如也都倒吸涼氣。
楚若婷看那巨龍,忽然覺得不對勁兒,這龍怎這麼有點像……
念頭剛剛升起,就聽那外表凶悍威武的巨龍朝她搖首擺尾,撞垮兩座山,哭嚶嚶道:“娘親,我來幫你揍他!”
楚若婷:“……”
李福抱著他唯一剩下的半片琉璃瓦,喃喃道:“魔宮聖女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契約一條龍?”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和李福一個想法。
逆天!太逆天了!
這次拍賣會來得真值,不僅能觀戰大能斗法,還能親眼目睹早已絕跡的青龍神獸!
青龍咆哮,神威無量,月息冰蝶瞬間不值一提。它剛剛展開漂亮的翅膀,青龍神獸的威勢便席卷,附近幾座萬仞山峰,奔流瀑布,齊齊爆碎。
青龍噴出一道火焰,火浪滔天。
冰蝶揮出的“繁星箭矢”,被火舌烤化成雨,嘩啦啦淋了下來。
暴雨傾盆。
瞿如心神大亂,不管不顧地再次朝楚若婷攻擊。楚若婷臉色慘白,倉皇逃奔,瞿如猛追,五官扭曲:“賤人,你哪里逃——”
楚若婷又生生忍受了他的一爪,肩上鮮血噴涌。
她終於將他引至山坳,捏開傳音符,狂笑一聲:“逸芙,插旗!”
瞿如一愣,還以為她在念什麼口訣。緊接著他所站立的地方無盡神輝乍現。漆黑的天空中,竟出現了兩輪月亮!
雙月皎皎,將天地照得透亮。
楚若婷指著瞿如,笑著抬袖擦去嘴角的鮮血,目露藐視:“所以,妖就是妖……沒有腦子!”
“你!”瞿如屬於半妖的本能,嗅到了致命的威脅。
困妖陣起,楚若婷融合著一身的靈氣,在虛空中甩出八十九道長鞭。鞭風攪動風雲,紫電如蛇,燦爛到極致。
但瞿如是上古半妖,他雖然受困妖陣影響,仍咬緊牙關,振翅掠出,與楚若婷勉強對峙。
王瑾對陣法頗有造詣。
他眯起眼觀望片刻,忽然抬手一指遠山中的幽光,命令道:“蕎兒,你去拔了那處的陣旗!”
喬蕎忙跑了過去。
果然,在兩棵參天古木之下,有兩面紅色的小旗幟。
她剛上前,二人赫然出現,將她截住。
喬蕎認得她們,她皺起柳眉,道:“你們是城哥哥的後人。”
林逸芙翻個白眼,“別把老祖叫那麼惡心。”
林城子找了個喬蕎當道侶,林氏上下頗有微詞,可誰也不敢說什麼,只有林逸芙性子火爆,完全不給喬蕎面子。
喬蕎臉色微紅,咬牙說:“你們知不知道,讓你們護陣的人是誰?她是隰海魔宮的妖女,是叛出師門的女魔頭!你們怎能與她為伍?不怕墮了林氏的威名嗎?”
林惜蓉饒是好脾氣,聞言也惱然:“喬道友,我們的朋友我們心中有數,無需你指摘。”
“可笑可笑!”林逸芙最討厭別人管她,指著她罵,“你不過是老祖養的爐鼎罷了!有什麼資格來說教本姑奶奶?”
“爐鼎”二字狠狠地刺了下喬蕎。
“你們是林家人,我不想跟你們打……”她咬著貝齒,祭出縛龍索,“再問一次,你們讓不讓?”
“不好意思,我們兩姐妹行走江湖,義字當頭!既然答應了楚道友,就絕不會讓步!”
林逸芙和林惜蓉對視一眼,一人橫琴,一人握劍,死死擋住陣旗。
喬蕎眼眸冷了下來,“好,既如此,我就得罪了。”
說完,她抖開縛龍索,叁人戰成一團。
林氏二女修為比喬蕎低,但喬蕎顧及她們是林家人,不敢下死手。
她一掌斜劈而出,將林惜蓉的焦尾琴掀飛,同時屈指一彈,勁氣迸濺,林逸芙橫劍潰散,倒飛出去。
眼看即將撞上巨岩,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林逸芙堪堪被人一把接入懷。
“林叁小姐,你沒事吧?”何競扶起她,擦了擦額上細汗。
林逸芙臉色一紅,從他懷里跳出來,劍指喬蕎:“何前輩,你來得正好,攔住她!”
何競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他加入戰局變成叁對一,喬蕎頓時左支右絀。
*************
困妖陣起了作用,瞿如逐漸體力不支。
楚若婷鞭風已至,在空中留下道道虛影。
纏繞上他背後的黑色大翅,一道詭異符籙貼上他眉心,磅礴的力道鑽入識海,如同鋒利刀刃寸寸碎裂他的骨骼筋脈。
瞿如劇痛地吼叫,臉色瞬間煞白,瞳孔瞪大。
楚若婷這才得以喘息,她神識一掃,喬蕎跟何競、林逸芙、林惜蓉斗得難舍難分。
她竭盡全力從天上轟出一掌,喬蕎慌忙避讓,捉襟見肘,不慎讓林逸芙一劍劃破腰腹,鮮血噴涌。
同時,八階月息冰蝶,面對青龍毫無還手之力。隨著青龍發出一聲長嘯,它張開小山似的大口,利齒將月息冰蝶咬成兩半。
喀嚓——
冰藍色的蝶翅一分為二,黯淡無光。
契約靈獸的主人遭到反噬,喬蕎神識劇痛,不敢再繼續交手,捂著受傷的腰腹,狂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倉皇後退。
青青維持不了太久青龍成體,吞下月息冰蝶後,失去意識,直直墜落。何競眼疾手快,飛身而上,將它倏然變小的身體抱回懷里。
瞿如受重傷,緊跟著從空中跌下。
一代叱咤風雲的上古半妖,渾身筋脈盡碎,摔至地面,仿佛一灘肉泥。
“瞿如!”喬蕎忍傷跑過去,淚如雨下,往他嘴里塞丹藥,用靈力護住他的經脈。
瞿如嘴里噴出黑色的血,翅膀顫抖,尤未立刻死去。
楚若婷堅持不住,半跪在某處山腰,眼底滿是不甘心。
還不死!
這就是瞿如作為男主天道對他的偏愛?
全場死寂,眾人望著天上的兩輪月亮,說不出話。楚若婷以一人之力,從白天車輪戰到夜晚,這等修為,如何讓人不為之震撼。
喬蕎跪在地上,抱著瞿如,對王瑾嗚咽啜泣:“師父,算了,我們逃吧,不要跟她打了……”
她容貌損毀,瞿如將死,師父受傷,契約靈獸也被青龍給撕碎。
她耗不起了,她認輸了。
什麼天道寵兒,什麼浮光界的修煉奇才……她不是!她只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豈料,王瑾霍然站起,手中握著寒霜劍,眼底閃爍著精光,“蕎兒,你知道麼?這個時候,我們才該真正出手。”
喬蕎淚眼茫然。
楚若婷捂著肩頭洞穿的傷口,正欲原地調息,察覺到危險臨近。
她敏銳地側翻躲開,原本所處的位置被一道劍氣劃出深深溝壑。
楚若婷心有余悸地抬起頭,只見王瑾手持寒霜劍,腳踏著一根纖細的樹枝,與她隔江對視。
月光之下,他身姿縹緲宛如仙人。
楚若婷這才發現,王瑾一直在隱藏修為。他不是元嬰中期,而是……出竅初期!
王瑾橫劍在手,對她眼中驚疑的神色感到滿意。
他輕輕彈劍,笑著感慨,“楚若婷,你入我座下二十年,我從未教過你什麼,說起來,算是我的失職。今日,看在你早逝爹娘的面上,於你臨死之前,我再教你一個道理。”
手中寒霜劍光芒大盛,劍氣橫掃開來,截斷奔流的江水,“何為養精蓄銳,何為伺機而動,何為……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