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問仙
“啪!”
一聲脆響,蕩得茶館內外是眾人一驚。待引得周遭目光,定睛看去,一老者,青絲灰褂,正在那小台上站定,立姿挺拔,雖然袍袖沾著些許的風塵,卻依舊蒼松翠柏。
看客皆曉:這乃是一位江湖說書人。
但見,人前搖扇,醒木拍桌。
“遠望紅輪西墜”
“不久月打東發”
“行路君子奔店家”
“野鳥林中宿下”
定場詩畢,熱鬧的茶館便已安靜了下來,而那蒼老而磁性的聲音便在這小小的廳堂之中回蕩起了那久遠的傳奇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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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有一大國,曰 “涼”。
國富而兵強,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夜竟無禁。
挑擔行商者,街市之上來往絡繹不絕,乃當世盛景。
治世者,乃一尊女帝,以“賢”之名君臨此大涼盛世。
晴空之下,國民皆雲,女帝聖明,治國有方,乃當世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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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墜,天邊流雲被染上烈火的顏色。
琉璃狀的雲絲在那澄澈的晴空之上飄搖,似是被那地平线之上的千仞高山給細細梳理過,柔順的飄揚在這湛藍之上。
些許來自清澈平原的清風從吹來,揮散白天那讓人浮躁的熱氣後,便輕輕的擁住橫亘在原野上的悠長城牆。
此處乃是大涼都城,喚做“萬青”,堅壁雄關,恢弘而大氣,浩然的在這西洲最肥沃的平原上展開,乃是一幅由“人”所譜寫的畫卷。
而那立於這宏壁之下,衣甲整齊的兵士則稍稍眯起了沉重頭盔之下的眼睛,望向了天邊那輪逐漸沉入山間的落日。
見得黃昏已至,他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但是隨即便微微的縮了縮堅毅的眼瞳,重新握緊手中金槊,繼續在這宏偉的門樓之下盎然屹立,面對著徐來的清風。
雖然並非是第一天在此處站崗,但是他依舊能夠感受到背後那充滿著力量感的“涼”字重重的壓在自己的肩上。因此即便是已到了即將入夜的換班時分,他也依舊堅守這自己的崗位,未有半分懈怠。
在這夕陽西下的時段,已有無數道炊煙已經在城牆之內悠悠裊裊的升起。如若是那仙人大能,得以御劍於空中,甚至可以嗅到些許來自飽滿香米的甜香氣息。恐怕即便是早已辟了五谷的大羅金仙們,恐怕也會久違的食指大動。
而當這香味傳來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辛苦的兵士們可以短暫的將保衛這盛世的重擔卸下,去投入這世間,去享用屬於他們的“家”的味道。
然而正當換崗的鈴聲清脆的在耳邊響起,士兵終於得以稍稍松開沾滿汗水的兵刃,將其放回武器架上,拉起吊橋的繩索,准備關上這城門的時候,他的余光卻看到了遠處的一抹人影。
那是一位衣訣飄然的道長,正邁著悠然的腳步,朝著這城門漫步而來。
兵士看了看已經被自己收緊了一半的城門吊索,又遠望了一下那位身影依舊在數百步開外的白衣道人,只是稍稍的猶豫了一下,他便松開了緊繃的吊索讓吊橋歸復原位,重新拿起架子上金槊,再次立得筆挺,來迎接這位有些來的不是時候的客人。
“道長~要關城門囉~~”
揚起聲音,朝著那道白色的身影呼喊道。
“來也,來也~”
亦是悠遠的回答,縹緲,卻清晰。
兵士微微點了點頭,打算候得這位道長來到近前。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這位道人明明剛剛還在百丈開外,卻在幾漫步之下,便悠然的跨過了這段距離,卷著潔白的道袍,出現在了眼前。
兵士拱手作揖,在心中暗自贊嘆起了這方便的縮地之術,沒想到這遲來了些許的客人竟是一位修行者。
“萬青城門吏,劉三,見過道長。不知道長可是要進城?”
但見那道人微披鶴氅,輕輕的拂了拂袍袖,口中掐句真言
“無量天尊。”
“貧道雲游四方,偶至這雄城,聽聞乃百國來朝之盛景,便到此尋些機緣功德。自然是要進城。”
兵士抬起頭,稍稍打量了下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客人。但見吞吐之間,似有那兩儀圖樣環繞其身,雖然看起來便是遠路而來,卻身上分毫不見沾染風塵。
挺拔的背上還背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那光澤乃是非銅非鐵亦非鋼,周遭繚繞著奇異的輝光。若是看久了,還會感覺到絲絲的寒氣環繞其中。
在這萬青城守了幾十年的城門。這門吏劉三也算是見多識廣,經驗告訴他,這位道人若不是那奇人異士便是世外高人,固然從前也沒少接待此類人,但是其中必然少不了心高氣傲或是秉性乖張之人,讓他不由得慶幸了一下自己沒有怠慢這位人物。
不過似乎今天的運氣要好些,他再次拱了拱手,穩重的說
“道長只需留下名號做個記錄,便可進城去也,若是要投宿,這城內大小客棧皆有素齋。您可自便。”
聽到這里,白衣道人也合攏袍袖,微微彎腰向這兵士還了一禮,開口道。
“貧道乃東洲人士,出身萬仞山白雲觀,道號白雲,白衣子。”
兵士在記下了這名號,在一旁的木桌之上登記造冊。便一頓手中的兵刃,轉過身讓開了道路,鄭重道:
“白雲道長,請! ”
“無量天尊。”
真言尚且飄蕩在耳邊,而那縹緲的身影,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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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了這座廣闊的城市,極天之上的群星在人間的頭頂飄搖,如夢似幻,盡顯那無邊的逍遙。
華燈初上,這命冠西洲的雄城即便是在這淺夜之中,也是熱鬧非凡。
星羅棋布的燭火燈籠漸漸的在那酒肆,茶樓,客棧的門前亮起。如若是那一盞孤燈,自然是星火飄搖,不見光彩。然那熱鬧的人氣卻使得這無數盞燈,形成了光的河流,匯成一股,散發出璀璨的光輝。
那白衣的道人此時正在這人群之上的半空中,緩緩的凌空踏步,帶著悠然的神色看著這人間的百態。此時他已經褪下籠罩身軀的鶴氅,露出了本來面貌,原本籠罩全身的些許罡氣也徐徐散去。而我們也終於有幸得見這位仙人的真實容顏。
但見這白雲道人,頭上一頂五岳巾,帶著些許墨色的發巾束住了他那潔白如雪的長發,干淨利落的披散在身後。而那飄搖的碎發之下,一雙鏨金色的丹鳳俊瞳,輕輕的掃視這腳下的凡民們,其中透出那超然世間的微光。面若冠玉的他,卻有著兩條修長的白眉,襯著那稍有凌厲的曲线,帶給了這仙人些許時光的刻痕。
不大的微風吹起一塵不染的潔白道袍,露出那踏步在虛空之中的步雲履,系在纖腰之上的逍遙帶飄忽在空中。
這位自稱“白衣子”的道人,就這樣如同世外飛仙樣,在這雄城之上漫步,看著這些庸庸碌碌卻也不失快樂的百姓們。
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嘴角露出了一點些許的微笑。
他似乎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但是目光卻依舊生澀的穿梭在街頭巷尾。似乎有些感情正在他的平靜了千年的心海之下翻騰。不過籠罩靈台的紗霧,阻擋了這悠遠的波濤翻出水面。
就這樣,他踏步凌雲,有些隨意的走向了這城中最為繁華,燈火也最為明亮的那座高樓。
在那上面,有著斗大的夜明珠雕成的明晃晃三個大字。
“凌煙閣”
即便已經入了夜,這酒樓似乎也是人聲鼎沸,充滿了那世間的煙火氣,劃拳談笑推杯換盞的平民們在這一層熱熱鬧鬧。而紙扇飄搖,風花雪月的貴公子們則在這二層吟詩作賦,爭那才子之稱。那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官員們,則擁著千嬌百媚的美嬌娘在
這三層做著屬於他們的宏圖美夢。
這凌煙閣,可謂是每一層都是百態的寫照,極盡那人間煙火,榮華富貴。
而這樣的酒樓,卻只有那最高的一層,燈光素雅,不似其他的部分那樣喧嘩。
白衣道人笑了笑,腳尖在空氣中輕輕的一點,激起些許透明的波紋之後,便飄然的落在這最高一層整潔的樓板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貧道多謝掌櫃的前來迎接了。”
攏起道袍的寬大衣袖,白雲道人朝著那燈光下的無人木椅拱了拱手。
聽得這話,那椅子上原本飄曳的燈光突然扭曲了些許,手里捏著賬本的長褂男人出現在座位上,身形瘦削而內斂,但是如若是吾等凡人接近其身軀,卻絕對會被那雄厚的威壓所狠狠的按到地板上吧。
只見這男子向著面前的白雲道人回了個揖,平靜的說。
“道長光臨小店,且用些什麼?”
白雲道人將一小塊璀璨的玉石放在那盞清燈之下。
“掌櫃的客氣了,一壺淡茶便可。”
說完這話,道人便轉過身,憑欄觀看這盛世美景去了。
掌櫃的老板隨手將那碎玉摸進袖口之中,便站起身向著樓下走去,但是他的目光卻在劃過白雲道人身後背著的那柄光澤奇異的寶劍之時,微微的停滯了一下。那非銅非鐵亦非鋼的光澤在眼中閃爍,他原本沒什麼感情的瞳孔登時縮小了幾倍。
不過瘦削的掌櫃並沒說什麼,只是那下樓的步伐,比平常快了許多。
時間就這樣飄過了半柱香,白衣的道長就在這里迎著夜晚的清風享受著那逍遙的滋味。只有那隱約的清燈噼啪聲伴他左右。
離去不短時間的掌櫃終於端著一個素雅而細膩的白瓷茶壺,一步一步的從樓梯上走了回來,一小股水蒸氣,從茶壺的小嘴之中默默的冒出,帶來清爽的香氣,熱水之中卻帶著些許寒氣,將那剛剛冒出的蒸汽凍成了細小的冰煙。
白雲道人微微抽了抽鼻子,點點頭。
“千山雪蓮,掌櫃的費心了。”
將茶壺輕輕放在桌面上,瘦削的男人說道。
“道長慢用。”
然而放下茶壺之後掌櫃並未離開,而是站定在那里。
“道長,這位仙友臨時到來,可否與您共席?”
說著,男人從身後讓出了一個渾身裹著黑漆漆斗篷的人影來。
白衣道人轉過身,揮了揮袍袖。
“無妨”
掌櫃的面部曲线細不可查的舒緩了一下。
“在下告退。”
留下這句話,瘦削的男人就隨著些微的空間扭曲消失在了燈光下,灑滿清光的頂層里只剩下白衣的道人和這位新來的“仙友”。
白雲道人並未太多介懷這位剛剛到達同一屋檐之下的神秘客人,而是自顧自的揮了揮手。一縷真氣卷起那個茶壺和兩個茶杯,斟上了兩杯帶著那雪蓮清苦氣息的茶水。清澈的水流在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线,盡管這乃是隔空操物,卻並未見這茶水有半分的溢出。
隨手一推,些微氣浪將茶杯推向那靜立的人影。
“道友請。”
微微向著“仙友”示意之後,他便端起其中一杯,繼續瀟灑的依靠著欄杆,觀看那美妙的夜色繁華去了。
然而,尚未等到白雲道人的這杯清茶顯露出那花紋朴素的杯底,那位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客人就無言無聲的站到了他的身邊。
在這高空飄搖的晚風,吹動了這神秘人的斗篷,一縷雪白的鬢發從陰影的縫隙中悄悄的探出了頭。如若是有人在一旁觀看這二人的話,或許會發現,這白色與那白雲道長的長發一樣,如那天山積雪般,白的刺眼。
有些柔潤而嬌媚的女聲從斗篷之下流淌而出。
“這夜幕之下的萬青城,道長可喜歡?”
道人的目光依舊流連於那萬家燈火,手中輕輕的搖晃著那已經幾近干涸的朴素瓷杯,僅剩的幾滴茶水正混合著那名貴的千山雪蓮的殘渣,安靜的沉淀在花紋之間。
“城中凡民,並無半點力量,卻能盡享世間繁華,人間喜樂。在這亂世之下,可稱之為偉業。”
聽到白衣道人的回答,神秘人似乎微微的顫動了一下,連帶著裹緊全身的黑色斗篷也有些許松動,一縷不易察覺的暗黃色真氣散逸了出來。
“然道長可知,這涼國女帝,是何許人也?”
道人將那銳利的目光望向了那燈火中心,異常瑰麗的皇宮。
“聽聞.....這涼國女帝,帝號為‘清雅’,在那兩千七百年前萬青帝君駕鶴西去之後,便代替她已經在兒時便已消失的兄長,登上這大涼帝位,在這位子上,一坐就是近三個紀元。”
神秘人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自己隱藏在陰影中的視线。而那白雲道人,將茶杯之中最後的精華一飲而盡後,才繼續講了下去。
“在這段悠長的歲月里,她以女兒之身在這西洲合縱連橫,帶著原本並不強大的涼一步步走來,以慈愛,賢明治國的她,加上那絕頂的修為,終究成就了這偉業。”
道人沉靜的聲音就此停止了,他靜靜的看著手里的瓷杯,花紋之間映照著頭頂的月色。
柔軟卻又帶著幾分蕭瑟的聲音從那兜帽之下響起。
“然道長可知這偉業背後的屍山血海?”
一雙白嫩的雙手輕輕的扶住面前的欄杆,細微的破裂聲從堅固的黃楊木之中發出。不為人知的故事從這神秘女子的口中吐露而出。
這現在的大涼女帝 清雅,作為那萬青帝君的小女兒,自然是天賦超凡,在帝君的教導之下,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便結丹成仙,得了那長生大道。
然而她卻在結丹成功的那天晚上,身發異象,身上浮現粉色的花紋,真氣亂流,神志不清,甚至驚動了天道,一時間竟有劫雲籠罩在皇宮上空。
原來,是結丹的突破,使得清雅的特殊體質“天生媚體”被激發出來,體質激活的瞬間,她竟不受控制的連破幾道瓶頸,修為不受控制的陡升,她無法控制的龐大真氣在體內亂竄,連元神也被衝的支離破碎,被這媚體的本能所掌握。
正在這時,離得最近的清雅的兄長,也就是大皇子,最早發現了這異常的情況。急匆匆趕來的他固然防備著是否是有刺客到來。卻冷不丁的被自己的妹妹一把按倒在了閨房門口。
即便是清雅激發了體質連升數個境界,她也必定不是那已入了金仙領域的大皇子的對手。然而大皇子卻不忍對著自己最親的妹妹刀劍相向,縱然已經感知到了極度的危險,卻也依舊沒有傷清雅分毫。
他丟開了兵器,任由妹妹施為。
就這樣,他被失去理智的清雅撕爛了華服,被用真氣強行灌注入下體使得其挺立。然後便被清雅強行騎在身上交合了起來。無數的元氣被那小巧的陰唇從大皇子健壯的身體中吸吮而出,注入清雅的體內。
二人交合的衝擊波甚至將皇宮青石的地面都震得寸寸皆裂。不過大皇子的精華元氣卻也幫助清雅穩定了體內逆流的修為與真氣,調和之下終於得以平靜。
待到在正殿處理事務的萬青帝君終於馭劍趕來,卻只見公主寢宮遍地廢墟狼藉,清雅渾身大汗,胯下流出少女所有的汩汩鮮血,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被她抱在懷中的大皇子此時已經功力盡散,神識破碎,奄奄一息。
第二天,皇宮之中便傳出了大皇子遇刺失蹤,公主接任儲君之位的消息。
聽到了這里,白雲道人那雪白的長眉微微的抖了一抖。
然而神秘女子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而是繼續敘說這那殘酷而又令人悲傷的故事。
在那一夜,萬青帝君收到了這可怕的打擊之後一時間竟氣息不穩,引發三劫九難提前百年到來,准備尚不充分的他倉促應對收了重傷,不得不躲入深宮之中,一邊幫助女兒梳理身體,一邊閉了死關。
然而帝君卻還是在十年的憔悴生活之後,駕鶴西去了。
不過在身死道消之前,他還是拼進全力為自己的女兒找到了生路。
兩千七百年前的那個秋日,大涼改朝換代,一代未來的明主女帝登上皇位。而也是在那天,開始有隱秘的皇家之人,在民間活動,以豐厚的補償,四處征集那“願為國捐軀”的青壯年男子。
因為這天生媚體,乃是世間絕見純陰體質,身體之中絕無半點陽氣產生,固然修道速度超乎尋常者千倍,卻終究違反了那兩儀之平衡,若是一段時間無外來陽氣入體,便會真氣逆流,神志喪失。
所以,女帝便必須每天從男性身上抽取陽氣,然而即便是強至金仙的大皇子都被清雅取得是功力盡散,如若是尋常修仙者恐怕還要倒折幾十年陽壽,然而此般強者都是涼國中流砥柱。
而萬青帝君已經仙去,那時的涼還未如現今般強盛,周圍強敵環繞,只有懷有異體的女帝才能以強大的修為震懾四方。
所以,天生善良而仁慈,愛民如子的女帝卻必須每日在臥榻之上將一名青壯年的普通子民榨為干屍。
若僅是如此的累世殺業,清雅倒也有著覺悟,來面對屈死於自己身下的那些男孩們。然而卻令她最為痛苦的是,這些年來自己的身上卻從未有過業障。這意味著,那些男孩兒們並不怨恨她。這卻讓她更加的自責,覺得自己手上的鮮血異常的厚重。
然而大涼卻又不能少了女帝坐鎮於此,如是她想要逃避一死了之,先不說是否會叛亂四起,媚體的屍身便會將帶著催情效果的霧氣散至這人煙無數的都城,讓這百萬的黎民百姓全都歡愛致死,這肥沃平原甚至可能化為死地。
她,可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講到這里,神秘女子的聲音已經哽咽,有些泣不成聲。
稍停了片刻,她輕輕的向一邊靜聽的白雲道人問道
“且問道長,這女帝,究竟是那血海中的魔頭,還是那端坐王位上的明主呢?”
白雲道人聽聞此言,沉吟了良久,連背上的寶劍都在微微震動,發出輕聲的劍鳴。
片刻開口道。
“此舉,乃殺業,卻已然是為那蒼生百姓而背負。女帝陛下不負天下人,是為明主。”
似是天意,從這月明星稀的夜色之中,一股銳利的風鑽進神秘女子的斗篷縫隙,將那原本寬松的衣物鼓動的飄飛了起來,戴在頭上的兜帽也被刮落,露出她的本來面貌。
陰影散去,一張可稱傾城的面貌閃耀在月色之下,雍容的貴氣加上那浸染了千年的母儀天下之威,與凡間的庸脂俗粉可謂天上地下,一念傾城絕對不是所謂戲言。
低垂的細密眼簾下,雙眸微閉,小巧的瓊鼻在空氣中輕輕的抽動著,就連檀口也緊緊的抿成一條縫隙。飄散的潔白長發被一支鳳簪束成嚴整的發型,順著優美的身形流瀉而下,如同終年覆雪的雪山。
但是這平滑的白發卻隨著主人的微微顫抖而泛起了波浪,她正在辛苦的忍耐著什麼。
白雲道人隨手將那空了許久的茶杯放回了木桌之上,拍打了兩下袍袖,手並了劍訣,鄭重的向這曼妙女子行了個禮。
“萬仞山,白雲觀,貧道白衣子,見過清雅帝君。”
聽到這話,原本低垂雙目的女子抬起了頭,轉過了身。
一雙美眸終於將視线放到了白衣子出塵的身影上,眼角似是帶著晶瑩的淚水,就這麼緊緊的盯著道人仙氣飄搖的面孔。
被點出了身份的女帝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被咽回了肚子里,最後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問候從她口中吐出。
“您多禮了,孤雲萬仞 白雲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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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萬青城,喧囂的人流已經散去,需要休息的老人孩子們大多已經入了夢鄉,原本通明的無數燈火也已經變得星星點點。
而在這近乎是城池正中心的重陽門,則可以看著這座雄城逐漸歸於靜寂,沉入夢鄉。
清澈的夜空之上,一紅一白兩道人影靜靜的懸浮於華麗的城樓上空。正是清雅帝君與白雲道人,他們並肩而立,靜靜的看著群星般的燈光一盞一盞的消失。
此時的女帝,已經褪去了那身拙劣的偽裝,飄逸的白發在空中飛舞,赤紅的華貴長裙被高空的風兒吹得緊緊的裹挾著她優美的身段。金絲織成的綢帶繡著展翅翱翔的鳳凰,在空中飄揚,像一面旗幟。
駐足了良久,兩位仙人卻都無言。
白雲道人手中持著潔白的拂塵,穿著步雲履的腳下,一幅厚重的兩儀太極圖在空中展開,陰陽相生,清濁自分,在夜色中緩緩的旋轉著。他就這樣立於陣心,拂塵的白須飄搖,靜靜的陪伴著女帝。
終於,那城中的最後一點星火,也已經熄滅了。萬青城,陷入了夢鄉。
“凡民們的幸福,煩惱,在你我看來,是何等的輕松。”
說完這句話,女帝閉上了好看的雙眼,感受起高空的風兒拂過渾身,細密的絲綢拂過皮膚,本應細膩的觸感她卻感到了粘稠,血的粘稠。
她把手伸到腦後,將鑲嵌著名貴寶石的鳳簪從發間取下,持在手中,任由長發散開。
飄然到了白雲道人身前,輕柔的拉過他的一只手,在他的無名指上,輕輕的刺了一下。
帶著些微真氣的尖端,將道人沒有設防的皮膚輕輕的刺出一個小小的孔洞,一小滴鮮血,從其中鑽了出來,被挑在簪子的尖端上。
女帝看著小小的血滴,眼睛里透出溫柔的光。她解開胸前的系帶,包裹著傲人雙峰的長裙散開,露出細膩出塵的一對美乳,光潔的皮膚甚至可以反射高天之上的月光。
握緊金簪,女帝將其插進了左乳之下,原本屬於白雲道人的鮮血,與女帝的心頭血融合在了一起。一抹血光,在二人之間浮現。
白雲道人甩了甩拂塵。
“契約已成,貧道將遵守直至終焉。”
道人閉上雙眼,血色的契文,在識海之中浮現。
女帝清雅,以這盛世的無上功德,委托這白雲道人在今夜,於媚體發作失去神志之後誅殺沾滿雙手沾滿鮮血的自己,並在她死後護得大涼千年平安。
再次睜開眼的白衣道人,則看到女帝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這是他今夜見到她第一次笑。
“再有一炷香的時間,媚體便會發作,我的身後事,就交給白雲劍尊您了。”
道人想眼前的女子微微的鞠了一躬,鄭重的點了點頭。
依舊大方袒露著嬌軀的女帝在空中轉了個圈兒,一時間竟有些許少女的氣息散逸。
“結丹之後,便未曾再跳過舞了呢,兄長尚在時.........”
一邊低聲呢喃著這樣的話語,清雅飄忽的落到了重陽門下平整的地面上,攏起華麗的綢帶,起舞。
如那一曲,鳳求凰。
女子曼妙的身軀在月光下輪舞,華裙已經散開,光潔修長的玉腿在青磚之上畫出優美的弧线,平坦的小腹散發著柔嫩的光,白色而又整齊的叢林隱藏了她的神秘花園,卻又被晚風吹拂,露出些許陰暗的肉色。
時間在流逝。
女帝的雙眼開始變得迷離,腳下的舞步也逐漸亂了節奏,一股久違的熱流在她的身體之中回蕩起來。
朦朧的視线之中,那個陌生而熟悉的白色身影從空中落下,逐漸走近了踉蹌的自己。
“你來接我了,哥......”
她最後的呢喃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一股粉色的紋路便已經驟然之間遍布了這美麗的女體全身。美麗的雙眸不復光彩,只留下淫欲的渴望,還有貪婪。
原本還挽在雙臂之間的華服跌落塵埃,女體變得一絲不掛,開始癲狂的向著剛剛散去陣圖落下地面的白雲道人撲去。
“無量天尊”
真言念動,指並劍訣,那對丹鳳金瞳之中透出慈悲的光芒,磅礴的真氣被打入這寬闊的廣場之下。
“此世間者,百態無常”
“然天地人神,皆歸八卦”
時間似乎被無限制的拉長了,龐大的八卦陣圖在腳下浮現。
此乃道家絕技之一,奇門遁甲。奇門局現,即為這一方天地。
天盤九星,地盤八卦,人盤八門,神盤八神。
四盤齊出,這卦象即為清雅女帝這一生的顛沛流離。
天人兩盤早已支離破碎,表她被天所拋棄,為自己所不容,然地盤神盤卻光芒大盛,表她愛著大地蒼生,功德之光無量。
極善之心,卻被這天下裹挾,做下極惡之事。
泱泱天下,卻並沒有人可以拯救她,當年的萬青帝君不行,大皇子不行。被冠以了“孤雲萬仞”之名的白雲劍尊,亦不行。
在凝固的時間之中,道人看著這散發著微光的八卦奇門陣,未發一言,只余嘆息。
垂下目光,陣中粘稠的時間重新開始了流動。
雙眼已經變為純粹淫獸的女體衝破真氣蕩起的霧塵,張牙舞爪的朝著立於陣心的白衣撲去。
“咕啊.....哥.....咔.......”
沉靜的聲音回蕩。
“艮字·千仞”【艮字:地盤屬土】
雕刻著玄妙花紋的石柱攜著山海之威從腳下鑽出,沉重的猛擊在女體平坦的小腹上,將其狠狠得擊出一個凹坑。
“咳!”
女體發出痛苦的咳嗽聲。但是她已經被淫欲占據了靈台的神志,只剩下撲倒眼前這位白衣男子與其交合的一個無比強烈想法,連肉體的痛苦都被強行拋下了。
肚子上的凹坑尚未恢復,兩條潔白的玉腿便猛的一蹬那根石柱,激射而來。
劍訣一變。
“兌字·琉璃”【兌字:地盤屬水】
不知從何處涌出的水蛇,飛竄到了這高天之上,渾身由水構築而成的麟甲都散發著琉璃的七彩之光。
蛇尾一擺,強壯的蛇軀便纏上女體纖細的脖頸,頂著強大的衝力把那嬌軀生生的釘在了空中。嬌嫩的女體被緊緊束縛在水流之中,掙扎的樣子卻也絕美。
一聲嘆息。
“坤字·凌華”【坤字:地盤屬冰】
從道人身後飛出無數冰刃,透過體表的水流,無情的擊穿女體軟糯的關節,將那一身嫩肉凍結在了寒冰之中。被擊飛的女帝就這麼凍結被釘在了那高聳的石柱之上。
三道奇門術法之下,被牢牢禁錮的女體此時已經沒有了活動的余地,只是在冰中胡亂的扭動著,發出帶著渴望的嘶吼。
“清雅帝君,願那奈何橋上,成你所願。”
白衣的道人周身卷起了狂野的風。一只手終於伸到背後,握住了那柄寶劍的劍柄。
縱橫的劍氣寒光乍現,那柄神兵的真相我們終於得以窺見。
聖人曾贊: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須弭山下藏”
“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
“誅仙利 戮仙亡,陷仙四處起紅光”
“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此劍有名:誅仙
誅仙出世,鋒芒在那一瞬,照得這萬青雄城宛如白晝。
手捏劍訣,白雲道人踏步凌空,幻影飛舞,虛空之中現出劍光四起。三道七彩光芒劃過夜空,匯入誅仙的衝天劍氣。最終在那扭動的女體身邊釘立了下來,對著那四象之位。
正東,光芒閃爍,無所不破,自是一往無前,是為“誅仙”
正西,死氣縈繞,亡魂飛舞,如同直通地府,是為“戮仙”
正南,紅光繚繞,火風廢物,似是烈日落地,是為“陷仙”
正北,幻影無窮,千變萬化,如那世間萬象,是為“絕仙”
此乃,上古殺陣,誅仙四劍。
白衣的道人從那前方走將而來,微微揮手,那柄陽氣無盡,烈陽般的陷仙寶劍便已入手。
走入陣中,在那具赤裸嬌軀之前站定。
“清雅道友,走好。”
磅礴的力量匯集,赤紅的光芒涌現,白雲道人持劍上挑,撩起漫天赤紅。
身為劍尊,固然劍法精妙一瞬而至,但是在吾等眼中,確實如同放慢了幾千倍一般。
鋒利的劍刃親吻上柔嫩的女陰,將那飽經了苦澀風霜的兩片美肉安靜的分成兩半,精准而又完美。
充滿褶皺的短短通道在上古寶刃的愛撫下卻也依舊順滑,也如同她的前輩一般順滑的一分兩半。
柔腸百轉,卻在此刻,分崩四濺,嫩滑的細繩溢出從未孕育過的平坦小腹,將那腹中的千般所愛大大方方的展示給了天地之間。
劍尖從上腹之中挑出,帶出晶瑩的血珠。揮灑在月光之下。
女體停止了狂亂的扭動,酥胸之下已經被一分為二,肚腹之中的多般事物散落了一地,而他們散發的媚氣卻被陷仙寶劍的無盡烈焰給蒸騰了個一干二淨。
白雲道人斬下這一劍後,便放開了劍柄,讓燃燒的寶刃重新浮與空中。
“陷仙,鎮”
紅光再閃,鋒利的劍刃擊穿了堅固的胸骨,穿透美型的嬌軀,牢固的釘在了這根佇立的石柱上。
鮮血潑灑,又被蒸騰成血霧,飛散天邊。
隨著命數的飛散,身軀的被破壞。清雅的神志似乎在這一刻,竟恢復了清明。
奄奄一息的女帝竟然露出了笑容,抬起虛弱的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面前白衣道人清秀的面頰。
“謝謝你,哥哥......”
白雲道人不知為何,被觸摸的一瞬竟然渾身一抖,似乎識海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那聲“哥哥”在內心之中回蕩。
“且將清雅.....梟首吧......”
道人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沉吟了片刻,還是伸手召來了那最為鋒利的誅仙劍。
“那.....好夢。”
暗淡的劍光一閃。飄搖著長發的頭顱飛上夜空,依舊傾城的面容之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釘著殘軀的石柱頂端。
就這樣,這位清雅帝君,在這明月之夜香消玉殞,被支離破碎的釘在了自己皇宮的重陽門外。
然而被作為釘子的陷仙劍的赤芒,卻始終照亮著她帶著笑意的美麗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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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天邊,青雲之上。飄然的衣訣飛舞在風中,依舊是那氅白衣,獵獵作響。但是與來時不同的是,他袖袍的邊角上,多了些許的艷紅的點綴,柔和,卻也刺眼。
那非銅非鐵亦非鋼的誅仙寶劍浮游在空中,戮仙,絕仙二劍侍立兩旁,在高空之中為它們的馭者劈開了強勁的氣流。
白雲道人沉靜如水的丹鳳金瞳,靜靜的看著腳下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那個久遠記憶中模糊的身影,終於逐漸的清晰了起來,浮現,重疊。
籠罩靈台之上的迷霧終於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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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隨貧道一去,便不會再歸來,關於殿下的記憶,也將被封印,不知還有何事要交代否?”
恩師的面孔在縹緲的回憶中浮現,而那立在對面的少女,卻正是已經在剛剛梟首於誅仙劍下的大涼女帝,不過此時的她,還有著稚嫩的面貌,帶著酒醉的紅暈以及刺眼的淚痕。
她輕輕的揉搓著自己的小腹,半低著頭,兩行清淚流淌而下。
“多謝仙師,雅兒已經愧對兄長,請帶皇兄去往東洲吧。”
已經被老者扶著站上凌空飛劍的白發青年聽到了低聲的呢喃。
“哥哥,下次再見時,便帶雅兒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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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這遲來的回憶,將手中的一縷鬢發收入懷中,道士那帶上了些許蒼涼的聲音被風吹散在了這雄城上空。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