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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5章 叔叔嬸嬸

甯缺與莫山山 huihui1983 11495 2024-03-03 00:00

  第一天上午的會議,徐羿並沒有參加,接來葉紅魚一起吃完早飯後,就自己回到了房間,他要趕一份大作業出來,才能擠出時間旁觀下午葉紅魚的演講。

  只是奇怪,接葉紅魚一起過來的時候,葉紅魚一直開心的笑個不停,徐羿有些摸不到頭腦,不就是來接你一趟麼,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他並不能理解,女生對自己的小計謀得逞之後,那種得意的喜悅。

  一直奮筆疾書到12點整,才提交了完整的報告,徐羿登錄釘釘,和組里幾個人把進度同步之後,長出了一口氣,走到會議中心的大堂,葉紅魚已經在沙發上坐著等他了。

  徐羿有些奇怪,會議不是還沒有完麼?

  葉紅魚把手上的書合了起來,有些無聊的樣子:“上午都是論壇的贊助商在吹牛,沒什麼好聽的,下午的各個技術分論壇才有些真材實料。”

  徐羿有些好笑:“有你這麼夸自己的麼?”

  葉紅魚笑了:“下午不許亂提問。”

  然後不管徐羿是否答應,就開始絮絮叨叨說起她上次在廣州的某個論壇演講時的故事,莫山山唐曉棠天貓女幾個損友,連夜翻資料,准備了好多很有難度的問題,而且提問時都是那種連環挖坑設套的方式,搞的她差點下不了演講台。

  徐羿正笑的開心的時候,側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很響亮的聲音:“大侄子,你也來了?”

  徐羿轉頭,看到兩男兩女微笑的看著他,很有些郁悶,但只能硬著頭皮打著招呼:“邢叔叔好,林叔叔好,嚴嬸嬸好。”

  葉紅魚有些訝異,那兩個男子明顯年齡不大,應該都只有30左右,徐羿為什麼會叫他們叔叔。

  走的更近了些,葉紅魚辨認出來,兩個男子中,那個西裝革履,近乎和徐羿一樣高的人,就是上午的第二個發言人,他代表華為公司參會,名義上講他們的混合雲方案,其實是來推銷硬件產品的。

  徐羿和他們寒暄了幾句之後,開始給彼此介紹:“我嬸,嚴焰,在深大做化學老師,我叔,邢牧遠,在華為做解決方案架構師,我叔,林牧,在中鐵大橋局做結構工程師。我同學,葉紅魚。”

  葉紅魚有些無奈的跟著徐羿叫嬸嬸,叔叔,心里暗自抱怨,我爸可都60了,這麼叫你們,你們不怕折壽麼。

  最後面的那個短發女子,走上來和葉紅魚握手,笑著說:“我叫蘇戎,是嚴焰的好朋友,來吃她和邢牧遠的婚宴的。”

  葉紅魚握著蘇戎的手,突然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後開心的笑了,她很確信,對面的這個女子,是和自己同一類人。

  即使她穿的是很寬松的衣服,也能輕易看出瘦削的身體里充盈著力量,下面是緊身的牛仔褲,那腰臀一看就是長時間運動的成果,東方女性不可能先天有這樣的曲线。

  更何況,她指尖上傳來粗糙感,簡直就和自己一樣一樣的,這種,沒經過長期的攀岩或登山訓練,不可能有。

  葉紅魚笑嘻嘻的說:“蘇姐姐好。”

  蘇戎似乎是對她的稱呼很滿意,笑著答應。

  邢牧遠直接邀請徐羿和葉紅魚一起去吃飯,徐羿有些猶豫,看了看葉紅魚,葉紅魚很爽快的答應,她對蘇戎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去洲際酒店中餐廳的路上,徐羿悄悄給葉紅魚說背後的故事。

  徐羿有個小叔,在廣州深圳從事智能樓宇行業,有次把他拉進了一個QQ群里,群里不到百人,大都是各個行業的年輕技術人員,共同點是對科技的崇尚,日常討論的大多也是各行業的技術問題。

  邢牧遠,林牧,嚴焰都是這個群里的成員,跟徐羿的小叔關系比較好,他們在廣州有過幾次小聚,都把徐羿叫上了,因為小叔和他們平輩論交,徐羿每次都很郁悶的被強迫叫他們叔叔阿姨。

  現在嚴焰要嫁給邢牧遠了,所以他又得改口叫嬸嬸。

  可能是公司管理比較嚴格,邢牧遠不敢離的太遠,所以就在洲際酒店的中餐廳請幾個人吃飯,蘇戎笑著把葉紅魚拉倒自己身邊,很是一見如故的樣子。

  但是其他幾個年輕長輩並沒有蘇戎的眼光,只是簡單的把葉紅魚看作是徐羿的漂亮女友,聊天時幾乎把她完全忽略了,葉紅魚也不惱,只是歪著頭很有興趣的看這幾個人。

  說話間,突然走來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拍著邢牧遠的肩膀,很是熱情。

  邢牧遠趕緊介紹,原來來人是廣州移動的某個部門技術負責人,大家都叫他老羅。

  當年邢牧遠剛畢業做實施工程師時,就一直在移動駐場,老羅那時也是個基層技術,兩人經常一起加班,就成了好朋友。

  後來邢牧遠做了產品經理之後,見面就少了,沒想到這次在杭州居然遇上,老羅的餐桌和這邊就只隔了十幾米。

  桌上沒酒,老羅回去端了兩個扎啤,遞給徐羿一個,開始對飲。

  一口冰涼的啤酒下肚,老羅嘆了口氣:“真是每聽一次你們的演講,就會感概幾天。我剛工作的時候,華為還是行業里很不入流的角色,只能去做縣一級的設備,搶阿爾卡特,北電看不上的那些小單。沒想到這才多少年,就已經成了行業巨無霸,現在居然連公有雲都開始做了,過幾年飯碗怕都被你們砸了。”

  邢牧遠大笑:“老羅,不帶你這麼夸張的,華為的公有雲,不也都是租的你們的數據中心麼,我們做大,你們一樣賺錢啊。”

  老羅點頭:“說的也是,運營商不是什麼事自己都做得了的,還是得你們這些專業的來。”

  然後把頭轉向桌上的每個人:“我總跟部門的兄弟說,別總以為自己是甲方,華為是靠著我們運營商活著,我們其實也靠著他們活,華為中興這樣的公司起來之後,我們通信設備成本降到了原來的幾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我們的技術維護絕大部分工作是他們給做的,沒有這些公司,現在移動的利潤有一大半都是國外設備商的,我們應該感謝這些公司。”

  說著,老羅舉杯,又和邢牧遠碰了一下,然後問道:“聽說華為已經是全球最大的通信公司了?”

  邢牧遠立刻搖頭:“哪啊,全球最大的通信公司是AT&T。”

  老羅大笑:“做售前之後果然不實在了,運營商吃的是國家政策飯,哪能和你們這些做實業的比。怎麼樣,看新聞總說你們全世界攻城略地,戰無不勝,除了美國本土進不去,其他地方幾乎沒敵手,我看銷量連著幾年第一了。”

  邢牧遠苦著臉,有些尷尬的擺手:“哪有什麼無敵手,現在歐洲也只是有了些知名度,還是得一個國家一個國家的啃。而且,所謂的銷量第一,是算上手機終端的,如果只統計運營商通信設備,可能比愛立信高不了多少。”

  老羅有些好笑:“這還不滿意,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滿足?”

  邢牧遠有些沉默,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沉吟了一下,不確定的說:“等華為中興加起來能占全球70% 以上份額吧?”

  葉紅魚在旁邊撲哧笑出來,心說,看不出這個油腔滑調的大叔,還挺有產業情懷的。

  老羅也笑了,然後問另一個問題:“現在你們和中興打的可是真狠,聽說國外投標也每次都是刺刀見紅,我挺好奇,你們有沒有合作過的時候?”

  邢牧遠笑了一下,突然換了一副很認真的語氣:“那年利比亞撤僑的事情,我估計你也有聽說,當時在利比亞華人幾乎全部回國了,但是華為中興留下了很多人,戰況最激烈的時候,仍然有18個人留守,華為13人,中興5 人,那幾個月的時間都是在一起合作的。”

  老羅饒有興趣的插話:“為什麼不回來呢?”

  “因為他們一旦回來,利比亞全國WiMAX 通信就全斷了。”邢牧遠的臉上竟是少見的肅穆。

  老羅突然定住了一樣,半響沒說話。

  徐羿暗嘆,邢叔的忽悠水平好強大,現在這個反雞湯的大環境能把勵志故事講的舉重若輕,真是難得,回廣州後要一定多蹭著去學習下。

  老羅眼神悠遠,長長的嘆了口氣:“我老家四川,08年512 地震,成都三大運營商通信全程沒斷,都江堰移動只斷了幾小時就恢復。別人都是從震區往外撤,你們華為中興的人都是背著包往里進啊。”

  老羅站起身舉起了酒杯:“謝謝。”

  然後一仰頭,小半扎啤酒一口喝干,邢牧遠也起身默默陪他干杯。

  老羅衝其他人道了個別,然後拍了拍邢牧遠的肩膀,轉身離開。

  徐羿招手叫服務員拿了三瓶啤酒過來,給邢牧遠,林牧和自己倒上,然後舉杯:“值得為邢叔的故事喝一個。”

  葉紅魚拿過酒瓶,給自己的杯中也倒滿,無視徐羿關切和疑問的目光,微微笑著:“我也一起。”

  同時,心說:不就是下午有個演講嘛,這種事我之前又不是沒干過。

  嚴焰微笑的指了指肚子,說:“我就沒法陪你們了。”然後,轉過頭:“蘇戎,要不你也一起?”

  蘇戎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邢牧遠這個大忽悠,要是他每講一次故事,我就喝一次酒,現在估計胃病都喝出來了。”

  眾人大笑,然後有酒的幾人舉杯,各自飲了一些。

  蘇戎笑著拆台:“邢牧遠,你說說,利比亞當時可是有政府軍和反對派兩個陣營,你們是給哪邊做通信維護的。”

  邢牧遠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技術和政治無關,我們在黎波里和班加西都派駐了工程師……”

  蘇戎嗤之以鼻:“切,不就是兩邊押寶麼,說的那麼高尚。”然後突然轉頭問林牧:“之前聽邢牧遠說,你是中鐵大橋局的?”

  林牧還沒有回答,邢牧遠已經笑著插話進來:“林牧是我最好的朋友,中鐵大橋局的年輕技術專家,雲南普立大橋項目里任首席結構工程師,你要有不懂的技術問題直接問他,普立大橋當年可是全球最高橋梁,我這兩年總拿他的事情來吹牛。”

  葉紅魚有些訝異的看著對面那個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清瘦男子,雖然皮膚一看就是野外曬出來的麥色,但是仍然掩蓋不住一臉的文氣,這個人難道能做那些傳說中餐冰宿雪的事情麼?

  看著身邊這個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面孔,蘇戎嘆了口氣:“有時候男人做事還真的挺讓人佩服的,你這麼年輕,就能在這種項目里做這麼重要的位置?”

  林牧搖頭:“什麼話從牧遠嘴里出來,就夸張了很多,普立大橋不算大項目,投資才五六個億,技術難度也不算特別高,只不過兩座山之間的峽谷深了些,統計高度的時候占了便宜。”

  蘇戎一副很好奇的樣子:“我沒去過普立,但我去看過矮寨大橋,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大橋兩邊間距超過一公里,你們怎麼做到的,修著修著就能在中間對齊呢?”

  葉紅魚皺眉思索,也是一副不解的樣子。

  林牧有些無語,這個問題問的確實好外行,他有些無奈的解釋:“普立和矮寨都是鋼箱梁懸索大橋,橋面主干是由鋼箱梁組成,而懸索大橋,顧名思義就是所有的鋼梁箱,都是靠上面的主索上垂下的一條條承重索掛起來的。所以,我們不會從兩邊往中間修,我們只要把兩岸懸索拉起來,底下的鋼梁箱一塊一塊的吊裝拼接就行。”

  葉紅魚有些驚訝:“你是說,大橋整體是被懸掛起來的?那個懸索得要多大的承受力?”

  林牧想了想:“鋼梁箱差不多一共8000噸,橋面至少上萬方的混凝土,反正幾萬噸的荷載是有的。”

  蘇戎和葉紅魚一起乍舌,覺得不可思議。

  林牧笑了笑:“你們有機會到現場看看就會知道,兩根主纜特別粗,一人合抱都困難,每根主纜有91束鋼纜組成,每束鋼纜又由91根的5 毫米鋼絲絞合而成,主纜的抗拉強度非常高。另外,鋼索固定主要靠兩岸的錨碇,主纜兩端都會打散封裝在錨碇里,那個錨碇非常大,一般幾十米見方,用上萬方混凝土澆築在兩岸山體上。”

  蘇戎又沉思了一下:“那,懸索你是怎麼拉到對岸去的?那麼高的峽谷,兩岸又離的那麼遠。”

  林牧回答:“每個橋不一樣,普立大橋是用火箭拋過去,矮寨大橋是飛艇帶過去的。”

  葉紅魚眼睛一亮:“你們還有飛艇可以開?”徐羿失笑,看來她又發現奇妙好玩的新世界了。

  林牧搖頭:“是小飛艇,沒人開,遙控的,你可以想成一個大號的無人機。”

  “哦,這樣啊。”

  葉紅魚明顯興趣少了大半,蘇戎卻笑著問:“你剛才說的那個主纜由近萬根五毫米鋼絲組成,那麼重的纜,火箭怎麼能拉的過去呢?”

  林牧又點頭:“是的,主纜上千噸重,火箭不可能打的過去,火箭上掛的是兩毫米粗的的先導索,然後用先導索再牽引四毫米鋼索,再牽引6 毫米的……再拉承重索等等,直到最後牽引出主鋼索,先導索用的是迪尼瑪繩。”

  林牧突然發現自己失言:“抱歉,不該說太專業的詞,迪尼瑪繩是……”

  蘇戎笑著打斷他:“沒事,我知道的,我用過這種繩。”葉紅魚也跟著說:“我也用過。”

  林牧很是奇怪:“你們怎麼會接觸到這種繩子?”確實,這繩子太冷門了,絕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登山救援繩。”“攀岩保護索。”蘇戎和葉紅魚幾乎同時說了出來,然後相視一笑,那種同類人的感覺真好。

  邢牧遠突然有些皺眉,嚴焰注意到他的表情,悄悄踢了他一腳,邢牧遠立刻知趣的閉嘴。

  於是,餐桌上出現了很一個詭異的畫面,蘇戎把林牧拉到自己和葉紅魚的中間坐著,甚至拿出了隨身的記事本,兩個女生不停的嘰嘰喳喳問著各種問題,林牧不停的在紙上畫圖,盡量講的深入淺出。

  徐羿和邢牧遠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又不好大聲說話打擾了三個奇葩的學習氛圍,只好無奈的對坐苦笑。

  大概過了足有二十分鍾,蘇戎終於把所有脈絡都了解清楚,長舒了一口氣,葉紅魚也感嘆:“真的好厲害,原來我們的路橋建設水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林牧搖頭:“峽谷間的懸索橋和斜拉橋,其實技術上都很成熟了,真沒什麼難的。真正技術上厲害的還是東海大橋和杭州灣大橋,海里修橋和山上修橋完全不是一個難度等級。”

  蘇戎有些驚訝:“東海大橋也是你們修的?我在上海的時候,專門租車開過那條路,就是為了看看怎麼在大海里修一座幾十公里的大橋。東海大橋你也有參與麼?”

  林牧點頭:“那時候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施工員,做完那個項目才做的結構工程師。”

  蘇戎微微一笑,繼續說:“我開車到了東海大橋的盡頭,我專門爬上了小洋山的石龍最高處看大海。”

  林牧露出一副詭異的笑容:“好看麼?”

  蘇戎有些郁悶:“一點都不好看,幾十公里路海水都是黃的,一點看不出大海的樣子。”

  林牧微笑:“那個可是上海自貿區的全球第一大港口,設計吞吐總量等同於美國所有港口的總量之和,來往的全是貨運巨輪,海水想不渾都沒辦法。”

  蘇戎又有些訝異:“全球第一大港口不是新加坡麼,我在南洋理工讀書的時候經常看到他們的宣傳。”

  林牧搖頭,微笑中含著一絲驕傲:“早就被上海超越了,等2017年洋山港四期完成,新加坡會萎縮的更厲害。估計十年之後,全球前三的港口會是寧波港、上海港、深圳港。”

  林牧想到了些什麼,然後感慨:“03年進東海大橋項目的時候,我只是個剛入職的小施工員,當時我很不理解為什麼要花上百億,從上海修幾十公里的高速大橋到大海里的一個小島,這是不是好大喜功的政績工程呢?”

  “所以這十來年,我一直關注著東海大橋和洋山港的發展,我看到了上海如此貧瘠的海岸线資源,如何依托一個離大陸如此遠的孤島,建立了全球最大吞吐量的港口,逆襲新加坡成為了航運霸主。我之前特別崇拜的是大橋的設計者林培元老先生,現在,我更佩服當初政府拍板定這個方案的決策者,這人得多長遠的眼光和多廣闊的胸襟氣魄。”

  “你佩服的那個老大,現在正在秦城監獄服刑呢。”邢牧遠不合時宜的插了一句話進來,蘇戎不高興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政治斗爭失敗是一回事,有沒有作為是另一回事,手握權柄時,造福一方,一輩子也就足夠了。”林牧一臉認真地說。

  “但是一個高層官員的政治斗爭失敗,卻會連累很多人受無妄之災。”徐羿插話進來,臉色有些郁郁。

  其他人都有些不解的看著徐羿,只有邢牧遠知道內情,有些關切的問:“你小叔公司情況好些了麼?”

  徐羿點點頭:“最難的時候應該已經熬過去了,去年底資金鏈斷了,他雖然一直不願意接受家里資助,最後還是向我爸張口了,拿了幾百萬去周轉,今年項目據說回款都還順利。”

  邢牧遠嘆了口氣,然後安慰徐羿:“不見得是壞事,經歷了這些磨難,徐昕將來成功的機會可能更大。”

  徐羿點頭稱是,然後跟其他幾人解釋後面的故事。

  他的小叔徐昕,之前在一個大弱電公司當副總經理,前兩年廣州市委書記落馬,公司總經理夫婦受牽連出國避難,一個年營業額數億的公司瞬間分崩離析。

  徐昕拉出原來的大半骨干重新成立公司,因為沒有了原來的人脈關系,起步很難,今年才有起色。

  林牧嘆了口氣:“所以,我一直不願意做項目經理,不願意做業務,我就想安安靜靜的修幾座好橋,建幾條好路。”

  徐羿點頭:“林叔,我小叔一直很敬佩你,我高中時他總拿你來給我做榜樣,教育我,讓我學技術,說你做的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葉紅魚扶著臉,靜靜的看著林牧,笑的很好看。蘇戎突然問道:“對了,你就是知乎里說的,最苦不過土木狗的那種人吧?”

  善意的笑聲中,林牧無奈點頭:“是啊,一年只能回一兩次家,永遠在深山老林里住簡易房,項目一開工就沒有休息日,夜里還要在一百多米高的主塔上通宵施工,雲貴大山里潮氣又重,冬天冷風連軍大衣都擋不住,更別說遇到凍雨冬雪的時候了,所以,路橋這邊很多人都呆不住要轉行。”

  葉紅魚呆呆的看著,臉上似乎是一副憧憬的樣子,蘇戎則微笑的伸出手來:“土木狗你好,我是軟件狗,蘇戎。”林牧也微笑的握住。

  這個女子居然和葉紅魚一樣,從事軟件行業?徐羿有些訝異,葉紅魚衝他微微一笑,一副早了然於胸的感覺。

  徐羿有些謹慎的問蘇戎是做哪類軟件的,蘇戎簡單的解釋自己在做人臉算法識別,主要是在動態視頻識別人的身份。

  徐羿點點頭,這應該就是支付寶里的刷臉登錄的那種技術吧。

  葉紅魚卻直接眼睛都亮了:“這個領域據說國內技術做的最好,是麼?”

  蘇戎點點頭:“商湯,雲從,曠視,這三個公司是國內技術最好的,也是全球技術最好的,現在視頻監控里的身份識別准確度能達到99% 以上,現在很多機場和城市廣場都在裝。”

  “那,蘇姐姐,你做視頻人臉識別算法,那是不是對卷積神經網絡也比較了解?”葉紅魚繼續追問。

  “嗯,略懂。實際水平在國內前一百以內吧。”蘇戎微笑著衝葉紅魚眨眨眼。

  葉紅魚極為興奮的拿出手機,纏著蘇戎加了她的微信,然後建了個群,把寧缺也拉了進來,嘀嘀咕咕的跟蘇戎說自己的這個很厲害的朋友,也在做這方向的研究,請蘇戎有時間多指點,蘇戎笑著答應。

  林牧突然站了起來,衝蘇戎舉起酒杯,很是恭敬的樣子:“蘇戎,我敬你一杯酒吧,你喝茶就好。”

  蘇戎依言舉起茶杯,林牧很認真地說:“我一向最佩服的就是寫算法的人,在我們這些土木人眼中,自己就是賣苦力的,你們卻是技術人中最聰明,最有價值的群體,你們在做的是最有意義的事。”

  “哪有,就是個技術猴子,天天加班的軟件狗嘛。”蘇戎笑著說。

  徐羿有些好奇的悄聲問葉紅魚:“技術猴子是什麼典故?”

  葉紅魚笑著耳語他:“就是程序猿,簡稱猿類。”

  嚴焰笑著捅邢牧遠:“出差狗一起去喝一杯唄?”邢牧遠有些苦著臉的樣子,端起了酒杯。

  蘇戎撇了撇嘴:“才不會和你喝酒。”邢牧遠又苦著臉把酒杯放了下來。

  林牧把杯中的啤酒仰頭喝干,坐下之後,繼續感慨:“剛才聽說你叫蘇蓉的時候,還在想這楚留香傳奇里面最聰明的那個女孩同名,現在看起來,你還真的不比她差。”

  嚴焰旁邊接了一句:“她不是黃蓉的蓉,是投筆從戎的戎。”

  葉紅魚看到林牧似乎呆滯了一下,然後眼睛里瞬間火熱,笑著轉過頭,悄悄對徐羿說:“他喜歡上蘇姐姐了。”徐羿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邢牧遠卻突然插話進來,很正色的對蘇戎說:“蘇戎,你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林牧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拿我們這麼多年的友誼,換你一個承諾可不可以?”

  蘇戎微笑:“你是不是讓我離林牧越遠越好?”,邢牧遠無奈的點頭,嚴焰也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

  一旁的林牧皺起了眉頭,疑惑的看著眾人,蘇戎無奈的轉頭和他解釋:“他們怕我禍害你。”

  林牧搖搖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很奇怪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孩,為何會被這兩個人視如蛇蠍。

  蘇戎嘴角微微翹起,轉向林牧:“我下個月想去尼泊爾徒步EBC ,想找一個同伴,你要不要一起?”

  嚴焰脫口而出:“不要!”邢牧遠則是一臉無奈的搖頭,葉紅魚哭喪著臉:“EBC 大環线,可惜我沒有時間,大環线啊……”

  林牧看著蘇戎的笑臉,很是猶豫了一下的樣子,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不起,我沒法陪你去,我明天就得回貴州項目現場。”

  葉紅魚衝徐羿悄悄做了個暈倒的表情,有點對林牧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野外穿越時,為了安全,單身的男女混帳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更親密的會有大睡袋里混袋的做法。

  而EBC 是一條很長很苦的路线,為了輕裝,也為了安全,他們同去的話肯定只能背一套帳篷,甚至只有一套睡袋。

  蘇戎的這種邀請,絕對是難得的機會啊,林牧居然拒絕?

  蘇戎卻只是哦了一聲,似乎也不甚為意。

  林牧認真的解釋:“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請不了假,那我辭職也會陪你去。但是項目里不只是我自己,我這時候走,項目里百多號工人的進度都會受影響,這是我的責任,我沒辦法離開。”

  葉紅魚從旁邊看著那坦蕩到一覽無余的雙眼,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絲觸動,心里默念:原來這就是男人的責任與擔當麼?

  蘇戎被拒絕了,也沒不高興,只是歪著頭,臉上的那副波瀾不驚的笑意里,似乎加入了一絲的俏皮:“那我回來後想去你的工地看看,能接待麼?”

  林牧笑著說:“歡迎歡迎。”他並沒有說什麼條件艱苦之類的客套話,准備徒步EBC 的女孩,怎麼會怕艱苦呢。

  蘇戎展顏而笑,對林牧說:“我只是從不在宴席上喝酒,但我挺喜歡和朋友喝酒的,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林牧尚未來得及回話,嚴焰卻很快速的插話進來:“我和牧遠也去!”

  徐羿的腳被葉紅魚重重的踩了一下,反應過來,一臉遺憾的說:“我和紅魚晚上約了其他人,就不騷擾叔叔嬸嬸了。”

  葉紅魚頓時好氣,徐羿竟然把自己的暗示理解反了,於是又狠狠踩了徐羿一腳,徐羿卻面無表情,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

  畢竟都是徐羿的長輩,葉紅魚也不好直接駁徐羿的面子,只好拿手機把林牧的微信也要到,然後悄悄的生徐羿的悶氣。

  她的悶氣一直生到徐羿提前向叔叔嬸嬸們告辭,在往會議中心的路上,葉紅魚還在抱怨:“為什麼不讓我去,你明明看到我很喜歡蘇姐姐,很喜歡林牧的。”

  徐羿嘆了口氣:“你有他們微信,想聊天隨時可以聊,為什麼非要今天晚上去當電燈泡呢,你沒聽林牧說,他明天就要回貴州工地,他如果想追蘇戎,今晚酒吧是非常好的機會。”

  葉紅魚有些恍然的哦了一聲,她做事隨性慣了,為其他人想的少,被徐羿這一說,意識到確實不應該,只好乖乖的閉嘴了。

  徐羿卻有些疑惑的繼續說:“很奇怪啊,邢牧遠和嚴焰為什麼那麼反對他們在一起呢?而且,晚上還特意非要去當電燈泡。”

  葉紅魚臉上又露出那副壞壞的笑容,對徐羿說:“我知道為什麼,但是我不告訴你。”

  是的,她非常確定邢牧遠夫婦反對的原因,因為她知道,蘇戎就是和她一樣一樣的人啊,不管什麼樣的男人,都很難和她有結果的。

  不過,葉紅魚仍然嘆息:“我還是好想蘇姐姐和林牧能在一起啊。”徐羿點頭贊同。

  兩個多月之後,葉紅魚收到蘇戎發來的一張照片,崇山峻嶺中,並沒有大橋的景觀,只是在一個很大的簡易鐵質框架下,她靜靜的和林牧依偎在一起,仍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微笑,鐵框架兩邊的大字頗有豪氣:“逢山開道,遇水架橋,天塹化康衢坦途千里,縱穿南北,神州通血脈”

  葉紅魚把手機遞給身後徐羿,順勢靠在他的懷里,笑的很開心。

  不過,這已是後話。

  而這一天,葉紅魚的演講是下午三點開始,吃完飯才一點十分左右,徐羿問葉紅魚要不要去自己的房間歇一會,畢竟剛才喝了些酒。

  又解釋自己的房間是雙床,另一張床還沒有動。

  葉紅魚嗯了一聲,然後有些抱怨:“你買的什麼破酒,我才喝了兩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徐羿微笑的沒有說話,只是把她引到了自己的房間,葉紅魚也並不扭捏,問徐羿:“你中午睡不睡?”

  徐羿搖頭:“我看會書,你放心睡吧,我兩點二十叫你。”

  葉紅魚點點頭,合衣躺在床上睡去,徐羿放下書,看著她有些酒後潮紅的臉,突然覺得這樣就已經很開心了。

  只是到進到分論壇時,又碰上了郁悶的事,葉紅魚作為演講嘉賓坐到了第一排,而徐羿往後面走的時候,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大侄子,這邊。”

  徐羿看著正襟危坐的四個人,有些郁悶:“你們全都不是這個行業的,來聽這個演講干嘛。”

  嚴焰微笑:“反正也沒什麼事,不如來看看我們大侄子的意中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徐羿無奈的坐在幾人旁邊,邢牧遠笑著問:“你女朋友才大三,就能來做演講嘉賓,看起來比你強不少啊。”

  徐羿立即糾正:“不是女朋友,還在追,她確實比我強不少……”蘇戎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勵。

  葉紅魚的演講開始了,與之前的嘉賓風格迥異,她演講時幾乎沒有抑揚頓挫,所以語速極快。

  PPT 里也沒有什麼普及和入門的講解,全是她在這種架構中的各種心得,走過的彎路,踩過的坑,各種常見問題的詳細解決方法,各個技術分支路线的選擇等。

  總之就是,聽不懂的人,一頭霧水,聽的懂的人,如獲至寶。

  徐羿暗自腹誹:“你這哪里是來做普及講座的,明明就是要搞成geeker的圓桌會議。”

  在座的五人親友團,除了蘇戎聽的極為投入之外,邢牧遠能理解個大概,其他三人就是真的一頭霧水。

  但是,邢牧遠在聽的過程中,總是暗暗的皺眉。

  在問答環節,葉紅魚對幾個問題的解釋,都非常的直白,沒有任何的隱藏,滿滿的干貨,即使是不確定的問題,也能剖析出極為清晰的解決思路,提問者都真心實意的折服感謝。

  邢牧遠終於忍不住對徐羿說:“這個女孩,我怕你搞不定。”

  徐羿苦笑:“有這個心理准備。”

  邢牧遠嘆了口氣:“哎,我比你小叔小七八歲,結果我孩子今年都要出來了,你小叔到現在還單身。當年他就是喜歡上了一個極為好強自立的女孩,後來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了,你可別重蹈覆轍。”

  徐羿笑了笑:“小叔到現在和桑姑姑還是好朋友,我覺得這也挺好的。”

  邢牧遠看了看徐羿認真的面孔,猶豫了一下,卻又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演講結束之後,蘇戎上去拉住了葉紅魚的手,兩個女生在旁邊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想來應該是被蘇戎很是夸獎了一番,葉紅魚臉上都快笑出花來。

  蘇戎等四人不再參加後面的議題,向徐羿葉紅魚告別,邢牧遠臨走時用力拍了拍徐羿的肩膀,徐羿報以微笑。

  聽完後面的演講,葉紅魚因為公司有急事,又到了徐羿的房間上網遠程處理,徐羿也不打擾她,定了個外賣之後,自己拿著攜帶的資料開始學習。

  直到晚上九點,葉紅魚才長出了口氣,項目的問題終於全部解決,嘆了口氣,說好累,徐羿放下書和筆,走過來雙手給她按摩頭部,也許是他的動作太自然了,葉紅魚只是稍微的頓了一下,就輕松的閉上眼睛。

  徐羿手上漸漸用力,葉紅魚忍不住哼出了聲,嘆了口氣:“好舒服。徐羿,你還會這個?”

  徐羿嗯了一聲:“我高中時候和爺爺奶奶住一起,爺爺頸椎不好,專門請了推拿醫生長期上門,老人覺得我學習太累,每次就讓他順便給我按摩下頭部,次數多了,自己也就學會了。”

  葉紅魚享受了一會,然後喊停,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說:“我們去健身房吧。”

  徐羿看著她略微有些正式的衣服,有些疑惑。

  葉紅魚抄起自己的雙肩包,跑到衛生間里,須臾之後,一身寬松的運動裝出來,看來早就規劃好了。

  健身的時候,徐羿並沒有做日常的力量訓練,只和葉紅魚在兩個橢圓機上並排,一邊踏步一邊聊天。

  葉紅魚這一天連演講帶編碼也確實累了,跑了半個多小時就下來,向徐羿要房卡說去洗澡。

  徐羿笑著把兩張房卡都給了葉紅魚,葉紅魚卻只接了一張,微笑著說:“我相信你。”

  葉紅魚走後,徐羿開始到器械區訓練,腦中卻充滿了不解,葉紅魚昨天飛機上的自來熟,今天中午自在的在他旁邊睡午覺,晚上又一起工作學習,一起健身,現在還用自己房間的浴室,突然之間,兩個人的關系就如此親密了,但是,是不是太快了呢?

  而且,葉紅魚一直對自己的樣子是那種非常熟埝的朋友,卻不像戀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徐羿搖搖頭,想不通,算了,不想了。

  半小時後,猜想葉紅魚怎麼也該洗完了,徐羿走回房間,房間門居然是虛掩著,他推門進去,看見葉紅魚正靠在她的床上看書,不由心中一跳:她難道今晚就要睡在這里麼?

  看到徐羿回來,葉紅魚放下書,伸了個懶腰,搖頭抱怨:“哎,這麼累還得爬起來走回去,真煩。”

  徐羿笑了笑:“那我再給你開一間房?”

  葉紅魚又搖頭:“浪費是很可恥的行為。”

  徐羿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那你把你的房卡給我,我去你那睡好了。”

  葉紅魚一副瞧不起徐羿的樣子:“你就算想追我,也不需要這麼低三下四吧,明明是我的錯,是我犯懶,為什麼要你去承擔後果。不是說了麼,我們要做平等的朋友。”

  徐羿被怎麼說都有理的葉紅魚懟的實在無語,只好說:“那你說怎麼辦吧。”

  葉紅魚看了看自己的床,又轉過頭裝模作樣的端詳了徐羿一番,搖搖頭:“算了,按你的身體素質,萬一想用強,我恐怕連兩分鍾都抵擋不了。”

  徐羿笑了笑,沒再說話,心里卻有些傷感,不管和什麼樣的女孩住在一個房間的話,恐怕很難找到比自己更安全的男生了。

  送葉紅魚回去的路上,葉紅魚一直在追問:“徐羿,你送我回酒店,可不代表你明天不用來接我啊,你是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

  徐羿每次都點頭承諾,葉紅魚卻一直反復追問:“明天你確定會來接我吧?”

  徐羿無奈:“我不是都答應了兩次了麼,你怎麼還要問。”

  葉紅魚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因為我經常說話不算數,所以莫山山每次和我約定的時候,都要跟我確認三次,我臉皮再厚,也不會假話連說三遍,因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徐羿大笑。

  葉紅魚也笑,然後繼續追問:“你明天早晨會來接我吧。”

  徐羿點頭:“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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