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連郝妙和童兒的葬禮,都是駱晴兒、青蝶她們一手操辦的。
直到葬禮結束後,我還是無法接受童兒逝去的事實,對修道之人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道心隨時可能失守,輕則喪失自我、嗜殺如狂,重則道消身死,但我實在提不起興致做任何事,只想靜一靜。
駱晴兒她們在我身邊說了很多,講了很久,我卻根本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只知道是想讓我振作起來,但我的腦海里,全是童兒臨死前,凝視著我的眷戀眼神,那是何等的痴情纏綿啊!
我忘不了,永遠也忘不了···
不知過了過久,青蝶來到我身邊,輕聲道:“師父已經下落不明,師伯現在卻如此消沉,要是師父真的遇險,何人救她脫困?”
我心中微微疑惑,緩緩想著,她的師父是誰?
為什麼要她的師伯去救?
豁然間,我想起一切,她的師父是紫涵,師伯是我,紫涵有危險!
一個激靈,我便立刻恢復清醒了,是啊,紫涵現在不知身在何處,我怎麼可以消沉下去?
我立刻詳細詢問眾女,這千年來發生了什麼事,紫涵為何出宮,有沒有交代過要去哪里,何時回來等問題,想查出有價值的线索,駱晴兒和青蝶口舌伶俐,立刻將有關的事情全盤倒出。
在這千年里發生的事,跟我推算的大致相同,雖然小門小派來找麻煩的不少,但並沒有任何大能巨擎前來攻打,畢竟這麼顯而易見的氣運,對於真正的強者來說,實在是很好推算,而且神物被我帶走,亂淫教內並無值得大能巨擎人物出手的東西,何必費力不討好的前來攻打?
雖然經歷了一些風雨,但亂淫教眾女在紫涵的帶領下,總算有驚無險的渡過了,要是照著這個勢頭下去,很有可能堅持到我脫劫,徹底圓滿。
可在十年前的某天,紫涵突然接到飛劍傳書,她看了書信之後,便獨自離去了,而且沒有交代要去哪里,所為何事,只說身有要事,不得不往,讓眾女在十年後迎接我回歸,不得有誤雲雲。
聽到這里,我心中疑雲大起,紫涵不是不分輕重的人,我明明交代不得出宮,她為何突然離去?
此刻又身在何方?
想要解開這些謎團,自然要先找到那封書信,但十年前青蝶和駱晴兒便仔細找過,卻一無所獲,顯然是紫涵帶走了或者毀了,連宋鵬所化的石鏡也一起失蹤了。
想到紫涵帶著石鏡中的宋鵬一起離去,我心中不禁十分不舒服,就算沒有之前的那段不堪經歷,單單宋鵬知道七星環的下落這件事,就足以讓無數大能強者前來追殺,要是紫涵稍有不測,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童兒的離去已經是沉重的打擊,我絕對受不了第二次的。
須彌山一役,至此結束,表面上我大占上風,輕松脫去劫數,但事實絕非如此,紫涵離去,童兒隕落,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輸是贏,而且這耗時一千三百年的一役,留下了太多的疑點和變數。
一直以來,我謀定而動,事事謹慎,依照氣運行事,所以在跟其他修士爭斗時,幾乎沒有吃過大虧,元始經被我奪取,更偶得四象鼎,煉化無數群仙諸魔,連佛門六菩薩依仗須彌山鎮壓,都被我借力消去祝融之眼的怨氣,最終順利渡劫,因此我心里一直有些小看周天群修,認為他們只不過是修練的時間比我長而已。
但現在想來,妖魔兩道圍攻龍華寺,七情、六欲兩位魔君居功至偉,她們不僅法力高強,而且這統御男子的媚惑淫功已經修煉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僅僅她們兩姐妹的男奴男寵,就已經和六菩薩座下所有的佛修數量相當,再加上其他巨擎的人馬,立刻徹底圍困壓制住戒備森嚴的龍華寺。
這兩位魔君實力深不見底,自然極為可怕,要是平手相斗,一對一我也未必能取勝,論麾下部屬,我更是拍著馬也趕不上!
如果不依靠四象鼎,我絕對不是這對吸精姐妹的對手。
但須彌山一役中,真正對我造成威脅的,卻是雷部掌旗使!
他的出現,也是一大疑點,在之前九仙魔宮一役中,天庭不是沒有派人來搶奪宋鵬,但來人僅僅是一個不入流的蒼生子,拿了件威力稍大的法寶而已,而且還是瘟部掌旗使派來的,跟雷部掌旗使似乎並無半點關系,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
我隱隱發現,雷部掌旗使的推算功力絕不在我之下,遠超眾多大能,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需要隨時注意其他勢力的動向,當時天庭、地府、血獄、靈山、洪荒、世俗都有所動作,絕不可能完全掩住他的耳目,雖然未必能查出這些勢力要爭奪什麼,但他絕對能推算出一部分的天機!
雖說推算之道沒有完全准確一說,但他肯定能算出這場紛爭的核心是七星環,就算推算的結果再怎麼朦朧,也沒人會放棄這等神物的,畢竟混沌至寶的吸引力已經在眾多大能身上驗證過了。
但是,雷部掌旗使卻保持了旁觀的姿態,這絕不是他大公無私,或是不在意七星環,而恰恰說明他預知了宋鵬會落入我手中的天機,即使來搶也沒用!
這個推論看似是不合理的,畢竟那時的我法力並不高,表面上看,他還是有機會的,其他大能其實也是為此而來的,本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態度,乘興而來,沒機會再歸,被我鎮壓了化身,提升自身實力,而雷部掌旗使卻依照氣運行事,不為鏡花水月中的七星環引誘,坐山觀虎斗。
不願意輕易違逆氣運,這也是精於推算的修士們的另一個通病,他如是,我也如是!
但雷部掌旗使留下的最大疑點,卻是他出手偷襲的目的,當時他的目標非常明確,既不是我,也不是神物,而是看似無足輕重的五女!
這是為什麼?
五女不過是小角色,而且被煉成了法寶,已經幾乎沒有提升修為的可能,自然不是害怕她們中的某位會修煉有成,日後威脅到他雷掌旗的地位,所以提前來斬草除根。
而且,他過於迫切的想將五女擊殺當場,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堂堂雷部掌旗使不惜使用自損道行的禁術,偷襲時的每道雷電都會消耗他一個甲子的法力,一連十二道雷電發出,整整消耗了七百二十年法力,這才能在千里之外發出我來不及阻擋的攻擊,不然我有四象鼎在手,距離五女又近,他絕沒有絲毫機會。
顯然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斬殺五女,但這實在是損人不利己的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個近乎荒謬的結論,雷部掌旗使殺掉五女,就是為紫涵的安危著想,也就是說,當時他說的話是真的!
這個結論看似荒謬,卻並不草率,畢竟五女對於我和雷部掌旗使來說,實在無足輕重,他絕不會為了幾只螻蟻,特意奔波萬里來偷襲,甚至是不惜大損法力,他還沒有這麼幼稚,更沒有這個閒工夫,以他的身份地位、推算能力,自然是謀定而動,想必他發現了什麼天機,所以才會為了紫涵而出手。
甚至連紫涵的離去,也很有可能跟他有關系,畢竟以他的推算能力,提前蒙蔽天機,占了先手,我事後自然很難推算出來。
但雷部掌旗使究竟發現了什麼天機?
他為何要出手暗助紫涵?
這些問題我卻想不出任何答案,按我一開始的猜測,紫涵應該是某位大人物避劫轉世,前生跟雷掌旗相識,可這似乎也解釋不通,畢竟紫涵受辱千年,怎麼不見雷掌旗出頭?
紫涵和我自幼便青梅竹馬,都是青冥山下羅河鎮人,那時我家里是開醫館的,紫涵家里是開藥鋪的,也算門當戶對,長輩在我們出生前便定下了娃娃親,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我們也沒受什麼委屈。
新婚之後不久,我上山采藥,偶然發現一處散仙留下的洞府,得了三卷道書,從此和紫涵勤修苦練,踏上修真之路,一直也沒見她顯出絲毫特異之處,想不通她哪里值得天庭掌旗使出馬,可見天機紛亂,我畢竟不能演全。
如果僅僅如此,那也就罷了,但我靜心仔細思索,發現事情比我預想的還要復雜,我一開始用五女的元神替過紫涵等幾位女仙的劫數,為何會對童兒產生情愫?
我的道心若是如此不堅定,早已死了幾百上千年了,憑童兒的法力絕無魅惑我的可能,她自己也因我受我牽連而死,自然不是她下的圈套,那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真的前緣注定,有此一段情債?一時之間,哪里想的明白?
童兒臨死前,求我相助她們的聖祖脫困,我既然答允,自然要盡心盡力去做,可這件事也是麻煩之極,狐族苦尋多年,卻始終連她們聖祖被困何處都查不出來,更遑論救其脫困了,我雖精於推算,但卦象也是含糊不清,顯然是有人遮蔽了天機,這倒是毫不意外,畢竟鎮壓狐族聖祖的那些大能,絕不會放任別人去救,使些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童兒雖然沒來的及說出多少信息,我對於她們的聖祖幾乎一無所知,但通過她僅有的遺言,我也能想明白不少事,不過疑點接踵而至。
首先,狐族聖祖是被靈山、天庭、世俗的大能聯手鎮壓,這自然說明狐族聖祖肯定有通天徹地之能,否則何必如此勞師動眾?
其次,這些大能為什麼不是直接斬殺狐族聖祖,而是將其鎮壓?
是不是他們根本無法斬殺狐族聖祖?
既然狐族聖祖如此強橫,又為何會被鎮壓?
最後,狐族聖祖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一直到十幾年之後,我查閱了一部分世俗中的文獻,最終確定,狐族聖祖應該是九尾狐王妲己!
當年世俗人道內杠,大周國起兵討伐殷商國,妲己身為洪荒妖王之一,帶領麾下妖族相助殷商國最後一任國君紂王,但大周得到靈山和天庭的援手,最終滅掉了殷商,紂王自焚而死,妲己從此不知所蹤,時間、事件、人物完全吻合,所以我是有理由相信狐族聖祖是妲己的。
洪荒、天庭、靈山三大勢力摻入世俗內斗,無非為了利益二字而已,而世俗借兵於外族,又如何不是為了利益?
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既為利往,大抵如此。
雖然了解了一些情況,但不代表問題即將解決,畢竟九尾狐王在哪里,我還茫無頭緒,就算找到了,要如何助她脫困?
那些大能聯手布下的禁制封印,絕不會被輕易破解,單看九尾狐王如此強橫,卻始終不能翻身脫困,由此可見一斑。
此事艱難險阻無數,且疑點重重,但我也只能迎難而上了,畢竟童兒最後的心願,我一定要幫她達成。
這些巨擎人物,已經令我焦頭爛額了,但真正的危機還是在那些神物異寶身上,畢竟它們紛紛出世,肯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出現的強者越來越多,顯露的天機越來越玄奧,眼見得周天之內即將殺劫大起,生靈塗炭,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憑我現在的實力,最多勉強自保,想尋回紫涵,並護佑她不在浩劫中隕落,卻是難上加難,只有不斷提升實力,才有一线生機。
一想起提升實力,我首先想到了祝融之眼,它的怨氣幾乎消耗殆盡,正好可以為我所用,畢竟祝融統御萬火的天賦神通令我羨慕異常,而且神族、妖族的許多道法、秘術,都跟血脈有關,我雖然沒有妖族血脈,但煉化祝融之眼後,最起碼可以自如的使用神族秘術、道法,甚至是掌握神族克制諸多種族的秘奧。
我剛想到這里,青蝶忽然走來,有些緊張的道:“師伯,姜師叔醒了,您去看一下吧。”我心中一凌,回到大殿之上,朝四象鼎內看去,只見姜甜兒滿臉痛苦神色,看我來了,低聲道:“姐夫。”
我點了點頭,道:“感覺好點了嗎?”姜甜兒道:“好疼,姐夫,我不會死吧?”說著話,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我知道受傷重病之人愛胡思亂想,便安慰道:“你昏迷很久了,一直被四象鼎護住元神,滋養肉身,此刻醒來,說明性命無礙,放心吧。”
雖然性命已無大礙,但姜甜兒想復原的話,最起碼也得苦修百年,而且只能恢復到原來的水平,畢竟身軀被煉化成法寶,除了繼續當法寶來煉制外,幾乎沒有再提升的可能性了。
一連數日,仔細看護著姜甜兒,這才算徹底保住她的小命,安排駱晴兒帶她去靜室調養,眾女提著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隨後,我召集眾女,查看她們的功力進境,對於她們的不足之處一一指點,同時賜下大量丹藥,竭力提升她們的實力,此時,我自然已經察覺單單自己變強,不足以應對接下來的凶險殺劫,雖說眾女的實力提升相對緩慢,但向幼苗澆水,自然有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將來或許眾女會有大放異彩的一日。
一連開壇講道九日,將諸多法門傳授眾女,這才開始自己閉關,准備煉化祝融之眼。
祝融之眼是上古大神軀體的一部分,雖然已經消磨掉了怨氣,但真要煉化進自身,融入血脈,還是有極大風險的,若非我急於提升實力,是斷不會出此下策的。
畢竟,我的本意是將祝融之眼煉制成法寶,如此一來,雖然無法得到神族血脈,有些暴殄天物,但卻不會有絲毫風險,可現在迫於外界巨大的壓力,我只能冒險一搏了,要是真的將祝融之眼煉化入自身,好處無法估量,遠比煉制成法寶要實用的多。
我取出一柄短劍法寶,將額頭肌膚割開,把祝融之眼安放在切口里,一股暴虐燃燒的殺意立刻涌入腦海,我合上雙眼,以自身道心對抗殺意,意識順著殺意涌來的途徑,追本朔源,尋找祝融最後的意識殘片,唯有擊潰它,才能徹底煉化祝融之眼。
雖說繼續拖下去,它這無源之水也耗不過我,只要堅壁清野,截斷元氣,行絕糧毒計,最多再過百年,祝融的意識殘片就會徹底枯竭,不過我已經沒有百年的時間來浪費了。
我的意識侵入祝融之眼內,來到祝融意識殘片統治下,虛無的火焰空間里。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無盡烈焰,沒有大地,沒有天空,更沒有水,甚至連熱浪都是筆直朝上的,因為沒有風!
這里只有終年熊熊燃燒的火,炙的皮膚疼痛,兩眼發干,汗水一刻不停的流出,卻又被火焰瞬間燒灼干淨。
在火焰中穿行,仔細搜索著,道袍著起了火,很快燒得一干二淨,接下來,肌膚變得干枯,我抬起手,指甲已經因高溫而扭曲,指節宛如干枯的竹子,顯然血液即將被蒸發干淨,四肢百骸沒有一處不痛如刀割。
如果再找不到祝融的意識殘片,我的元神意識就要受創了,但我根本不想退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或許是真的,但死駱駝絕對跑不過馬!
我緩緩轉身,盯著一處虛空,靜靜看著那里的火焰升騰,淡淡道:“看夠了嗎?如果看夠了的話,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響起:“螻蟻!你挑釁我的威嚴,必將永墜火窟,不得超生!”
我冷笑道:“我是螻蟻,那你又是什麼?你只要知道自己是誰,我就留下來,在這火窟里永遠陪你!”
那個聲音一怔,喃喃道:“我是誰?我是誰啊!螻蟻,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淡淡道:“告訴你也可以!但代價就是你要徹底消散!”
那個聲音緩緩道:“螻蟻,如果你不說,我就焚毀你!”我哈哈大笑:“如果你做得到,還會和我廢話嗎?”
四周恢復寂靜,過了很久,直到我腿上的骨骼被火舌舔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時,那個聲音才再次開口道:“我答應你了!告訴我吧,我究竟是誰!”
我雙手一拱,正色道:“你是火神祝融!掌控萬火,無論先天、後天,皆為你所統帥!但,你早已在無數年前隕落了!”
那個聲音仍然保持著威嚴,卻多了幾分蒼涼:“祝融?不錯,我的名字是叫祝融!我是萬火之尊啊!那··我怎麼會隕落的?”
我道:“你和水神共工大戰···”那個聲音變得高亢,打斷我道:“共工?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討厭!他死了沒有?”
在詢問仇敵的生死時,他的聲調變的坎坷不安,顯然是極為在意勝負的,之前聽到自己已經隕落,他沒有絲毫緊張,但現在···他不願自己是失敗者,強者看重尊嚴,勝過生死!
雖然我一定要得到祝融之眼,但我不希望這位上古大能失去最後的尊嚴,我正色道:“他也隕落了!將他擊殺的那位強者,正是你——火神祝融!”
“哈哈哈···好!好!好!斗了一輩子,他還是先於我死了!我已經沒有遺憾!你···叫什麼名字?”那個聲音透著英雄末路的淒涼,卻又滿懷欣慰。
我淡淡道:“我叫葉凌玄。”
“不怎麼好聽呢!不過,也沒關系了。葉凌玄,我要走了,拿走你想要的吧!”那個聲音說完這段話,便歸於沉寂了,四周的火焰變得溫和,不再試圖焚燒我。
我拱了拱手,道:“祝融,走好!”沒有回答,我知道,他已經去了,然後我便開始在這個空間刻下我的元神印記。
瞬息之間,我的四周開始產生變化,火元力變得極為親昵,似乎是從小養大的寵物一般,祝融的控火神通,確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得此強助,我的實力勢必更上層樓。
緩緩睜開雙眼,我知道祝融之眼已經和我融為一體,至於血脈融合的問題,自然也是水到渠成,我本以為自己會感到高興,但此刻我卻沒有絲毫愉悅感,反而覺得十分沉重,畢竟,在以後的某天,我也許會隕落吧,那時,不知是誰來送我?
想到這里,我不禁自嘲一笑,輕吟道:“今日葬花人笑痴,他日葬儂知是誰?”
日子一天天過去,眾多敵人卻都沒有絲毫動靜,似乎亂淫教已經被世人遺忘,但我知道,這平靜只是暫時的。
一邊幫姜甜兒調理身子,一邊融合血脈,還要隨時指點眾女的修煉,日子雖然安寧,卻也顯得忙碌,轉眼間,十年過去了,神族血脈已和我的血脈徹底融合,我也准備游歷四方,尋找紫涵的下落了。
眾女本就苦修了一千三百年,又得我十年調教(注:此調教非色情啊,別誤會,男主是正人君子,一般不吃窩邊草···連水龍吟自己都不信,大家盡量相信吧),個個修為大進,尤其是資質最好的青蝶,此刻的功力已經不亞於當年的紫涵,看來繼承紫涵的衣缽,非她莫屬。
臨走之前,替她們重新煉制了飛劍、法寶,盡量提升她們的實力,又仔細叮囑了一番,這才上路。
不出宮門還好,一踏出宮門,本該沉默無語的兩件神物,立刻發出輕吟,開始對我走的路线指手畫腳,不按它們劃定的路线走,便一刻不停的鬼叫狼嚎,不勝其煩,而按著它們指引的路线走,它們便不發一聲,似乎死了很多年一樣。
不過,按它們指明的路线行走,會有種奇異的韻律,每一步踏下,似乎都隱隱觸摸到天道自然,自身真元、法力的運轉也無比順暢,推算數次,也算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可以肯定,我的氣運是在緩緩變強上升的,而我故意走錯方位,這種韻律就會立刻被打斷,氣運也開始緩緩下降,一連幾次,都是如此,我也就依著它們來了。
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想不給個交代,就指使我,睡醒了沒?
管這倆榆木疙瘩是什麼絕世神物、稀世珍寶,都沒得商量!
奔波數月,此時已經走到大金國境內,即將進入大宋的疆域,我走的不是官道,只是尋常的土路,但顯然常有路人來往,路邊也有茶攤之類的,立刻坐了進去,要了一壺淡茶,准備和這倆榆木疙瘩斗一斗。
不出我所料,我屁股一沾板凳,元始經和四象鼎立刻發出輕吟,催我趕緊上路,茶攤里都是凡人,我自然不能隨便開口對神物說話,不然肯定被當成是瘋子,暗中傳音罵道:“催什麼催!一路放著好路不走,淨走些荒山野嶺,我法力雖高,但也經不起這個折騰!等我喝壺茶,歇個三天三夜,再上路不遲!”
兩件神物的鳴叫立刻變得急促而高亢,我故意調侃道:“上吊也要讓人先喘口氣啊!腿長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們不願意留下,自己走好了!”
聽了我的話,這兩件神物的鳴叫巨大到幾乎震破我的耳膜,但我卻暗暗得意,知道它們也會著急就好辦了,在我眼里,它們跟兩件蠢物沒什麼區別,雖然通曉氣數,但沒有靈智,遲早被我詐出天機來!
想到這里,我伸手入懷,撫摸著元始經、四象鼎,淡淡道:“咱仨湊一塊,已有數千年光陰,雖然你們始終不肯告訴我,你們到底要干什麼,但我還是要問你們一件事,你一們定要回答,否則我就算不和你們同歸於盡,也絕不肯做你的棋子!”
它們立刻停止鳴叫,全無動靜,但我毫不理會,緩緩問道:“你們··是不是想讓周天六道歸復混沌!”
元始經微微一顫,我能隱隱感覺到它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我的心立刻放松了下來,不管它們的目的是什麼,最起碼沒有想要毀滅周天六道所有生靈,這已經比我預期的好很多了,至於這榆木疙瘩是不是在撒謊,我自然心中有數。
但人性貪婪,我不再滿足於這個答案,立刻打蛇隨棍上,接著往下問道:“那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跟貧道說一下,貧道保證不透露給任何人知道。”我竭力使自己看起來和善些,以求博得它們的信任。
結果顯而易見,元始經、四象鼎繼續裝傻充愣,恢復了寂靜,我連哄帶威脅的折騰了半天,它們都沒有絲毫反應,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也無計可施了。
走進大宋邊境,這兩個榆木疙瘩又開始鬼叫,但不是催促我上路,而是讓我在附近找某樣東西,我立刻精神一振,畢竟能讓蠢物,咳咳,神物這麼迫切尋找的,估計不會是一般的東西,立刻發出神念,四面八方仔細搜索。
一邊搜索,一邊想,它們到底要找什麼呢?
我心里暗自猜測應該是其他神物,或者是···紫涵!
畢竟,我出來游歷四方,目的就是紫涵,這兩件神物也肯定是清楚這點的,難道它們終於開竅,准備替我這個主人做一點點事?
把方圓五百里仔細尋找了七八遍,我終於確定,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不用說神物、紫涵,就是靈脈、奇藥也沒見一點!
凡人村落、城鎮倒是不少,但連一個根骨、資質好的人都沒有,純屬鳥不拉屎的地方!
就是這麼一個破地方,這倆榆木疙瘩還不肯放棄,堅持要找下去,而且一走出方圓五百里范圍,立刻鬼叫著要回頭,最後我實在忍無可忍了,找了個破敗無人的山神廟,清理出一張供桌來,躺了下去,愛咋咋地,老子不走了!
倆榆木疙瘩鬼叫半天,我只當是放屁,最後無可奈何的沉寂了下去,我也不管這倆榆木疙瘩能否聽懂,自顧自的調侃道:“因過竹院逢僧話,忽聞春盡強登山,又得浮生半日閒,終日昏昏醉夢間。”雖不指桑,卻也罵槐,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注:此詩是唐代李涉的《題鶴林寺壁》,原詩順序如下: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閒。小弟在這里打亂了順序,是為了應景。)
因為這千余年來,明爭暗斗無數,精神十分疲憊,最近十年也是忙於煉化血脈,指點弟子,救治姜甜兒,實在沒有休息的機會,因此這一躺下,倒是睡了個安穩覺。
睡了數個時辰,忽然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瞥了一眼,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走進廟門,看到廟里有人,似乎怔了一怔,腳步遲疑,似乎考慮著是否退出去,過了片刻,慢慢走到大殿一角,蜷縮了起來,看來這破廟是他的家呢。
我打量著小乞丐,只見他皮包骨頭,滿身灰塵、汙垢,頭發亂蓬蓬的,神情極為怯懦,見我看他,便把頭低了下去,同時雙手抱膝,縮成一團,顯然心中滿是緊張、恐懼,但他卻沒有離開,這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無處可去?
若是如此,未免太悲哀了,但這也是亂世凡人的宿命,這小乞丐不過是其中一個縮影而已。
看了片刻,我不再理會他,背過身子,繼續睡覺。
過了一個時辰,那小乞丐忽然動了動,從滿是塵土的衣襟里取出了幾枚野果和一個冷饅頭,看了看我,竟似想和我分享晚飯,但他似乎有些遲疑,我並不轉身,開口道:“你要是想請我吃飯,就把那饅頭給我,我不吃野果的,要是舍不得就算了!”雖然我早已辟谷,但看到小乞丐想和我分享食物,卻忍不住要試試他的誠意。
小乞丐遲疑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到我背後,將冷饅頭放在地上,又走回殿角,開始剝著野果吃,我轉身站起,拿起冷饅頭,掰下沾著灰塵的部分,隨手拋在地上,同時留意著他的神色,他看著被我丟棄的髒饅頭,咽著口水,我毫不理會,將干淨的部分吃下,伸個懶腰,躺下繼續睡。
過了一會,那小乞丐走了過來,似乎想撿起地上的饅頭屑,我冷冷開口道:“我不吃的部分,也不會讓別人吃的。”
他慢慢走了回去,蜷縮起來,一夜無話。
第二天,小乞丐起了個大早,走到十幾里外的小鎮上乞討,被人訓斥,受盡了白眼,才要到了兩個饅頭,然後在山中費力的四處找野果,最後回到廟里,依然是我吃饅頭,他自己則吃野果充飢,如此持續了數日。
當他又一次把饅頭給我時,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自己乞討來的食物,為什麼分給我?”小乞丐怯怯的看著我,低聲道:“我父親告訴我,招待客人要用最好的食物。”
我點了點頭,道:“令尊在哪里?”小乞丐眼圈一紅,道:“兩年前生病去世了。”
雖然看到他孤身一人,我已經猜到了,但聽他親口講出,還是忍不住輕嘆一聲,道:“葬在何處,能領我去祭拜一下嗎?”小乞丐點了點頭,令我走到後山,指著一個土堆,表示他的父親長眠於此。
這樣一位父親,應該得到尊重,我取出香燭、黃紙,祭了一場,暗誦往生咒,超度逝者的在天之靈。
祭祀完畢,我對小乞丐道:“你請我吃了幾頓飯,現在該我回請你了,跟我來。”說著話,大踏步朝山下小鎮走去,小乞丐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雖說我法寶不少,但身邊錢財卻不多,可這不是問題,我雖然沒有金銀,但縣令家里有不少的。
縣衙好歹也是經過儒門修士布置了禁制的,但以我現在的法力,就是大宋皇宮的禁制也攔不住我,隨手借了幾百兩黃金,縣令卻始終茫然不知,所以也沒讓我打借條。
領著小乞丐走進小鎮,神念一掃,已經找到當地最大的酒樓,直接奔赴那里,小乞丐卻極不適應走在大路中間,幾次三番要沿著牆邊陰影走,都被我拉回來了,到了小鎮中心相對繁華的地帶,行人漸多,小乞丐顯得極為緊張,汗水直流,一雙小手緊緊拉著我的道袍,反而不敢離開半步了。
來到最大的酒樓前,抬眼一看,招牌上寫著“聚友樓”,拉著小乞丐就要進去,門口的店小二一斜身攔住去路,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小乞丐,冷哼一聲道:“這位道爺,你要化緣也得挑個時候,這馬上到飯點了,還讓不讓大伙吃飯了?”
我經歷數場大戰,又被須彌山鎮壓千年,此前更奔波了數月,這身道袍雖是法寶,卻已有些破舊,但我的肉身已經極為強橫,因此一向也沒在意道袍的事情,不想這店小二以貌取人,竟擺起了架子,當真是勢利得很。
聽了店小二的嘲諷,我不禁氣往上撞,但對於這等螻蟻,我還不屑發火,隨手取出從縣令那里借來的五兩黃金,晃了一晃,道:“這位小二哥,貧道不是來化緣的,這錠金子寄到櫃上,等吃完了飯好算賬。”
金子出馬,一個頂倆,店小二的臉色立刻大變,親昵無比,恭謹有禮,估計他爹娘都沒見過他現在這幅孝敬模樣。
掌櫃的也坐不住了,出來打圓場,訓斥了店小二幾句,親自安排了雅間席位,又吩咐店小二好生伺候,這才退了出去。
偌大一個人雅間,坐十幾個人都有富余,此刻卻只設兩座,小乞丐渾身不自在,黏在我身邊就是不肯坐下,讓他點菜,也是連連搖頭,慌亂不已,看那神情,仿佛是要把他拖出去斬首一般。
我只得吩咐店小二取過菜譜,按照孩童愛吃的甜膩口味點了幾個菜,考慮到小乞丐沒吃過雞鴨魚肉,又點了些葷菜,同時要了兩壇酒。
沒過多久,酒菜齊備,小乞丐卻說什麼也不動筷子,我示意店小二退出去,然後每個菜先嘗了一口,又給他夾到他盤子里一些菜,他這才開始風卷殘雲般的狂吃猛喝,我微微一笑,自斟自飲。
沒過多久,就看到小乞丐摸著肚子,直打飽嗝,卻舍不得放下筷子,但他人小腹淺,實在是一口也塞不進去了,只能帶著無限遺憾的眼神,死盯著面前的菜肴。
我剛要起身結賬,就聽到樓下邊一陣騷亂,掌櫃的喊道:“偷縣太爺金子的響馬就在樓上,各位官差老爺可要小心,那賊道有些扎手!”
看來,掌櫃的見我隨手拿出五兩黃金,認為我是江洋大盜,去衙門通風報信了,而青天大老爺估計也發現自己辛苦搜刮的贓款被盜,所以派了捕快來緝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