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把藏在座椅下的勃朗寧取出,插在腰下,襯衣扯出,遮住了手槍,手一指正前方一百多米處的路障和人群,冷笑道:“那些人是來撈魏縣長的,被我拒絕了。”
我視力極佳,遠遠就能看到幾個剛才在縣紀委大樓出現的不速之客。
“我剛才被關在你們紀委的時候,曾聽到嘈鬧,原來是來撈魏金生的。”
石克一邊遙望前方,一邊問:“他們都是什麼人啊。”
“上寧組織部,上寧公檢法的頭兒都來了。”
我說。
石克一驚:“來頭不小,李書記打算怎樣應對。”
“先看看。”
我沉著思索,車子已走了大半小時,已經遠離源景縣,此時叫胡大成派人來已是鞭長莫及,我暗責自己的心思不夠慎密,非常時期,我應該讓胡大成派人跟著我,如今回頭肯定耽誤石克的行程,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但願這些人不敢攔我。
“他們可能是車拋錨了。”
石克安慰說。
“不可能。”
我又觀察了一會,很肯定道:“拋錨的話,不會有這麼多人站在那里,留一兩個人看拋錨的車就行,至少,領導可以先走。我如果猜得不錯,縣紀委里有他們的人,我和你一離開,這些人就得到消息,他們是在這里等我。”
石克並不了解其中的貓膩,他看看手表,小聲道:“要不,我出去跟他們談談。”
我看了看時間,已是凌晨五點多,時間還很充裕,便搖頭道:“不好,托我的人囑咐過,這次送你去上寧機場是秘密,我不想讓人看見你,這些人中一定有人認識你。”
石克點點頭,我尋思了片刻,毅然道:“石局長,麻煩你跟我妹換個位置,你到後面趴在座椅下邊,委屈一下,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現身。”
石克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便與小君交換了位置,他到車後座,小君來副座,我柔聲叮囑:“小君,系好安全帶,不要緊張,沒事的。”
“哦。”
小君朝我投來甜甜一笑,她看起來若無其事,一雙迷人的大眼睛亮如星辰。
寶馬750i緩緩開動,朝前方的人群和路障駛去。
“停車,停車。”
幾個身穿便衣的青年男子很不客氣地攔住了我的寶馬,我心陡然一緊,把車停好,但沒有關掉發動機,便衣男子示意我搖下車窗,我只能照辦,伸出頭去,冷冷問:“什麼事。”
“請靠邊停車,關掉發動機。”
一個帶頭模樣的便衣舉手示意。
“你是什麼人?”
我警惕問。
“我們是上寧市防爆支隊的,在執行任務。”
便衣男子幾乎是吼著。
我平靜道:“請出示證件。”
便衣男子猶豫一下,很不情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本子,在我面前一晃,便放回了口袋,我依稀見到了警徽,心有不滿,冷冷道:“我還沒看清楚。”
便衣男人臉色大變,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從腰間拔出手槍對准我,大吼一聲:“你給我滾出來,要不然,我立即開槍。”
唰唰唰,與此同時,其余的便衣男子也拔出了手槍,不遠處,剛才那幾個在縣紀委大樓里與我交鋒的不速之客像沒事一樣坐進了小車,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聞不問,我面對幾只黑洞洞的槍口,緊張得手心全是汗,車里還有我的小君。
“你有種就開槍。”
一聲嬌嫩的吆喝劃破了夜空,所有人都驚呆了,我也驚呆了,這是小君在朝幾個便衣青年怒吼,我不知道小君何來這種勇氣,柔弱的她尤其見不得我身處危險,我迅速調整狀態,扭頭責怪道:“小君,別說話。”
小君緊閉著小嘴,把一雙大眼睛瞪圓了,眾人驚愕之下並沒有把這個小君放在眼里,所用的槍只對准了我一個,我默默三呼吸,運起了九龍甲,渾身的勁力提到極致,又勸了小君兩句,我便推開車門,緩緩走下車。
矗立在眾槍包圍下,我有一股傲然的氣勢,仿佛烈士走向刑場,渾身是熱血,如果不是有小君在,如果不是有任務,我會考慮挑戰眼前的危險,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英雄氣概。
感覺身後有人朝我走來,我沒有回頭,目光如鷹般盯著幾個對我舉槍的便衣男子,身後的來人越來越近,我聽到一個陰柔的男人聲音:“呵呵,這不是李處長嗎。”
我一愣,這聲音好熟悉,是陳子玉的聲音,我倏然回頭,果然就是陳子玉,他走到我面前,面帶微笑:“不對,不對,我有收到消息,李處長已經榮升為書記,我應該稱呼李書記才對。”
陰鷙的眼神看向身邊幾個便衣青年,略帶不滿地揮揮手:“黃隊,李書記是自己人,你們統統把槍收起來。”
便衣青年很聽陳子玉的話,迅速把槍收了起來。
陳子玉壓低聲音,和氣道:“李書記,借一步說話如何?”
他看了看車里的小君,眼里一片異樣。
我正想讓所有人離開我寶馬750i,以免讓他們發現車後座里的石克,便點點頭,跨過高速路護欄,朝一處空曠的泥地走去,除了兩個人監視小君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我和陳子玉身上,至此,我已經明白這次攔截,完全由陳子玉親自主導。
“陳先生,有什麼指教,請你直接了當說出來。”
我努力保持冷靜,深陷這種危機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並不慌亂,我只擔心小君。
陳子玉微微一笑,客氣說:“指教不敢當,既然李書記心直口快,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這里所有的人今晚都有個任務,就是必須帶回魏金生魏縣長。”
頓了頓,他仰望夜空,輕嘆道:“天快亮了,大伙又困又餓,李書記,你能否高抬貴手?”
我疑雲頓生,試探問:“一個縣長,你們至於這麼大陣仗麼。”
陳子玉避重就輕,淡淡說:“一條船上的,就算是一枚小螺絲,也有它的用處。”
我冷冷拒絕:“剛才我已經在縣紀委里說得很清楚了,陳先生不要讓我難做。”
陳子玉道:“確實,抓魏金山是市委的決定,但我們兩院來提人也是職責范圍,李書記大可以不必這麼較真,你放了人,把事情推給上寧兩院就完事,我們都有手續,都是按章程辦事。”
“我不答應呢。”
我平靜問,內心已震驚不已,陳子河一直沒有提中紀委,想必他已經查到中紀委沒有接手調查魏縣長,沒有了中紀委的介入,陳子玉才這麼膽大妄為,短短的一兩個小時里,他就能上下梳理,可見陳家的能量、權勢完全不在喬羽之下。
陳子玉依舊和氣,只是浮腫的雙眼射出一道狠毒:“李書記,你別逼我,按子河的意思,就是在這里干掉你,然後再回縣紀委搶人,我不願走到那一步,昨天你在國安局幫了我,我不想恩將仇報。”
我默不作聲,怒火在胸口燃燒,我最憎惡的,就是被人威脅,陳子玉緩緩轉身,看向寶馬車,感慨道:“車上那位女孩很勇敢,但我不欣賞她的勇敢,我只欣賞她的美麗,如果讓我猜,你一定很愛她。”
“你什麼意思。”
我握緊拳頭,殺機閃現。
“什麼意思你懂的。”
陳子玉懾於我的氣勢,微微後退半步,語氣平和道:“李書記,我知道你很為難,我陳子玉做事絕對公平,你跟我合作,你會得到回報和保護,我給你三千萬,半年內,你可以在上寧任何一個單位選一個正局級職務。”
“縣紀委並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只是一個副書記。”
形勢逼人,眾寡懸殊,我不得不面對現實,忍受陳子玉的威脅。
“李書記,真人面前就不要打妄語了,任華安雖然是縣紀委的一把手,但他跟前任趙鶴一樣,有多少底細我們三年前就查得清清楚楚,他遠遠不值得我親自出手,而我至今沒查到你李中翰的確切身份,不過也快了,最多三天,我就能知道你所有的底細。”
陳子玉繼續給我施加強大壓力。
我陷入了沉默,自信心一點點消失,別人我不相信他敢槍殺我,但陳家的兩位公子一定敢下手,他們心狠手辣又有深厚的權力背景,還勢在必得,不用多猜,這魏縣長肯定與陳家有重大瓜葛,唉,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縣紀委副書記,我的能量還達不到玩弄權力游戲的高度,我必須忍讓,必須後退。
“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冷靜問。
陳子玉陰鷙地看著我說:“打電話告訴任華安,把魏縣長放了,我們的人就在縣紀委外等著。”
我心中又是一凜,這陳子玉與我幾乎同齡,但他的膽氣和手段都在我之上,運籌帷幄更勝我一籌,他完全把握全局,早已洞悉我會妥協,我隱隱有些氣餒,猶豫了片刻,我拿起手機撥通了任華安的電話:“任書記,長話短說,把魏縣長轉交給剛才我們的人,轉交時,手續必須齊全。”
任華安驚訝問:“李書記,這……”
我克制滿腹的郁悶,沉聲道:“先處理了吧,詳情改天再說。”
任華安沉默了半晌,深深一嘆:“好吧。”
掛掉電話,我靜靜地看著陳子玉,他也在電話,安排他的人與任華安交接魏縣長,我們相隔的距離只有八九米,以我現在的實力,我能一槍打爆他的腦袋,也能在三秒之內用手劈斷他的脖子,但我沒這麼做,此時逞強是莽夫行為。
交代完,陳子玉放下手機,走到我跟前,微笑道:“李書記,我也有錯,早知道我們合作如此愉快,我們就不比傷了和氣,不過,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們可以做朋友,可以繼續合作,如果我們能攜手,相信整個華夏的天,都是我們的。”
我漠然道:“我可沒這麼遠大的理想,我只想盡一份職責。對不起,我車上的人又餓又困,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管陳子玉的臉色又多難看,大步朝我的車子走去,今晚,我算是栽了,眼下先把石克送去機場再說,別辜負了柏彥婷所托。
剛走幾步,一條人影突然攔住我,我一看,竟然是陳子河,與此同時,身後的陳子玉大聲喊道:“子河……”
估計陳子玉想阻止陳子河與我發生衝突。
可陳子河不聽,他氣勢洶洶地攔住了我,手里還拿著槍,我心一凜,全身馬上蓄勢待發,昨天偷聽到齊蘇愚和陳子玉的對話,知道這陳子河手段殘忍,已經有幾條人命死在他手上,剛才陳子玉也說了,陳子河想就地干掉我,我不得緊張,眼睛盯著他的手槍,只要稍有不對,我立刻制住他。
“你他媽的不是很拽嗎,你以為你有喬羽撐腰,就很了不起嗎?”
陳子河朝我辱罵,晃動的手槍不時舉起,我臉色嚴峻,一步步後退,陳子河疾步趕來,一把奪走過陳子河的手槍,大聲道:“子河,你冷靜點。”
幾個便衣青年上來,將陳子河拖開,陳子玉轉過身,一臉歉意:“李書記,不好意思,我弟喝醉了。”
陳子玉狂喊:“玉哥,現在不能讓他走,等我們見到魏縣長了,才給他走。”
陳子玉一聽,整張臉在月色下陰森得可怕:“李書記,對不起,我弟有點莽撞,我給你賠不是,不過,他說得也對,你就再等等,只要一切順利,天亮之前你一定能走。”
我勃然大怒,如果天亮再走,那恐怕就耽擱了石克上飛機的時間,完成不了柏彥婷交給我的任務,怎麼說呢,柏彥婷再美,再蛻變,她也是我們碧雲山莊的最年長者,我雖然跟她有肉體關系,但內心中,我仍然視她為長輩,我像敬重姨媽那樣敬重她,她第一次要求我幫她辦事,我是抱著在“長輩”面前“露一臉”的心態放出石克,並安全護送他到機場,我不允許這事給搞砸了,連這點小事我都完成不好,我臉面何在,信心何在。
我深深一呼吸,冷冷道:“陳子玉,俗話說得好,窮寇莫追,我如今在你眼里就是窮寇,現在是你逼我,不是我逼你,我已經讓到這份上了,你還要羞辱我嗎,這里全是你的天下,我現在是離開源景,不是返回源景,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李書記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只是求穩妥……”
陳子玉臉色陰晴不定,他也知道對我過份了,與陳子河相比,陳子玉更理智,更懂人情世故。
我冷冷道:“要不穩妥,你就是把魏縣長帶回了家,也不能保證他穩妥。”
事到如今,我更不願逞強斗狠,只求迅速離開,所以,我的話語帶著幾分懇求:“我馬上要走了,明天一早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辦。”
陳子玉陰測測道:“什麼重要的事,我陳某或許能幫上忙。”
我的怒火一下子就升騰了,很明顯,陳子玉在敷衍我,我沉聲道:“告辭了。”
說完,邁開大步,朝寶馬車走去,陳子玉沒有攔我,我暗暗欣喜,眼睛看著車里的小君,她很平靜,兩只美麗的大眼睛亮如星辰。
我剛要拉開車門,卻沒想到,陳子河突然衝來,一把拔走我的車鑰匙,我大怒,想去追,幾個便衣青年再次攔住我,我怒火中燒,幾乎要爆發,可我一接觸到小君的目光,所有怒火都忍了下來。
陳子河見我敢怒不敢言,他更囂張了,繞過車頭,來到副座的車窗邊,對著小君挑逗:“嗨,你叫什麼名字。”
小君沒有回答,臉看都不看陳子河一眼。
我怒吼:“請你不要騷擾她。”
陳子河流里流氣道:“我騷擾她怎麼了,她是你馬子啊?挺有眼光的,讓給我怎麼樣,你已經有林丹慕,不如就把這個美女讓給我,我保證讓她……”
陳子河做了一個猥瑣下流的動作。
怒火在蔓延,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就在這時,一個便衣青年指著車後座狂叫:“玉哥,快來看,這里有一個人趴著。”
無法再克制了,我一聲狂嘯,隨即彈身而起,越過車頭撲向陳子河,身後是陳子玉的叫喊:“子河,小心……”
陳子河在愕然,他萬萬沒想到我動手,電光火石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我抓住,一個鐵臂鎖喉,我從手中搶過了我的車鑰匙,馬上扔給小君,又迅速拔出腰間的手槍對准了陳子河腦門,他嚇得大喊:“別,別開槍,別開槍,玉哥……”
幾乎所有便衣青年都拔出了手槍,齊刷刷地對准了我,另外的幾輛車里,也有七八個人走出來,其中就有上寧法院的盧院長。我靠著寶馬,手指塞在手槍的扳機里,只要輕輕扣動,陳子河就立刻完蛋,可我知道,我也會完蛋,滿腔熱血都灌進我的腦里,我顧不上許多了,大聲怒吼:“開槍啊,有本事就開槍。”
“放下槍,大家放下槍。”
盧院長跑到陳子玉面前,焦急喊:“子玉,你瘋了,出了人命,你我都擔當不起。”
陳子玉滿臉猙獰,我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命令那些便衣青年放下槍,但我低估了陳子玉,關鍵時刻,他一把推開盧院長,竟然從褲兜里掏出一把手槍,閃電對准了車里的小君,大聲喊:“大家聽著,我數到五,如果李書記不放下手槍投降,大家一起開槍,打死他們。”
“玉哥,玉哥……”
陳子河悲嚎,身子劇烈發抖,好像有什麼液體流出,我已無法顧及小君,身子微蹲,背靠著車子,用陳子河當擋箭牌,可是,我從陳子玉的眼里看到了瘋狂,我內心狂呼,這瘋子一定會開槍,一定會的,我感到一絲絕望,心里默默數著持槍的人數,一共六個便衣青年持槍,加上陳子玉就是七個,我有信心撂倒三個,剩下的就靠運氣了,只要他們十秒之內殺不死我,我就能全部干掉這些人,我怒吼著叫小君趴下。
“玉哥,你弟在他手上。”
一個便衣青年在對峙中慌了神。
“管不了這麼多,對付殘暴的敵人就必須有犧牲。”
陳子玉厲聲喊。
我暗暗欣慰,首批打擊的目標就能排除那個驚慌的青年,我迅速觀察,又排除幾個手在發抖的便衣青年,最後選擇三個最危險,最鎮定的目標,這三個目標中,陳子玉是第一個要收拾的目標,因為他要對小君下手,我很有信心干掉陳子玉,即使他狡猾地躲在車子的另一邊也跑不了,我在判斷他的方位。
恐懼的氣氛籠罩著整片高速公路,已經臨近天亮,高速路的兩頭居然沒有任何車子經過,看來陳子玉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他揚聲大叫:“聽好了,一,二,三,四……”
“叭叭。”
“叭叭叭……”
千鈞一發之極,我身後的天空響起了十幾聲清脆的槍響,我下意識知道出狀況了,緊接著是汽車飛馳的聲音,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身後看去,我無暇分心,趁著他們注意力不集中,我打算先下手為強,干掉幾個,可我又猶豫了,不知身後來的是什麼人。
“嘭嘭嘭嘭……”
五六個路障被飛馳而來的小車接連撞得飛起,驚呼四起,人群四散,這是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緊接著,這輛瑪莎拉蒂帶著尖銳的刹車聲撞向停在路邊的一輛屬於檢察院的小車,發出更巨大的“嘭”聲響,檢察院小車在巨大的衝擊下,整輛車猛烈側翻,又滾了兩滾才停止,驚呼再次四起,檢察院小車里有人發出救命的嚎叫,四散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去救。
瑪莎拉蒂停下了,車頭已經殘破,前蓋已翻起,噝噝冒著白煙,車前窗都裂了,幸好沒碎,要不然車里的人肯定受傷,所有人都看著從瑪莎拉蒂里走出一個人,所有人都驚呆了,我渾身顫抖,因為從撞毀的瑪莎拉蒂里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異域女郎,頭發是金色的。
我的上帝啊,這不薇拉麼。
甩了甩腦袋,我再凝目細看,這位金發女郎真的就是薇拉。
正當驚呆的人群看著薇拉時,遠處的高速路響起了沉重的轟鳴,四輛軍車疾馳而來,前一輛是吉普軍車,第二輛准確地說不像軍車,是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路虎越野,後兩輛是大軍車,我一看到這陣勢,所有的擔心和恐懼都灰飛煙滅,我的救兵來了。
四輛軍車幾乎停在離我不遠的公路邊,幾乎同時打開車門,幾乎同時從車里跳出人來,前兩輛小車跳出了十個全副武裝的野戰軍人,後兩輛跳下了……我來不及細數,大概也有七八十人左右,這些軍人舉著武器朝我蜂擁衝來,呼喊著:“放下槍,把手舉起來……”
這場面我見過,上次在我碧雲山莊時就見過,只不過上次是武警,這次是野戰軍人,陳子玉這方所有拿槍的人都扔下了手槍,都驚恐地舉起了雙手,連沒拿槍的人也高舉雙手,唯獨我沒有扔下槍,也沒舉起手,我的槍口仍然頂住陳子河的腦門,他雙腿已經無力,我的手肘依然箍緊他的脖子。
陳子玉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不敢看我,他知道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沒用弄清楚對手之前,不要輕易向對手發起挑釁。
所有陳子玉的人都被軍人包圍,搜身,甚至有些人被軍兵毆打,場面火爆又亂哄哄一片,他們很快就被軍人集中在一起,我收起手槍,把陳子河推開,幾個軍人過來,把他半拉半拖集中過去,其中一個軍人朝我擠擠眼,我馬上認出他就是軍分區的楊排長。
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我迅速打開車門,與小君抱在一起,她美臉平靜,居然還笑嘻嘻,可是握她的小手時,她的小手心全是冰涼的汗水。
“那石叔叔一直在報信哦。”
小君柔柔說。
“報信?”
我忽然想起了車後座的石克,扭頭看時,已不見人影,小君指了指車窗外,我一看,見石克不知何時離開車子,遠遠地站在一個小土丘後打電話,他手里居然也拿著手槍。
我目光極力尋找薇拉,不料她已不見蹤影,問小君有沒看見金發女郎去哪了,小君的大眼睛到處搜尋幾下,最後也說不知道,“誰是領頭的。”
一名軍官模樣的軍人朝陳子玉等眾人大聲問。
陳子玉沒有回答,盧院長躲在他們的人後面也不吭聲,“是不是你?”
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來到那個上寧市檢察院特別巡視員劉海洋的面前大聲問,劉海洋忙搖頭,於是,軍人就一個個問,問到那個曾經給我看過證件的便衣青年時,他也說不是,這時,楊排長朝我看來,我輕輕點頭,楊排長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衝到便衣青年面前,一招凶狠的擒拿把便衣青年打翻在地,幾個軍人合力,用繩子把便衣青年捆綁結實,還用繩子勒住便衣青年的嘴,隨後一直拖到高速路的鑄鐵護欄,把他綁在護欄公路內的一側。
軍官繼續盤問,軍兵在四周泥地里仔細搜索有無散落的手槍和可疑物。
就在這時,一直停在路邊的那輛黑色路虎突然開動,我扭頭看去,可能是車玻璃的原因,開車的是什麼人我完全看不清楚,黑色路虎先是車輪與地面發出劇烈的摩擦聲,接著迅速倒車,包括軍人在內,幾乎所有人一開始並沒有很留意這輛黑色路虎越野的突然行動,可是隨著越野車發出更尖銳的“吱”聲音,大家都朝越野車看去,一瞬間,越野像發瘋的野牛般衝了過來,幾個軍人敏捷跳躍避開,越野車帶著呼嘯衝向了捆綁在鑄鐵護欄的便衣青年。
我大吃一驚,迅速把小君的腦袋往我大腿按,不讓她看見即將發生的一幕。
“嘭”的一聲巨響,黑色路虎越野車猛烈地撞向便衣青年,四周驚呼驟起,叫的人都是大男人,即便是大男人,也無法承受這種慘狀,便衣青年整個身體的骨頭幾乎被撞斷,身體歪了下來,他的嘴被繩子綁住,無法呼叫,血液從他嘴里狂噴出來。
驚人的一幕還沒有完結,黑色路虎又激烈倒車,再次激烈地撞向便衣青年。
我的血壓急劇升高,我的心髒在狂跳,似乎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黑色路虎連續三下猛烈地撞擊便衣青年,把活生生的人撞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黑色路虎的護杠都撞凹了,鑄鐵護欄有半根手指長的厚度,也被撞彎了,所有人都被眼前這慘烈的一幕震懾。
“吱。”
越野車發出一道尖銳的刹車聲,朝上寧方向飛速駛離。
石克像幽靈般鑽回車後座,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快速朝我奔來,馬上示意我開車走,我點點頭,摁住小君的腦袋跨到駕駛位,立即驅車離開現場,開了好幾百米,小君嗲嗲喊:“放手放手。”
我這才松開手,小君狠狠瞪我一眼,回頭朝石克送去一個可愛的笑容。
“小君,你好勇敢,叔叔像這個年紀,看見手槍兩腳都會發抖。”
石克笑眯眯地豎起了大拇指。
“石局長……”
我心亂如麻,剛才那慘烈的一幕不停在我眼前重復出現,無數謎團縈繞我腦海,我很想問問薇拉怎麼會突然出現,軍分區的軍兵們為何來得如此迅速。
石克制止我問下去,他看了看手表,催促道:“李書記,天快亮了,我得趕時間去機場。”
我心中一動,已知石克不願讓小君聽到過多的事情,小君不是笨蛋,她聽出了石克的意思,小嘴微撅,嘟噥著:“不聽就不聽,我還不想聽咧。”
我暗暗好笑,柔聲叮囑她系好安全帶,她乖乖照辦,我心中涌起無限感慨,又一次與小君經歷危險,又一次化險為夷,我和她注定患難與共。
一路飛馳,我默不作聲,小君也默不作聲,唯獨石克不時接電話,說什麼我也聽不明白,大家心事重重,時間便過得很快,一個小時過去,我們即將到達上寧,此時天色漸漸大亮,高速路上車輛往來頻密,我真不知道哪些軍人是如何處置現場,如何處置陳子玉他們。
“李書記,前面出口停車。”
石克收起了手機。
我打起閃燈,放慢了車速,不一會,便發現前面高速路出口處也停著一輛車,駛近一看,竟是那輛撞死便衣青年的黑色路虎,我的心突然緊張,為了證實,也為了看看車里是什麼人,我故意越過黑色路虎,停在它的前面。
“小君,你下車,搭乘後面那輛車,李書記要送我去機場,你就不用陪著了。”
石克笑眯眯地指了指後面的黑色路虎。
小君猛眨大眼睛,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看著我,我回頭看了看路虎,只見車門突然打開,一位絕美的金發女郎挽著提包從路虎車里走了下來,她身穿黑衣高跟鞋,雖然打扮簡潔,但氣質像明星,一百七十二公分身高配高跟鞋,跟高挑的時裝模特沒什麼兩樣,小君兩眼一亮,馬上認出:“啊,那是若若的媽媽。”
我恍然醒悟,原來薇拉撞車後,便趁著混亂溜進了黑色路虎里,心里不禁暗暗吃驚,難道就是薇拉開車撞死了便衣青年?我不禁對薇拉心生敬畏,那殘忍狠辣的手段也只有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才做得出。
薇拉來到我的寶馬邊,拉開了副座車門,湛藍的眼眸掃了掃小君,嫵媚道:“小君,快下來,去坐後面那輛車。”
小君再次看我,我微笑點頭,小君立刻跳下車,快步走到黑色路虎車前,車門打開,她愣住了,我見小君很吃驚地看著車里,隨即迅速上了路虎車,我急得張望,卻看不到車里的人是誰。
薇拉大屁股一撅,彎腰坐進了我的車里,輕聲說道:“快去機場吧。”
我趕緊發動車子,瞄了一下觀後鏡,那黑色路虎也緩緩開動,朝另一個方向駛去,我忍不住問:“那開車的人是誰啊。”
“呵呵。”
石克和薇拉都笑了。
我急不可耐,不停追問,可是薇拉和石克就是不說,薇拉飄了我一眼,沒再搭理我,從她的提包里翻出小鏡子,細心地打量自己的姿容,我問急了,她眨眨長睫毛,嘆氣道:“你還猜不出是誰?”
我愣了愣,腦子飛轉,隱約猜到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