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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天破

穿書之欲欲仙途(NP) 幕幕心 9074 2024-03-02 22:59

  雲霧蒸騰,千岩競秀,萬壑爭流。

  一只蒼鷹從劍拔弩張的兩人身前掠翅而過。

  喬蕎率先出手。

  劍光如白練,朝楚若婷急斬而下。

  喬蕎雖沒有醉心劍道,但仗著修為高深,這一劍,隱然有劈山裂海的氣勢,楚若婷面龐肌膚都被勁風刮得發痛。

  楚若婷左手祭出一面防御盾,右手甩出蒼雲鞭,磅礴浩蕩的氣息倏然席卷,絞碎山崖亂石。

  劍氣和鞭風撞在一起,發出一聲驚天炸聲。

  試探過後,喬蕎腦後的業障面露狂喜,“她修為大不如你!”

  喬蕎眸光一冷,再次一劍斬出。

  楚若婷心頭微沉,踩著一件飛行法寶往南邊奔去,而腳下所立的山峰,被劍氣余波直接劈成了兩半。

  喬蕎窮追不舍。

  她御劍追逐,離楚若婷百丈之遠,雙掌不斷結印,冷笑道:“楚若婷,你逃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楚若婷像沒聽見,腦袋頂著防御盾,逃得飛快。

  她法寶多,腳下踩著的飛行法寶更是赫連幽痕親手煉制。

  喬蕎始終落後一截,氣得業障破口大罵:“姓楚的!你剛才不囂張得很嗎?怎麼打起架來只知道跑!”

  你追我趕了兩盞茶光景,楚若婷神識一掃下方,可算覺著差不多了。

  這里是西江邊緣的山林,人跡罕至,距荊陌等人非常遙遠,不怕業障抓了誰令她投鼠忌器,更不怕誤傷無辜路人。

  楚若婷從飛行法寶上一躍而下,折身便朝後全力揮出叁鞭!

  一鞭比一鞭凌厲,撕裂空氣,絞碎流雲。

  喬蕎一個後空翻,退開數十丈,法力貫透長劍,將對方法術抵消。

  她嗤笑:“想殺我?你行嗎?”

  楚若婷抬起下巴,原封不動地反問:“想殺我?你行嗎?”

  方才還四處奔逃的女子,此時她立在蒼松樹梢,紅衣綠葉對比醒目,手握長鞭,身姿挺拔,氣勢全變。

  兩人對視,莫名其妙的,忽而同時笑了一下。

  “喬蕎,出手吧!”

  這一次,換楚若婷主動進攻。

  她掏出十二支陣旗,向天一撒,看似雜亂無章,卻將陣旗穩穩插於重巒迭嶂,形成了一個偽天然玄陣。

  喬蕎自覺威力發揮不到五分之叁,她又驚又怒:“楚若婷,你干了什麼?”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長鞭一卷,直直朝喬蕎咽喉圈去。

  喬蕎連忙揮劍,左手凝出一道駭人的電芒。楚若婷足尖一點樹梢,飛掠後撤,電芒擦著發絲而過,灼出一股淡淡的焦糊氣味。

  “就這點本事?”楚若婷挑眉嘲諷,“寄生在你背後的怪物難道不能幫忙?”

  “你可真夠討厭!”業障撕裂喬蕎的脊背肌膚,拖著她下半身如無數水蛭蠕動的碎肉,鑽了出來。

  業障陰惻惻一笑,抓了把碎肉,在手中凝成一道法光,“既如此,那我就如你所願!”

  激怒了二人,楚若婷卻暗自松氣。

  她終於將業障從喬蕎身上引了下來。

  比起一對二,各個擊破,才是她的本來目的。有陣法拖延,奮力一搏,輸贏難料。實在不行……就捏碎雁千山給的符籙。

  思及此,楚若婷蒼雲鞭一抖,默念了一句詩,左手挾符,變幻出叁個同樣的木制傀儡人。

  “去——”

  傀儡人包圍業障。

  傀儡人修為不高,但身法精妙與楚若婷如出一轍。

  喬蕎和業障就沒有好好戰斗過,她二人靠著引誘吸人修為,招式身法一塌糊塗。

  傀儡人牽制住業障,楚若婷則朝喬蕎迎身衝上。

  喬蕎無懼。

  她長劍刺出,寒芒如星光,與楚若婷叮叮哐哐斗至一處。

  “是你!殺死了師父!”

  “是你!害死了瞿如!”

  “是你……害我失去一切,成了如今模樣!”

  喬蕎斬砍刺劈,無數劍影激射。

  楚若婷一邊揮鞭,一邊撒符,面無表情地說:“沒人逼你,是你自己選擇走這條路的。”

  法光衝天,參天巨木嘩啦啦攔腰折斷。

  喬蕎反問:“我自己的選擇?若不是你在靈果宴上揭穿一切,我和師父根本都不會離開青劍宗!我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師妹!他們都愛我,所有人都愛我!”

  “王瑾在你心里很重要嗎?”楚若婷冷笑,“我怎麼覺得殺了他,是在為民除害!”

  “你閉嘴!”

  喬蕎眼神倏然轉冷,狠狠斬出一劍。

  王瑾在她心中當然重要。

  是王瑾將她這個食不果腹的孤女帶入仙途,給予關懷和疼愛。

  哪怕王瑾趁著她年少無知,無恥地要了她,但她卻不厭惡。

  她喜歡依戀師父,喜歡被人照顧,喜歡沉淪於肉欲的快活。

  躲在別人身後不好嗎?

  非要自己去爭取嗎?

  像楚若婷一樣,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還一無所獲?

  蠢死了。

  “我才不要過得那麼累!”

  “我就喜歡被男人寵愛著。”

  “我笑一笑,哭一哭,他們會把最好的東西捧上來送給我!”

  “我從未主動去害過別人……楚若婷!都是你!都是你將我平靜的生活給打碎!”

  漫天劍影。

  楚若婷抬手扔出一張雷天符,天地震動,山林樹木激蕩出落葉紛飛。

  她步履虛晃,躲過喬蕎暴怒下的七八招,橫眉道:“你覺得自己很善良嗎?你敢對天發誓,你從未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喬蕎,我恨你,我恨得坦坦蕩蕩,你呢?你明明討厭我到了極點,卻還在努力裝模作樣!”

  喬蕎揮劍的動作一停。

  楚若婷字字如冰冷刺骨的刀刃,狠狠捅進她心窩。

  她真的像那朵雲花一般純潔無瑕嗎?

  不是的。

  好多次她都想狠狠撕爛楚若婷那張驕縱跋扈的臉!

  但冥冥中偏有個聲音告訴她,你不能去嫉恨,你不能去埋怨。

  你的人生已經定好,溫柔、乖巧、順從、不妒不怒……

  她到底是在恨楚若婷,還是在為自己偏離的命運找個代替品來宣泄焦慮的情緒?

  啪!

  長鞭襲來,喬蕎倒飛出去,胸口火辣辣劇痛,氣血翻涌,噴出一大口血。

  楚若婷漠然道:“對敵之時,切莫分心。”

  話音甫落,又是一鞭落下。

  但這一次,喬蕎五指緊緊握住了她的鞭稍。

  “你怕不是忘了,你的修為,在我之下!”

  喬蕎雖然被她布的陣法影響,但畢竟只離渡劫一线之隔。

  她大喝一聲,順勢卷著鞭稍往回一拽,將楚若婷拽至跟前,劈劍就砍。

  楚若婷就地側翻,右手松了長鞭。

  雙掌凝出一根天階法寶霹靂棍,“鏗”的一聲,火花迸濺,剛好和喬蕎的劍刃抵在一處。

  喬蕎咬著牙,催動渾身法力,壓著楚若婷橫撞開幾十棵大樹。

  群山蜿蜒陡峭。

  兩人從樹林斗至崖邊,又從崖邊往崖底雙雙墜落。

  “在你之下又如何?”楚若婷鞭子緊繞住喬蕎手腕,“我照樣殺你!”

  業障被她傀儡牽制,面對喬蕎,楚若婷渾然不懼。

  “大言不慚!”

  喬蕎還不松手,靈力籠罩住楚若婷,左手拽著她紅裙衣襟,右手長劍與她的霹靂棍交戈,遠遠看去,從天上筆直落下一道拖尾紅光!

  轟——

  兩人直接撞破屋頂,墜入崖下凡人小院。

  一家叁口正圍著桌子吃飯,忽然兩位絕色美女從天而降,瓦礫塵埃四散,叁人捧著碗目瞪口呆。

  男主人問道:“什、什麼情況?”

  楚若婷心說不好。

  她只想著把喬蕎引開,沒想到這地方還有凡人聚集。趁喬蕎分神,她順手抓來桌上一盆米飯,朝喬蕎腦袋上扣去。

  喬蕎被她扣了一頭白飯,怒從心起,拔劍刺她印堂。

  楚若婷翻身躍起,踢飛桌椅板凳。

  喬蕎一劍將桌椅劈為齏粉,眼神發狠,抬手便去抓旁邊的凡人,“你總說我偽善,那我今日就惡得明明白白!”

  以凡人之血,讓劍上法力大增。

  “住手!”

  楚若婷蹙眉,她飛快扔出幾件防御法寶。

  只聽四周響起急促的破空聲,將一家叁口罩了起來。

  楚若婷竄出,鞭風舞得密不透風,遠遠看去,光華流轉,將凡人連同防御法寶送到遠處。

  喬蕎眸光微凝。

  她趁機劍尖一轉,朝楚若婷空門大露的胸口刺去!

  噗嗤!

  長劍透胸穿出,鮮血如瀑飛濺。

  喬蕎杏眼里流露出癲狂的喜悅,狠狠再往里刺了幾寸,“楚若婷!我早就想殺了你!”

  她眸光閃爍,“……當年,你父母被焦龍殺死,雖是王瑾授意,但是……但是我很高興。你知道麼,你父母死了,你再也不會在宗門里揚武耀威,將爹娘是長老的蠢話掛在嘴邊……你爹娘,其實是被你的驕傲自大給害死的!懂嗎?”

  “你真不愧是王瑾教出來的。”楚若婷的身影從她身後顯現,黝黑的眸子里醞釀著風暴,“一樣的蠢,一樣的惡,一樣的自以為是!”

  劍刃刺穿的紅衣女子化為一張傀儡符,蒼雲鞭也掉在地上。

  喬蕎瞳孔猛然一縮。

  “你——”

  話還還說完,就見楚若婷大步上前,直接一拳打出。

  簡簡單單一拳,卻夾雜著她方才聽聞喬蕎那番話的氣憤,滿腔怒火貫穿拳風,呈現出勢不可擋的威能。

  虛空被擠壓,周圍房屋寸寸垮塌,產生出尖利刺耳的音爆。

  喬蕎顯然慌亂了心神,長劍迎上,氣勢不足,劍刃折斷成叁截。

  她還未未想出招式化解,楚若婷拳風已至。

  砰的一聲,喬蕎沒能抵擋,被硬生生砸凹了胸骨,整個人頓時如遭泰山碾壓,倒飛出去,撞出一個深坑。

  楚若婷立於坑前,掃了眼化為肉泥奄奄一息粉衣少女,回想起兩世往事,神色復雜。

  “喬蕎,你後不後悔?”

  喬蕎渾身筋脈骨骼盡斷,尚有呼吸。

  “我為什麼要後悔?”

  她充血的眼球轉動,仰視著紅衣獵獵的楚若婷,唇瓣顫抖,“……楚若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蠢?我是不是做什麼都是錯的?”

  楚若婷不知道。

  她說:“或許吧。”

  她們兩個,天生就處於對立面。上輩子不會是朋友,這輩子更不會。

  但站在喬蕎的立場,討厭她也不是沒道理。喬蕎才是書中主角,而她自己,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邊緣人物。

  楚若婷不覺得自己聰明,哪怕重生,她也沒辦法因熟知劇情運籌帷幄。

  她就這樣了,隨心而為,隨性而活。

  能比喬蕎混得好,大抵是她有了重來的機會。

  喬蕎快死了。

  楚若婷忍不住想問:“喬蕎,如果讓你重生一次,你想怎麼活?”

  喬蕎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眨了眨眼,眼淚流進鬢發里。咬著唇瓣,倔強地道:“我還要這樣活。”

  嬌柔,軟弱,可愛,迷糊……當一朵被男人呵護在掌心的菟絲花。

  她不喜歡拼搏。

  就是不喜歡!

  她只想逛逛秘境,隨手揀揀寶物。

  然後垂下幾滴淚,男修們就會掏空心思逗她開心。

  無憂無慮,自由自在,這難道不幸福的嗎?

  可自從靈果宴後,仿佛總有一雙無形的手推著她前進,推著她去廝殺,做她不願做的事。

  她不想當什麼天下第一。

  更不想像楚若婷活得那麼辛苦勞累。

  如果能重來,她還是選擇去獲得別人的寵愛。只是,她會擦亮雙眼,明白什麼人該愛,什麼人不該愛……可能像葉雲那樣的,就很好。

  喬蕎合上雙眼,楚若婷感覺不到她任何生氣。

  便在此時,後側一道勁風襲來,轟!

  一道法力倏然砸下,震得楚若婷身軀禁不住一晃,被對方神識鎖定,後背實打實挨了一掌。

  楚若婷身軀一沉,骨頭差點直接碎掉,鑽心的劇痛蔓延全身。

  她踉蹌了幾步,單膝跪在地上。

  抬頭,只見業障甩著半身血糊糊蠕動的碎肉趕來。

  業障解決了楚若婷的傀儡人。

  她美目掃了眼坑底的喬蕎,嫌惡道:“沒用的東西!修為比她高竟然還打不過!”

  語畢,業障身形一閃,掌風如火焰刀,狠狠朝楚若婷咽喉砍去。

  楚若婷方才大意中了她一招,彎腰在地直不起身子。

  故此,業障輕敵,並未下十成功力。

  她掌風落在她身側,像是在戲耍,獰笑道:“楚若婷,你提早跟了我,說不定你能成為我座下斥候。”

  她嘖了一聲,“只可惜,你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我非殺你不可。”

  楚若婷鞭稍卷住旁邊的山岩,堪堪躲開她的一擊,抿嘴輕嗤:“這浮光界有誰是我惹不起的嗎?你報出他名字,我遲早宰了他!”

  “夠狂妄!”業障哈哈大笑。

  她眯起嫵媚的眼睛,甩出一堆碎肉凝成的觸手,朝她脖頸攻去,“只可惜呀,那個人不在浮光界呢。”

  楚若婷看起來已經身受重傷,但業障數次進攻,她都完美避開。兔起鶻落,靈巧飄逸,仗著滿身符籙和法寶,愣是讓業障大開眼界。

  業障久未挨到她皮毛,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分化出一堆碎肉朝深坑中的喬蕎爬去,嘴里呵斥道:“還躺著裝什麼死?起來!”

  碎肉爬上喬蕎的小腿肚,轉瞬隱沒不見。少頃,喬蕎睜開雙目,完好無損地站了起來。

  這一幕,驚呆了楚若婷。

  她抬手甩出一張九階雷暴符,出其不意將業障炸了個稀巴爛。炸了滿山壁的碎肉緩緩粘合,重生出業障美貌的上半身。

  業障撥了撥濃密的長發,朝楚若婷微微一笑:“你注定會輸。”

  喬蕎飛快地與楚若婷對視了一眼,又移開視线,“業障寄生在我身上,隨怨而生……我們永遠不會死。”

  楚若婷心猛然沉下谷底。

  永遠不會死?那還怎麼打?

  業障見她怕了,招呼喬蕎動手。

  通體銀白的長劍出現在喬蕎手中,她輕輕一劃,劍芒猶如一抹流光,倏然刺出。

  空氣爆碎,楚若婷長鞭蕩空而起。

  另一邊,業障甩出碎肉,卷住她的鞭稍。

  叁人身影在懸岩峭壁間連連騰挪,戰斗氣勢迫人。鞭風如潮,劍影如雨,鋪天蓋地的殺機無窮無盡,每一擊,皆石破天驚。

  面對喬蕎和業障兩人,楚若婷逐漸落了下乘,狼狽地在山崖間逃竄。

  高階修士斗法,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楚若婷渾身掛彩,鮮血浸透了身上的紅衣法寶,動作逐漸遲緩。

  “還跑!”

  喬蕎飛躍,左手一把鉗住了楚若婷的脖頸,將她摁在陡峭的山壁上。

  楚若婷劇痛,只聽“硌剌剌”巨響,背後山壁碎石飛濺,龜裂出數十丈裂隙。

  喬蕎揚起右手長劍,狠狠刺下,千鈞一發,楚若婷連忙撇頭,劍刃貼著她面頰“鏘”的一聲插進了崖壁!

  業障尚未渡劫,不能長時間離開喬蕎。她緩緩依附上喬蕎的脊背。

  喬蕎感受著她冰涼的碎肉蔓延,強忍著惡心閉了閉眼。

  業障扭過頭來,看向血流披面的楚若婷,嘖嘖道:“你呀,擁有了不該擁有的東西,注定要被抹殺的。”

  楚若婷聽不懂。

  她渾身脫力,被喬蕎掐住了脖頸,動彈不得。

  喬蕎凝視著她,忽而問出楚若婷剛才問她的那句話:“你後不後悔?”

  楚若婷眼珠艱難地轉動,“後悔什麼?”

  “和我作對。”

  楚若婷蒼白的唇瓣囁嚅:“沒有後悔……但羨慕你卻是有幾分的。”

  喬蕎一愣,“羨慕我?”她斜睨寄生在背後的業障,“羨慕我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還是羨慕我這一輩子都在被人利用?”

  “喬蕎,從你剛來青劍宗的那天開始,我就羨慕你了。”

  楚若婷聲音嘶啞,“羨慕你的嬌憨,你的可愛,你的靦腆……那些東西,我這輩子都學不來。”

  當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喬蕎吸引,就連楚煥和玉嬌容也夸過喬蕎溫柔。

  楚若婷心里不服氣,偷偷觀察喬蕎一舉一動,想學一學她噘嘴跺腳的模樣,但她怎麼也學不會。

  後來她明白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萬事順其自然。

  喬蕎鉗住脖頸的手勁放松了幾分,“那恰好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抬起眼,“楚若婷,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一點嗎?你不該在青劍宗揭穿我和師父的事,害我們背上罵名。”

  楚若婷曬笑說:“喬蕎,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一點嗎?你永遠都不覺得自己錯了。”

  喬蕎這輩子受過的侮辱和責罵,她上輩子也受過。

  即便她沒有直接害死自己父母,可她將自己和李峰的事說漏宣揚,是一切根源的導火索。

  楚若婷後來想了想,喬蕎和她好像在這些事里都沒有做錯。

  王瑾欺喬蕎年幼,自己被李峰強占……

  但挨罵的人偏偏是她們。

  說到底,許是因為她們皆為女子,就該背負更多的辱罵。

  如果當時二人修為有如今造詣,天下間,誰敢說她們半句不是?

  誰敢!

  聽了楚若婷的有感而發,喬蕎不禁陷入怔忪。

  背後的業障一直在催她擰斷楚若婷的脖頸,她的思緒卻飄到了十萬八千里。

  楚若婷手指輕輕敲擊著背後的山壁,業障目光一凝,似從中看出了什麼玄機。

  她迅速抬手,朝楚若婷天靈蓋拍去一掌,“死到臨頭,還在耍花招!”

  “起陣——”

  天地間升騰起叁十六張符籙,方圓百尺全被閃爍的陣法符紋籠罩。

  時機已到,楚若婷再不偽裝,抬腳踹向神游天外的喬蕎心口,折身甩出一鞭,鞭子和業障揮出的法力碰撞,轟鳴振聾發聵,廝殺的狂風席卷四周,震得萬仞山崖轟隆隆斷裂。

  喬蕎倒飛出去,正好落於楚若婷的困陣之中。

  她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雙目大睜:“你……你剛才在故意拖延時間?”

  楚若婷右手攀住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樹,人在山崖間晃蕩,“我是在拖延,但跟你說的話,全是肺腑之言。”

  喬蕎愣了愣。

  她背後的業障怒容滿面,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之前楚若婷四處躲避時暗中用陣石布下了一個極其玄奧的困陣。

  細碎的光芒漂浮,將虛空染成一片橙紅。

  兩人用盡辦法,也不能衝破。

  楚若婷搖了搖食指,“沒用的。這是千山新參出的困陣,他自己都還未解出破陣之法。”

  硬碰硬她肯定打不過二人,只能用陣法將人困住。

  業障撕裂喬蕎的肌膚鑽了出來,嘗試了幾次之後,仍被限制於斷崖上。

  她朝楚若婷怒吼道:“困陣又如何?我永遠不會死!”

  “那就困你一輩子!”

  楚若婷方才目睹喬蕎和業障死而復生,她就知道,要強殺兩人天方夜譚。倒不如困住他們,能困多久困多久,五百年,五千年,甚至更久。

  相較於業障的憤恨,喬蕎竟淡定多了。

  她跪伏在地,隔著閃耀的陣法,仰望著楚若婷。

  楚若婷渾身是血,右手持鞭,一襲紅衣在山嵐峽風中翻飛。

  這一刻,喬蕎忽然就明白了,因為嫉妒,所以恨;因為仰慕,所以怨。

  楚若婷羨慕她的溫軟,她何嘗不羨慕她的驕縱。

  業障在她身上鑽來鑽去,惡劣地叫罵:“去!再試試能不能衝破困陣!”

  喬蕎鼻尖一酸,委屈地流下眼淚,伏在地上痛哭。

  業障更生氣了,“你這個廢物!哭什麼哭!天天只知道哭!”

  楚若婷皺起眉頭,問:“喬蕎,你怎麼了?”

  喬蕎哭聲頓住。

  ……她怎麼了?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這麼多年,不管是男人女人,好像從沒有人過問她一句:你怎麼了。

  沒曾想,這句話竟然會從楚若婷口中說出。

  喬蕎抬起泛紅的雙眼,淚珠子撲簌簌流。

  她說:“楚若婷……我害怕。”

  她真的好怕好怕。

  去冥菩寺見寂幻的那晚、殺死瞿如、看見業障縫人頭……還有每一次,每一次業障爬進她的身體的時候,她都好害怕。

  她從來都不是勇敢堅強的性子,卻被命運逼著越走越歪。

  她好像一艘孤舟,在茫茫大海漂泊。

  這輩子囿於情愛,身邊連一個可以說體己話的朋友都沒有,她滿心的委屈苦悶和驚怕,卻找不到一個人去訴說。

  唯一能告知的,竟是這輩子的死對頭楚若婷。

  喬蕎搖了搖頭,“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不知道會有多少流言蜚語。”

  天下人都會罵她。

  她用雙修邪功,殘害了無數人的性命,再也沒有人喜歡她了。

  楚若婷淡聲道:“人這輩子,不就是議論著別人,被別人議論麼?誰都不能做到被人人都喜歡,你自己做過的事,受著吧。”

  “……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反正不會像你。”

  喬蕎低頭慘笑。

  她忽覺跟楚若婷聊天挺有意思,但心底卻更恨了。喬蕎嘶聲質問她:“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回首望她這一生,真真悲哀到了極點。

  懵懂孤女,被王瑾帶入仙途,本是天道寵兒,卻淪落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縱然氣運好天賦高,可沒有人像一盞燈,給她指引過正確的方向!

  前半生,她自視善良,躲在愛她的男人背後,乖乖受寵就好了;後半生,又誤入歧路,被脅迫著吸收修為,她這輩子,追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大道叁千,她已無路可走。

  楚若婷垂下眼眸,“我早點告訴你,你就不會犯錯了嗎?”

  喬蕎輕笑,“我不管做什麼,在你們眼里都是錯的!”

  “那你就做一件對的讓我們看看。”

  業障聽不下去她們之間的絮叨。

  她鑽入喬蕎身體,催促她繼續闖陣。

  而後又對楚若婷言語威脅,“你以為這破陣能困我一輩子嗎?不可能!待寂幻料理完事情,就是你的死期!”

  業障叫囂不止,楚若婷壓根兒不理她。

  無奈,業障只好將怒火發泄在喬蕎身上。怨她抽抽噎噎,怨她軟弱無能。

  “就你這般庸才?如何能做天道寵兒!廢物!廢物!”

  喬蕎經常被業障罵。

  但這次她聽不下去了。

  她掏出天道贈予她的法寶縛龍索,將脊背上的業障與自己牢牢捆在了一起。

  業障掙脫不開,她柳眉倒豎,尖利地驚叫:“白痴!你在干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喬蕎不為所動。

  她緩緩攤開手掌里那朵嬌柔潔白的小雲花,淚順著腮,一滴滴落在花瓣上。

  “我不是什麼天道寵兒,不是讓你們任意擺布的傀儡,更不是只會被人利用的廢物……”喬蕎雙手攏住雲花,淚流滿面,肌膚下激射出刺目的紅光,“我是正道修士喬蕎……是我自己!”

  她這一生,忘卻了本心,走上了歧路。

  都說她迷糊愚蠢,總做出錯誤的選擇。或許此時此刻……是對的吧?

  喬蕎周身一圈圈力量波動開來,發出爆裂的刺耳轟鳴。

  楚若婷駭然色變,明白她要自爆元神,飛速後退。

  業障慌了。

  宿主自爆怨恫俱滅,她還怎麼復生?她在喬蕎軀體上掙扎,驚恐地大喊:“喬蕎!住手!你這個蠢貨!住手——”

  隔著閃爍光芒的陣法符文,喬蕎朝楚若婷望去,含淚道:“楚若婷!下輩子!下輩子我還是要跟你爭!爭出個高低!爭出個輸贏!爭這世間一切!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某個瞬間,令她幡然醒悟。

  她不再是被命定好的軟弱懵懂的蠢貨,而是勇敢做了一回的自己。

  轟——

  可怕的元神自爆,威力撼天震地。

  強勁的氣流風暴撕扯虛空,周圍山崖爆碎千里!

  虹光衝天而起,直接雲霄,攪弄出百丈颶風,將四周一切化為飛灰。

  楚若婷已瞬移千里,但還是被高階修士自爆的威力炸飛數十米遠。

  耳畔似有鍾罄響震,令人神魂驚悸,氣血翻滾。

  她驚然地瞪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煙塵余燼。

  方才不知是不是產幻,她聽到喬蕎臨終前說了一句——“天道要滅你”。

  楚若婷踉蹌站起,她來不及深思,神識烙印聯系另外五個。得知喬蕎自爆後,業障分身不攻自滅,剩下一個瞿如王瑾拼接而成的怪物已經剿滅。

  不多時,五人來到楚若婷身邊。

  見她嘴角有血,一窩蜂地問她怎麼了痛不痛。楚若婷失笑,就地打坐調息,“我還好。”

  她將喬蕎自爆的事告知,頗為唏噓。

  況寒臣用玉笛一下下敲著掌心,“這人臨終前倒做了件好事。浮光界若有下業障這個禍端,著實棘手。”

  游月明只覺空氣都干淨了幾分,他展扇一笑:“終於不用看到那些惡心東西了。”

  況寒臣朝荀慈和謝溯星抬抬下巴,“你二位不發表點意見?”

  謝溯星翻了個白眼。

  荀慈沉默片刻,說:“邪魔歪道終究不存於世,望來世,她能洗心革面。”

  “楚楚,你剛才說天道有古怪……這話什麼意思啊?”荊陌不關心喬蕎的生死,他只擔心他的楚楚。

  楚若婷也不明了。

  方才業障提到寂幻,喬蕎又說天道要滅她……

  “咔嚓!”

  天幕發出一聲撕裂的聲響。

  很輕微,卻清晰地傳入耳里。

  幾人下意識抬頭仰望天空,但見被喬蕎自爆元神炸散的流雲慢慢聚攏,宛如銀龍的閃電噼里啪啦地在翻涌的雲層里穿梭。

  一道道悶雷轟然炸響,廣袤陰沉的穹蒼,仿佛被什麼東西劈斬,驀然裂開了一道千丈寬的縫隙!

  裂隙中混沌的氣息蒸騰,黑沉沉的陰冥霧氣光影流轉,能從縫隙中窺見萬千星河。

  這等罕見的曠世奇景,震驚了浮光界所有修士。

  北麓游宅。

  游鶴年正與何瑩商量閉關日期,忽聽游承業在院外驚呼。

  夫婦二人趕忙跑出去,還未來得及問,就看見天空中那道恐怖的縫隙。游承業站在巨大的贔黿頭頂,掐指一算,惶然道:“糟了!”

  東蘇林氏。

  林霄風負手立在祠堂,訓誡林逸芙和林惜蓉兩人不好好修煉,天天往外跑。

  林逸芙東張西望,眼睛瞪大,抬手指窗外,“二叔!你看那里!”

  “你又想騙我?”

  林惜蓉也變了臉色,“二叔!”

  林霄風這才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

  天爛了個豁口,他連忙轉身,大步去找林城子,“老祖!老祖!大事不妙!”

  與此同時,浮光界的修士、凡人、開智的靈獸……全都跑了出來,聚集在一起仰望天穹上壯觀奇特的異象,議論紛紛。

  楚若婷用神魂聯系雁千山和赫連幽痕,控制不住音色的顫抖,問:“你們看見了嗎?”

  神魂烙印沒有閃爍。

  她心提緊了,重復道:“千山?幽痕?你們看見了嗎?天破了!”

  許久,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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