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誰的
七封釘被強行拔出,恢復修為的同時在身上留下了七個前後貫穿的血洞,鮮血混雜著真氣滋滋往外冒,左臂齊刷刷的斷裂處受到汙穢物的感染,加速了潰爛的速度。
頂著這幅慘不忍睹的身體,宋侗自然也成了眾多魔物眼中的美味佳肴。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通體漆黑的樹枝如利刃般朝他身後襲來,少年頭也不回繼續走,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一揮手的功夫群魔亂舞的樹枝便成了攪拌機里的紅色果汁。
惡臭的樹液從天上淅瀝瀝地落下,仿佛下了一場紅雨。
他嫌棄地抖了抖身上沾惹的血跡,卻對見縫插針從傷口一點點滲入體內的魔氣視而不見。
年幼時也曾幻想長大後追隨父親行俠仗義的少年,為舍身相救的阿姐守住了心底最後一絲光明,報了殺父奪母之仇後,他心里對未來的人生尚且留有一份憧憬。
在天玄山再次舉起劍時,腦海里浮現的盡是兒時父親帶著他在院子里練劍的畫面。
宋侗很久沒有回憶童年了,幸好這次父親死不瞑目的模樣沒有如影隨形。
宋家已經覆滅,少年心想:或許他還能不負父親曾經的期待。
然而命運之於他,就像條滲著毒的陰險毒蛇,只要稍微松懈,便會看准時機撲咬過來。
原本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次任務,卻突然蹦出了一個元嬰期的魔族老祖,他殺了同行的其余人,又在宋侗身上留下魔印。
此後,只要宋侗修煉得越快,魔印就越有可能突破掌門師傅的禁制,侵蝕他的心智。
他所珍視的東西,再一次被奪走了。
看著阿姐傷心得不斷落淚的雙眸,少年扯出一個牽強的笑,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放棄了自己心之所向的劍道。
為了留在他生命中僅存的光明身邊,他壓制修為,甘心從天才淪落為一個半吊子。
然而,多年前從牢籠中將他救出的明亮少女,終究是永永遠遠地留在了過去。
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眸中似有澹澹的水色,那被鮮血染紅的單薄身軀立在漫天無邊的黑氣中,顯得落寞又孤獨。
過去他是天玄山驚才艷艷的小師弟,性情可愛討喜,人人寵之。然這麼多年下來,竟無一人察覺,他離入魔僅有一线之差。
從小被強行注入魔氣來滋養乾坤蠱母,在宋侗之前那些被搶來的孩子,無一不是被魔氣吞噬淪為了沒有理智可言的行屍走肉,唯獨他一人,在洶涌澎湃的魔氣面前咬著牙保住了本心。
而後的歲月里,他獨自在這場漫長且艱辛的戰役中苦苦支撐,始終等不來救贖。
為何天道對自己格外殘忍?少年曾無數次自問。
直到今天,那些一閃而過的懷疑才終於被拼湊在一起——
憑宋家當年微末的實力,如何能得來乾坤蠱這種逆天的東西?
幾年前的魔族老祖將他重傷,為何卻又不取他性命?
雲天大陸為何會有魔氣如此濃郁的地方?
什麼人能從天玄山掌門的眼皮底下將他弄來這里?
宋侗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假設,僅憑想象便讓他如同掉進冰窖般渾身發冷。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
*
高原陸地,不生此花。
卑濕淤泥,乃生此花。
白蓮無暇,雖美而不彰。
色變紅赤,雖俗而不染。
雲裳睜開眼,方才她做了一個奇妙的夢,醒來後卻忘得差不多了,只是依稀記得夢中出現過一把縹緲的女聲。
她暗暗琢磨這幾句話,不確定這里頭有什麼含義。
房間里空蕩蕩的,顯然守在床邊等她醒來這種劇情不會發生在容祁珩身上,傳聞又有一處魔域結界出現了裂痕,萬仙盟緊急調動人手去調查,容祁珩年紀輕輕就位居高層,身上的責任不可謂不重,願意為了她留在天玄山,已經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掌門本來是要馬上派容祁珩去往前线,但念在雲裳是資質絕佳不可多得的苗子,同時也看在謦雲仙君的面子上,寬限了一段時間給他們。
知分寸,懂進退,才是攻略的關鍵。
少女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打開系統發現自己已經學會了梵蓮心經第一層。
【仙·梵蓮心經(第一層):將所有受到傷害中的35%轉化為佛門金光,目前擁有快速治愈和淨化的功能,以靈力為媒介可以遠距離使用在任何生物身上。】
她眨了眨眼,把這幾行字來回讀了幾遍,壓抑住心里的狂喜,從儲物袋里翻出一把小刀,二話不說往自己小臂上一劃——
完好無損。
呃……
這就有點尷尬了。
雲裳摸了摸鼻子,鋒利的刀刃在煉皮後的肌膚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跟被指甲劃過差不多。
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梵蓮心經第一層的威力已然不容小覷,相當於她首先擁有一個能循環使用的的強大保護網,抵消35%的傷害後,所有攻擊打到她身上時就只剩下65%。
而轉化的35%還可以被她自由使用,不管是救人還是救己,里面的可操作空間簡直大了去了。
越想越激動,雲裳從床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想要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她剛下地,門外就傳來了一把中氣十足的男聲:“仙子,容仙君說等你醒了就對練100回合!”
阿虎顯然在門外守株待兔了一段時間,聲音里的躍躍欲試藏都藏不住。
雲裳也笑了,眼神里全然沒了一天前的不情不願。
這陪練來得可夠及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