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暗,森林里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迷霧。
四周能見度很低,一股股腥臭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中者欲嘔。
鳥獸匿跡,枯樹之外還是枯樹,諾大一個贊法魯森林,此刻竟沒有一絲生命的痕跡。
座下馬匹焦躁不安的打著響鼻,一陣陣腥風過後,他們人立而起,嘶鳴不絕。
“大人,”
身旁的神殿騎士哈亞圖有點緊張的道:“這個森林有……有很重的魔氣,我們人手不夠,繼續深入是很危險的。”
雖然四周的恐怖氣氛早讓我渾身起滿了冷疙瘩,可心中那股尋父的執念,卻仍支持著我繼續前進。
於是我冷冷的瞥了哈亞圖一眼,道:“怎麼了?哈亞圖閣下,莫非如此一個小小的森林,竟讓您這位劍法高超的神殿騎士感到畏懼?那好吧,如果連您都感到畏懼,我想我沒有理由再待在這里,我們這就回去吧。”
說著勒住馬繩,作勢掉轉馬頭。
“不,大人,您誤會了!”
大胡子的哈亞圖急忙策馬攔在我身前,道:“我……我只是擔心您的安危,如果你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繼續前進!”
他棗色的臉膛,此刻已變得更紅,想是被我刺激的緣故。
“拉姆扎殿下,我想您應該明白一點,阿爾維斯的神殿騎士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勇氣和榮譽,絕會不是那種臨陣退縮的懦夫!”
小胡子狄絡斯基突然說道,他冷冷的瞥著我,十分不滿的樣子,似乎我的言語已構成對所有神殿騎士的侮辱。
“很好,很好。那麼,我們繼續前進吧!”
我點了點頭,又向狄絡斯基身後的菲麗絲緹恩投去一個挑逗的眼神,嘿嘿,直逗得這位金發少女俏臉發紅,低下頭去。
其實我今天的心情並不好,此刻面臨險境,身邊仿佛空蕩蕩的,總似差了點什麼。
數月以來,琳姐姐一直相伴我左右,平日里有她的神鞭護體,縱然出入戰場,我也是高枕無憂,可是現下琳姐姐不告而別,我遽然失去一個美麗的超強保鏢,怎能不感到失落。
環顧四周,除了二十名神殿騎士之外,同行還有笛利塔爾、蓮荷姐妹、莉莉絲與席法等人,眾人群星捧月一般把我圍在當中,保護的力度可說夠強,可是,為何我的心底,仍是空蕩蕩的。
一行人策馬前行,霧越來越重,能見度降到十五英尺以內,馬匹嘶鳴不斷,四周盡是枯樹怪藤,地上滿布著骷髏碎骨,氣氛恐怖已極。
好在隨行騎士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此刻臨危險不亂,護在馬隊兩側,井井有條。
“姐姐,你看!這顆樹……這棵……還有這顆,我們……我們剛剛曾來過這里。”
青荷突然驚呼了出來。
紫蓮一愣,隨即道:“難道,我們……我們又回到了原地。”
莉莉絲道:“怎麼會呢?我們一直是按著羅盤,固定朝南走的。”
紫蓮搖搖頭,臉色發白。
狄絡斯基大驚,急道:“大伙兒掉轉馬頭,馬上從來路退出去。”
“慢著!先不要急,再走錯路的話,情況只會更糟。”
我臉色沉冷。
“好冷,氣溫……又下降了。”
青荷低低的道,她說話的時候,吐出一縷縷水霧。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
狄絡斯基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菲麗思緹恩身上,後者,則甜甜的笑了。
如此紳士的做法,老子自然要效法了,於是我將自己的斗篷,披在了笛利塔爾身上。
不過我的紳士做法,並沒有贏得笛利的甜笑,只見此刻的笛利不慍不喜,她一雙水靈靈的藍色眸子,只是靜靜的瞅著我,瞅得我心里發慌。
昨晚去笛利的房間時,後者正在發作,把我拒之門外,後來我言道有了老爸的消息,她才打開房門,言道要與我一起來贊法魯探險,以尋找父親的下落。
然後,到了今日,她便是這種漠無表情的“乖乖”樣子,唉,她也不跟我說話,也不惱我,也不怨我。
她奶奶的,她不惹事也就罷了,此刻卻突然變得這麼乖,反倒讓我覺得大大的不妥。
尤其她那一雙暗含情意的大眼睛,實在讓我這個親哥哥大大的吃不消。
“那麼……拉姆扎殿下,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
狄絡斯基有點諷刺的看著我。
“莉莉絲,你是一直看著羅盤麼?你確定……我們一直在向南前進?”
我只有問莉莉絲。
“是啊,絕對錯不了。”
十三歲少女疑惑的道。
“怎會如此呢,我們一直前進,卻還回到原地?這決不可能!”
席法搖頭說著,然後振翅高飛,半晌後,他落將下來,頹然道:“霧太大,在空中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執起一把小刀,到一顆大樹下雕刻“拉姆扎”數字,磨蹭良久,才道:“大家繼續前進,往南走!”
眾人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打馬前進,南行數里,竟又回到,這幾棵似曾相識的大樹下。
而且在同一顆大樹之下,竟真的發現,由我所刻的“拉姆扎”標記。
“這……這怎麼可能呢,這個森林,難道真的有鬼麼?”
狄絡斯基大叫了出來,令站在她身後的菲麗絲緹恩,變得臉色蒼白。
狄絡斯基發狂的話語,令群人混亂起來。
更有人驚呼:“怨靈,是當年慘死在千屠者手下的……一千怨靈啊!”
一時間人群愈亂,我來到樹下,細細地觀察刻在樹上的“拉姆扎”標記,不久,竟哈哈大笑起來。
人群正亂,聽到我哈哈大笑,立時靜了下來。
“哥哥,這檔口了,你還笑得出來……”
笛利皺著細眉,埋怨道。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一次喊我“哥哥”呢。
我平靜的說道:“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們並沒有迷路,之前我們一直在向南前進,這點無庸置疑。”
“可是,拉姆扎殿下,我們又一次回到了同一棵大樹之下,這個……就是您所謂的一直向南前進麼?”
狄絡斯基冷笑,說著瞥了菲麗思緹恩一眼。
“不錯,這棵樹看起來……是與前一棵樹有點相似,而且……他也有刻‘拉姆扎’三字,只不過……”
我對莉莉絲招了招手,說道:“莉莉絲,你是認得我的筆跡的,你去看看那拉姆扎三字,與我寫的有什麼不同。”
莉莉絲大感好奇,在群人圍簇下,來到樹下細看。
“嗯……沒什麼差別呀,跟扎扎哥哥你的筆跡一模一樣呢,”
莉莉絲疑惑的說著,突然,她象發現什麼似的叫出來:“咦?怎麼……怎麼這個拉姆扎三字,卻少了一撇呢?嘻嘻,好奇怪哦!”
“這……這個,不是你的簽名!”
紫蓮似想到什麼,她臉色發白,驚奇的瞥著我。
我得意至極,道:“自進森林以後,按羅盤的指向,我們一直在向南前進,這些不可能存在問題,但是,如果這麼想的話,問題就出在那幾棵樹上。”
“樹?”
笛利茫然不解。
我點頭道:“不錯,是樹!我們一直向南前進,可一路之上,多次遇見同一棵樹的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事先在看上去相似的位置,布置了外形幾乎相同的樹,嘿嘿,因此大家受到誤導,自以為迷路。”
“可是,可是,這個簽名……該怎麼解釋?”
狄絡斯基指著樹上的簽名,大惑不解的樣子。
“在上一顆樹上,我刻了拉姆扎三字,其中‘扎’字的一撇,卻是由樹干上生就的紋理構成,因此整體看來,還是‘拉姆扎’三字。”
我淡淡笑道。
“哦!我懂了,我懂了,你是說有人故意安排這個迷局,他見你在上一棵樹刻了標記,於是趕在我們到達下一棵樹之前,便原封不動的把少一撇的拉姆扎三字,復刻到下一棵樹上,他這麼作,目的就是讓我們看見標記,然後確信自己迷路了。嗯,好妙的計策啊!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沒了那樹紋的一撇,你的簽名就不對了!”
青荷也已想到,便大點其頭。
“不錯!我猜想那個人的目的,是想在我們之間造成混亂,讓我們在森林里疲如奔命,等到……等到大家筋疲力盡,他就可以實施自己的陰謀了。”
“陰謀?他……他能有什麼陰謀……”
狄絡斯基緊張的道。
“這我也不清楚,只不過那人苦心孤詣,經營如此一個龐大的森林,自有他的道理。”
我緩緩說著,撫摸著樹上的簽名,突然間心念一動,便哈哈大笑起來,呼道:“只不過……這個人的伎倆也太過老套,嘿嘿,只能施展如此老套伎倆的人,想必……定是個先天性營養不足、頭腦簡單、思維呆滯的大蠢蛋吧,哈哈哈哈……大蠢蛋啊!”
我哈哈大笑,越笑越是得意,突然,只聽不遠處一棵樹後,傳來一聲尖厲的怒吼:“住口!可惡!你才是個先天性營養不足、頭腦簡單、思維呆滯的大蠢蛋呢!”
突然聽到反駁,眾人大驚,隨即,便見一棵大樹之後,跳出一只巨大的帶刺豪豬,那豪豬身高八九十英尺,橙色豬眼,長長獠牙,看來凶悍已極。
大豪豬背上,坐著一只渾身鎧甲的哥布林(小型弱獸人)這哥布林手持鐵錘,青色的丑臉上滿是怒容。
騎士們紛紛拔劍,我則是從容緩笑,對那哥布林說道:“唉!這位先生,我們進入森林後,你一直跟著我們麼?嘿嘿,辛苦你了!”
“哼!這也算不了什麼,”
哥布林指了指胯下的大野豬,道:“這是我的朋友布什,他在樹林中的奔跑速度,快過駿馬一倍。”
我見那大野豬布什,他體形扁平,肌肉虬結,顯然是一種速度極快、善於衝突的盲目性混亂生物,想來他在森林中的奔跑速度,確可勝過駿馬,於是對那哥布林施禮,言道:“閣下儀表不凡,不知該如何稱呼?”
“呵呵,我就是號稱勇猛無敵的‘野豬騎士’、伊迪亞特是也,”
哥布林持著大鐵錘,對我們得意地笑道:“喂!你們所有人給我聽著,識相的快把金銀財物、珠寶盔甲,統統給本大爺留下,否則,嘿嘿,少不得在本大爺錘下作鬼!”
“哈哈哈哈,小小一個野豬騎士,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小胡子狄絡斯基手持長劍,嘲笑不已。
哈亞圖也道:“小小毛賊,快快放下武器投降,省得本神殿騎士動手。”
伊迪亞特大怒,道:“好吧!本想等你們在森林多轉悠轉悠,等你們筋疲力盡之後再動手,哼哼,現在……只好提前動手了。”
說著他一聲口哨,霎時間,樹林中樹葉紛響,樹上樹下、草叢中、樹枝里,鑽出無數個黑色的細小身影。
他們數目少說也有一千,一個個青面紅眼,手持小弩短槍,向我們團團圍攻而來。
“哥布林!”
哈亞圖大聲示警。
“保護殿下!”
菲麗思緹恩嬌呼一聲,於是神殿騎士們仗劍策馬,將我團團護住。
蓮荷姐妹搭弓連射,一聲聲慘呼下,一個個濺著鮮血的細小身軀,便從高高的枝干上跌將下來。
“哥哥!”
笛利塔爾祭起鑲有金剛鑽的銀劍,她櫻唇念動,一道聖潔的白光已加護在我身上。
席法振動巨翼,飛上樹梢,長槍舞動,將樹上彎弓搭箭的哥布林一個個挑落下來。
莉莉絲的黃金聖弓更是威力驚人,一枚枚金箭,化作強烈的金色泓光,一道道射將出去,哥布林那唧唧亂叫的身軀,便化作一片片碎肉。
老實說,狄絡斯基兄妹的劍法與騎術,實在相當高明,狄絡斯基也就罷了,菲麗思緹恩一身銀制女鎧,金色的秀發以一種簡練精干的風格束成了馬尾辮子,此刻她策著胯下戰馬廝殺戰場之上,確如那降落凡間的美麗戰爭女神,當真是馬前馬後,百步威風。
場中混亂,我卻色迷迷的盯著菲麗思緹恩,正痴迷間,突然座下盧克一聲慘叫,卻被一枚短箭射中屁股,盧克大痛,人立而起,將我摔下馬背。
我大吃一驚,身體在四處亂踏的馬蹄下拼命閃躲,好容易滾出危險區,卻見伊迪亞特駕著巨大的野豬,高呼道:“布什,我們上吧!擒賊先擒王!啊啊!”
於是,大野豬布什哼哼直叫,他的豬鼻獠牙,向我急衝而來。
此刻我已閃躲不及,在笛利塔爾的嬌呼聲中,野豬越衝越近。
正危急間,突然斜向里飛來一支羽箭,呲的一聲,正中那野豬前蹄,野豬哀嚎一聲,連同伊迪亞特翻滾在地,我登時脫險。
伊迪亞特爬起身子,扶正頭盔,他執起鐵錘,還待向我追擊,突然斜向里又飛來一只羽箭,噌的一聲,將伊迪亞特的頭盔射飛了出去,伊迪亞特被嚇得屁滾尿流,跪倒地上。
跟著,只聽有棵大樹上響起一聲俏生生的嬌呼:“席法!小心身後!”
於是又有一記速箭,將席法身後一只持弩欲偷襲的哥布林射死。
伊迪亞特跪倒,便被哈亞圖擒住,哥布林嘍囉們如鳥獸散,眾人收起兵器,紛紛向那發聲處的大樹看去。
此時,只見那大樹枝干上,卻站著一位身披玄色斗篷的女子,她手持紅木大弓,窈窕的身子氣勢萬千。
“你……你……”
只瞥了那女子一眼,席法便愣住了。
那女子默不言語,她收起羽箭,腳尖一掂,輕巧的躍下樹枝。
在落到地面上時,她掀起了斗篷的拉帽,露出了如雲的黑發。
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個女人啊,雪白的肌膚、精致的瓜子臉,黑里透藍的寶石眸子,細細柳眉,尖尖的耳朵,身材修長,體態柔順,端的是風姿絕俗。
如此一個精靈美女,讓人一瞥之下,雙眼竟舍不得離開,霎時間,我只覺得眼前佳人,全身上下洋溢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此女美則美矣,眉宇之間,竟與蓮荷姐妹有七八分相似,而氣質上則更顯得雍容華貴,尤其是那種淡淡的滄桑感,與那溫柔恬靜的成熟美,實已成為一種讓任何男人無法為之抗拒的魅力。
如此的絕色麗人一經出現,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為現場的焦點。
“你……你……”
目睹麗人熟悉的容顏,席法訥訥已說不出話來。
“……久違了,席法……”
麗人攏了攏秀發,輕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