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文字
況寒臣說完,毒姥愣著沒接話。
他怕毒姥反悔,帶著幾分輕視的意味,挑眉問:“毒姥難道想自食其言?”
毒姥怎麼可能讓他這等螻蟻小瞧,她冷哼一聲:“放心好了,本姥一言九鼎。”
況寒臣笑道:“毒姥,並非小人不願相信,只是為了安心落意,還請您立個心魔血誓。”
“宋據,你不要得寸進尺!”毒姥朝他厲目而視。
況寒臣忍受著她的威壓,忙低下頭:“毒姥莫生氣,您乃當世前輩大能,既然您不敢立下心魔血誓……小人怎會不知好歹呢?”
毒姥來了脾氣,咬牙道:“誰說我不敢!”
這個宋據,兩天內就會死在她的百毒之下。屆時,她再向魔君告密,就不算出爾反爾。
讓楚若婷晚死兩天,並非等不得。
她咬破指尖,立下血誓,隨著天幕一陣滾雷,況寒臣心頭大石落地。
毒姥這些年問過無數人願不願意做她藥人,每個人都嚇得肝膽俱裂。
面前的宋據卻十分淡定,她不禁納悶兒,“宋據,你就這麼喜歡楚若婷?不惜獻出生命?”
況寒臣微微蹙眉。
喜歡?
好像也沒到那個地步。
楚若婷眼里有光,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光。他這樣做,只是不想看到她眼中的光熄滅。
再者,他也有他的謀算在里面。
做毒姥的藥人,是他必走的一步險棋。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賭得越大,贏得越多。
況寒臣拿定注意,從容一笑:“說不定兩天過去,毒姥您舍不得殺我。”
毒姥都被他逗笑了。
她緩緩來至況寒臣跟前,蛇頭杖上盤踞的毒蛇好似活了,揚起叁角腦袋,在況寒臣耳廓嘶嘶吐信。
她伸出滿布老斑如枯枝般的手,“啪”地一下握住他手腕。
況寒臣臉色微僵。
“我還以為你真臨危不懼呢。”毒姥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悸怕,陰森森地笑了,“走吧,隨我去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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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婷拿到蘊魂燈後,馬上去找荊陌。
荊陌今天終於不用坐在皇極陣盤里了。
他興高采烈,正准備抱著楚若婷親親,就被楚若婷按著雙肩,一臉正色道:“荊陌,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或許要晚些才能回來。”
荊陌眸光潤潤,“又要走嗎?”
“嗯。”楚若婷墊腳吻了下他嘴角,許諾,“一年之內,我定帶你離開無念宮。要是無聊,就去找宋據。”
荊陌粲笑:“好,我等楚楚回來。”
楚若婷走後不久,赫連幽痕便醒了。
他本該陷入昏睡十二個時辰,但附魂鏈將他的魔骨和元神摩擦生疼,疼得他有些熬不住,從沉睡的狀態蘇醒。
手腕上還纏著楚若婷給他綁的黃色緞帶。
赫連幽痕擰起劍眉,輕輕掙開,正想將這些帶子扔了,但腦海里想到楚若婷嫵媚地神態,又有些舍不得。
她喜歡綁他,那就留著下次玩兒。
赫連幽痕將緞帶收了起來。
他扶額,剛才跟楚若婷還沒嘗出個味兒,他怎麼就睡過去了?想來想去,懷疑是因為附魂鏈。
楚若婷給他留了枚留影石,說時間緊迫,她去為他尋紫陽珠。
赫連幽痕將留影石握在手里,內心好氣。剛回來又要走,她就這麼想離開無念宮?
不過,等黛瑛回來復命,楚若婷就算想走也不願意走了吧……
思及此,赫連幽痕心情才舒暢了些。
比起楚若婷的離開,他這會兒更關心另一件事。
楚若婷教過他認字,都是些一二叁四五。楚若婷不問,他都沒發現,時隔幾天,他竟然又不認識那些簡單的字了。
這怎麼可能?
他被老魔君傳授了極意冥錄,自打記事起,便被稱為天縱奇才,於煉器上的天賦更是無人可比。如此卓越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認識字?
赫連幽痕不信邪。
他隨手抓來一個魔修,將那魔修嚇得哇哇大哭,“魔君!不要殺我、我……我只是個過路的!”
赫連幽痕眼眸微寒,翻開一本書,隨便指了一個筆畫簡單的字,冷聲問:“這個字念什麼?”
那個魔修哭哭啼啼回答:“念‘一’,‘一’二叁的那個‘一’。”
赫連幽痕努力記了下來,抬腳將那魔修踹走。
後來無念宮流傳謠言,魔君會隨機抽取倒霉蛋考問天文地理,答不出來就要被捏死,造成無念宮魔修心驚膽戰,也不去斗毆奪寶了,個個頭懸梁錐刺股,挑燈夜讀。
赫連幽痕並不知道自己的小舉動改變了魔宮上下風氣。
他坐回寶座,翻開書頁,眼前又變得模模糊糊混亂不堪。
……哪個字是“一”?
果然無論如何也記不住。
赫連幽痕合上書頁,心頭一沉,皺眉深思了許久。
他想到什麼,右手虛空一劃,祭出一面寬闊的長方大鏡子。
此乃問天鏡,可以照出人的叁魂七魄。
赫連幽痕指尖彈出一道法決,片刻後,問天鏡亮起了刺目的白光。白光中,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淡綠色的魂魄在體內繚繞。
雖然微乎其微,但赫連幽痕還是看清楚了。
……淡綠色的魂魄缺了一個角。
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察覺。
赫連幽痕臉色倏然凝重,他抬手撫著光可鑒人的鏡面,重新照了幾次,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修為巔峰的隰海魔君,像是被誰給悄悄偷走了一絲魂。
赫連幽痕如遭雷擊,面對問天鏡,怔然立在空曠的大殿上。
荊陌的魂魄在他這里,那他的魂魄……又在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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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婷盜走蘊魂燈,馬不停蹄地回到昆侖墟。
雁千山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取回了東西,有些訝異,問道:“赫連幽痕沒有發現什麼吧?”
“萬無一失。”楚若婷離開前,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
雁千山輕輕頷首。
此前楚若婷心急火燎地離開,他就有些擔心,怕到了無念宮,赫連幽痕對她不利,但目前看樣子沒出什麼問題。
雁千山來到西峰山巔的蓮池,開始施法。
浩大的陣法籠罩蓮池,漫天光暈,明明滅滅。
楚若婷在旁一瞬不瞬地望著,緊張卻不擔心,因為她相信雁千山。
叁個時辰之後,雁千山左手托起蘊魂燈,右手執判官筆凌空繪出一段法咒,一張紅符“啪”地貼在魂燈,燃成灰燼。
蘊魂燈飄至雪蓮上空,繚繞著黑氣與聖潔的光芒交匯、融合。
分明是在冰天雪地,雁千山額上卻浸出了一層薄汗。少間,他才轉身,對楚若婷道:“好了。”
楚若婷欣喜極了,她翹首觀望蓮池,只見蓮心光芒凝聚成了一團純白,仿佛靉靆濃稠。
“對了,雁前輩。”楚若婷將那卷獸皮書掏出來遞給他,“這是我從蘊魂燈里找到的。”
她告訴雁千山,自己翻閱里面文字時,神魂受到了影響,覺得此物不詳。
雁千山翻開書卷認真看了一會兒,神色從容,沒有像楚若婷一樣耳畔響起雜亂的聲音。
但是……
他臉色微微一紅,有些慚愧,“里面的文字,我也不認識。”
楚若婷出乎意料。
連雁千山都不認識,這天下間怕是找不出第二個認識的人了。
楚若婷問:“會不會和蘊魂燈有什麼關系?”
“或許。”雁千山目光看向蘊魂燈,淡聲道:“蘊魂燈被供奉了萬年,雖無器靈,卻能生人軀殼。在無念宮建立前,它便已經存在了。”
“沒人知道蘊魂燈的來源?”
雁千山輕一搖頭,“神魔大戰後,浮光界失蹤了許多文明,這書和燈,說不定就是與那個時期有關。”
萬年前的神魔大戰,浮光界無人不知,像是小時候大人都會講的傳說故事。
自盤古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便說世有叁千界,浮光界乃其中之一。
世間萬物,有陰有陽,有善有惡,惡滋生成了天魔,善成為了天神。
神魔不兩立,於萬年前展開了一場大戰,就在浮光界暗水淵周圍打了整整叁年,屍橫遍野,生靈塗炭。
最終,神魔同歸於盡,浮光界肅清,百年之後,重新催生靈氣,孕育出新的天地。
關於那場大戰,一般出現在說書人口中。楚若婷乍然找到與其相關的東西,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雁千山將書卷收攏,沉聲道:“里面記載的文字,我會試著破譯。”
說不定能憑此推演出浮光界的萬年之劫。
楚若婷正要接話,身後蓮池傳來一道熟悉清亮的嗓音,急急忙忙地喚她:“楚若婷!楚若婷!”
她回頭,只見雪蓮里那團白光忽閃忽閃,喜不自禁地上前兩步,“謝溯星?你能聽見我說話了?”
“我不止能聽見,我還看得見。”
謝溯星拳頭大的元神在雪蓮里撞來撞去,上躥下跳,“這里是什麼鬼地方啊?我怎麼出不去?還有,你……旁邊那個狗男人是誰?”
雁千山微微挑眉。
楚若婷由喜轉怒,橫眉瞪眼,屈指彈了下雪蓮花瓣,斥責道:“不許對雁前輩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