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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撕獍心,回天換雁心

凝星蘊邪 黃易 5178 2024-03-03 00:40

  顫抖的刀顯然隱藏不住脆弱的心,挫折可以使人成長,但人的本性是否真的可以改變?

  龐正泉雖橫刀護身,但受到向漎雲的無形壓力逼迫,不住的往後退到圍觀人群五丈前,突然猛一咬牙,在身前織出一層刀網,往向漎雲覆蓋過去,綿密的攻勢封鎖了向漎雲的出手機會,只留下自以為右腿上方的一絲空隙。

  看來龐正泉早認為無法阻止向漎雲,自作聰明想要犧牲右腿來換取這最後一招,但若他的招式真能讓向漎雲除右腿外,再無其它可攻之處,他也不會落得這樣狼狽的地步。

  向漎雲面對這看似只有一個缺口的刀勢,躍空旋轉了一圈,急速轉動所引發的氣流,雖不足以致命,但已能強制牽動龐正泉所組織的刀式軌跡,使之變的破綻百出,招再不成招。

  閃電神速的一腿,無息無聲的撐在龐正泉的小腹,衝擊波如輻射狀的散開分布,渾厚的毀滅性真氣,漲滿了每一條經脈,若不能及時宣泄出去,必因內在力量大於外在,而造成七孔流血死狀。

  應腿而後飛的龐正泉,並沒有定下身形來調氣逼勁,因為他知道憑自身內力無法在短時間逼出敵勁而免以慘死之禍。

  龐正泉以他最快極限的速度退到圍觀群眾間,把將欲暴體而出的真氣,轉嫁移卸給周旁的替死鬼,心腸實在太自私了。

  從向漎雲出腿到龐正泉卸勁,過程只發生在一瞬間,僅來的及聽到倒楣的人慘叫連連。

  釋宇星嚇的魂飛魄散,因為小雁兒已經倒在他懷中了。

  受了龐正泉所“贈與”的致命氣勁,雖然只是一小部份,但也可讓一般人受重傷,更何況雁兒已有嚴重傷勢在身,更加受不得刺激。

  雖然釋宇星是以避免麻煩為准則的人,平常絕不會去惹龐正泉,但牽涉到雁兒,他就會被唯一能影響他的親情衝昏理智。

  這次之所以並沒有被怒火淹沒,立刻跑去找龐正泉報仇,不是他反常的能保持冷靜,而是現在送雁兒到“杏林學府”才是第一要務。

  此時釋宇星心中只有“救雁兒”這個念頭。

  不管如何的焦急,釋宇星現在只能呆呆坐在廳堂中,等待府主的診斷。

  正如巧馨所言,除非有特殊原因,府主只為老朋友看病,而雁兒讓華元方治病治了十一年,也算有老交情了。

  華筱婷依偎在釋宇星的身旁,安慰道:“星哥哥,小雁兒吉人天相,不會有問題的,大哥你說對不對?”

  長像與筱婷有幾分神似的華齊峰,聞言低頭皺眉不語,適才他稍微診斷了一下,雁兒的呼吸斷續似無,臉色漸漸轉成紫青,心脈搏動虛弱欲斷,生機將絕,以自己的醫術恐怕是無能為力,只能期待父親能招來奇跡。

  此時華元方跟另一個滿頭白發、身穿粗布短衣的瘦小老人走進來。

  華元方深知養生之道,雖年過六十,仍無絲毫老態,烏黑的長須配上相格清奇的樣貌,宛若神仙中人般飄逸,純善可親的氣質和筱婷如出一轍,但現在卻面色凝重,似乎雁兒的情況並不樂觀。

  另一老人滿身纏上繃帶,連臉也蒙住了,受傷像是很嚴重,但微閉的雙眼偶一睜開,釋宇星便發現他紅色瞳孔下隱藏的神光,顯示他的功力已到了歸真返朴的內斂境界,應該就是來此求醫的劍湖老人。

  華元方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雁兒的心脈因為舊傷,早就虛損不堪,現在受到第二次衝擊,終於承受不住斷裂了,我暫時用‘歸靈液’和真氣替她貫通心脈,但這只能支撐個兩三天,心脈萎縮後就回天乏術。”

  釋宇星出奇的沉默不語,死亡的悲傷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爹娘死時他早已體驗過,本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但聽到雁兒的噩耗,仍感到悲憤莫名,命運竟然如此的殘酷,他情願獨自承受苦難,也不想讓僅存的親人遭到絲毫損傷。

  華筱婷見釋宇星的臉色蒼白,心里也跟著難過起來,跑過去拉著父親的手道:“爹,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華元方苦笑道:“傳說中的‘太虛仙法’能奪天地之造化,但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世間,”頓了一下,續道:“現在只有替雁兒移植一條健康的心脈。”

  本來滿面愁容的筱婷聽到這方法後,立刻嚇了一跳,而一直毫無動靜的劍湖老人,聞言也吃驚的望向華元方。

  釋宇星本是幽暗深邃的眼睛,閃出了微弱不可察見的光芒,堅定道:“那麼就欠一條心脈吧,就把我的心脈換給雁兒好了!”

  早就在擔心釋宇星做傻事的華筱婷驚惶道:“不行啊,星哥哥,你沒了心脈會死的,雁兒就算活下去,若你不在了,她也不會快樂的。”

  心懷疑惑的華齊峰道:“先不說小星的心脈不行,人的心脈一離開身體,就會喪失生機,根本不可能進行移植。”

  華元方對著華齊峰教導道:“但若是上古神獸的心脈,就能擁有強盛的生命力,保持離體仍可以繼續生存。”

  劍湖老人突然開口道:“你這個老不死,不會是要這小娃兒去抓‘撕天獍’吧,連我的十方劍空都拿它沒輒,他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華筱婷吃了一驚,追問道:“爹,是山海界典的‘異獸奇珍篇’,其中所記載的撕天獍嗎?世上真的有那種怪物嗎?”

  華元方摸著胡子,緩緩道:“山海界典中所說的撕天獍,形如虎豹,雙角穿天,以血為食,以火為居,機警似狡兔,全身包裹在刀槍不入的黑色鱗片中,除了寫下山海界典的‘智腦’諸葛愚,並沒任何人見過,不過……”望向劍湖老人,繼續說道:“最近卻在‘舍火洞’發現它的蹤跡。”

  此言一出,大家都震撼異常,傳說中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釋宇星平靜道:“只要真的有,我一定抓的到。”

  劍湖老人嘿然道:“小娃兒口氣不小,但以我的武功都還受傷,你絲毫不懂武,去了也只是多賠上一條命。”

  劍湖老人從釋宇星的動作、呼吸,就得知他至今還未接觸過武學。

  釋宇星淡淡道:“若論武功,我遠不及老前輩,但抓一只畜生,我的方法可多的是。”

  此時他不再像是以前那平凡的小孩童,那種強大的自信感染了在場的各人,雖不是相信他一定做的到,但至少不會再懷疑他的決心。

  釋宇星向華元方道:“府主,三天內我一定會趕回來,這之前雁兒就拜托您照顧了。”

  華元方訝道:“你想獨自一個人行動嗎?”

  待在旁邊的華筱婷突然認真的道:“我要陪星哥哥去抓怪物。”

  華元方和華齊峰同時出言制止,釋宇星拍拍筱婷的頭,柔聲道:“這次太危險了,你若跟去受了傷,我擔心你就沒心思去抓怪物了。”

  跟著低頭到筱婷的耳旁,低聲道:“不過有件事可要你幫忙……”

  在寒冷的夜里,杏林學府的後門卻有著罕有的溫暖,釋宇星和巧馨並坐在階梯上,無聲之意更勝有聲之語。

  巧馨終於開口道:“小星,明天會很危險嗎?”

  釋宇星湯著雙腳,道:“反正總是要去的,所以還沒想過危不危險。”

  巧馨從懷中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幽幽道:“這是我哥哥留給我的傳家之寶,你拿去防身吧。”

  釋宇星低頭望著手中的匕首,筱婷、巧馨都是那麼的關心他,但是自己只是為了從她們身上得到好處,譬如可以有更好的藥治雁兒,可以有更多人陪雁兒玩,才裝出可靠又親和的模樣吸引她們。

  雖然如此,釋宇星卻真的感到跟筱婷、巧馨在一起沒什麼壓力,畢竟年齡還小,她們並沒能力察覺他的內心。

  但有個預感告訴他,這一切像是純真的夢幻童年,即將告一段落。

  由於地底下的熔漿河道流經龍口鎮東南方的一處山谷,使得該處變的燥熱難耐,紅色的岩石滿布,平常的植物無法在此生存,只有一種像焦炭的低矮灌木,稀稀落落散布著,並沒有人會專程到這游玩的。

  此處有許多相似的洞穴,卻只有特殊的舍火洞,底下熔漿壓力因日正當中的浩瀚陽氣而達臨界點時,便成為宣泄口,形成以火焰裝飾的熾熱地獄。

  釋宇星費盡千辛萬苦,在跑遍了“鬼悶洞”、“日陽洞”等奇怪洞穴後,才找到舍火洞,他扛著鐵鍬,氣喘喘的自語道:“挖了一整天,總算把這個‘完美的陷阱’挖好,這下就等撕天獍自投羅網了。”

  在釋宇星後面,有一個直徑一丈、深達兩丈的坑洞,完全沒有遮掩,若這就是他口中說的完美陷阱,恐怕只有瞎子,還要是很倒楣的瞎子,才會跑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湊巧的跌進這個洞。

  旁邊有難以數計的雞,頸子都被砍斷,鮮血留了滿地。

  此時漸入日正當空,溫度更是悶熱,雁兒的生命已過了一天半。

  釋宇星拿著一碗雞血,走到舍火洞前面,挑釁的大吼道:“撕天獍啊,這是你最喜歡的血,夠膽就喝下去,再乖乖跳進那個洞。”

  一切平靜如常,絲毫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

  釋宇星皺皺眉頭,暗想道:“難道現在是撕天獍的睡覺時間,還是它不喜歡雞血,想喝我身上更可口的人血。”

  釋宇星苦笑一聲,拿起一塊大石頭,往洞內擲去,但依然沒有反應,他又拿一塊,再拿一塊,連續丟了好幾塊。

  就在釋宇星累的受不了,想放棄此法時,異變陡生。

  舍火洞火舌竄出,熱浪急迫而來,空中的雲層遮住烈日,周圍的溫度越升越高,越燙越迫人,連空氣也開始稀薄,岩石彷佛要熔化,釋宇星只是血肉之身,根本無法承受如此高熱,被逼退到洞外丈許之遙。

  “吼!”一聲怒叫,從洞內傳出,彷如平地暴雷,對所有生命發出最後的警告,趕快離開這私有勢力范圍。

  釋宇星將手中那碗血,朝洞口灑出,血在空中立時蒸發,產生淡紅色的霧,血腥味夾雜燒焦味蔓延開來,中人欲嘔。

  叫聲越發急促,撕天獍受到血的誘惑,卻仍不肯現身,顯示戒心極強。

  釋宇星皺著眉頭想道:“看來這畜生倒還挺挑食的。”

  咬破手指,釋宇星新鮮出爐的血源源不絕流出,撕天獍對人血的興趣遠超於防備之心,耐不住本能的驅使,嘶吼一聲,終於竄出洞外。

  頭上兩支銳利的尖角,環繞著黑色的火焰旋渦,厚重的雲層,不自然的破開缺口,一束日光凝聚降臨在矯健如豹的身子,彷佛太陽的私生子,被迫禁錮在地獄中變成魔獸,承襲魔力的鱗甲,發出妖異的光澤,閃耀青芒的雙眼,正審視釋宇星的危險性,以決定是否主動獵食。

  釋宇星心里怪叫一聲,想不到撕天獍的外表,比起山海界典上描寫的更加凶暴,不知是智腦諸葛愚的文筆太差,還是撕天獍自我變化了。

  撕天獍似乎不把釋宇星放在眼里,觀望一會就從洞外直接奔向他。

  釋宇星反應也很快,敵動趕快跟著動,跑到陷阱旁等待。

  “迫不得已”發現陷阱的撕天獍,顯然搞不懂怎麼會有個大洞出現,但既已發現陷阱,它是不可能會掉進去的,畢竟它不是倒楣的瞎子。

  撕天獍撲了過來,釋宇星看准時機,自動倒在地上,用兩腳頂向撕天獍的肚子,借助地面支撐它的下撲之勢。

  可是釋宇星年幼力小,而撕天獍看起來只有一般虎豹類的大小,但卻重達將近百斤,遠超乎他的估計,把他的原定計畫打亂了。

  更想不到的是,接觸到撕天獍腹部的腳底,竟傳來一陣高熱,連忙翻身避開它的撲擊。

  “嘶”的一聲,撕天獍站立的地面燒成焦黑,若被纏住,恐怕會變成又香又脆的烤肉,釋宇星內心苦笑,不能碰它又要如何抓它,事先誰知道撕天獍的體溫竟高到如此嚇人,不過親身體驗過的,也沒機會告訴別人了。

  撕天獍一撲不中,越加憤怒的衝向釋宇星。

  釋宇星以迂回的路线險險躲過,就這麼一跑一追,在舍火洞前上演一場耐力賽,但撕天獍的爆發力如同火焰般急劇,遲早會被它追上,就在疲於狼狽逃命時,釋宇星突然靈機一動,跑向那堆死雞。

  只見釋宇星拿起死雞隨手就丟,滿天“飛雞”刹那間朝撕天獍砸去,阻斷了它的行進,雖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但雞到用時方恨少,並不能阻擋撕天獍多久。

  撕天獍運用頭上雙角,將襲來的死雞撥開,一步步逼近釋宇星。

  就在釋宇星武器快用完時,發現周圍的氣溫已不像剛剛般難以忍受,本來撕天獍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焦灼的足印,現在卻已不明顯而略微凌亂了。

  莫非撕天獍離開舍火洞,缺少火焰,力量便會漸漸流失,時間越久,動作也越緩慢遲鈍了?

  不管怎麼樣,釋宇星只能賭一賭,手抓一只雞,主動接近撕天獍的攻擊范圍,便將雞拋到它面前吸引注意,果然撕天獍對眼前突然出現的東西,本能的看了一眼,釋宇星趁此良機,以它來不及反應的速度,閃到旁邊。

  巧馨送的匕首,在此被釋宇星抽出,刺往撕天獍的脖子。

  撕天獍的身影一陣模糊,釋宇星本以為十拿九穩可以刺中,卻沒有擊到實物的感覺,忽然一切消失了,熱氣襲卷而來,他才醒覺上了大當。

  突然急速提升的高熱,使空氣密度發生微妙的變化,讓釋宇星的距離感產生偏差,以致他出手無功還賠上極大的代價,不過將來卻賺翻了。

  連天上烈陽都相形失色的灼熱旋風,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高速,一瞬間逼近釋宇星,狡猾的撕天獍現在才展現真正實力,火熱劇痛的感覺從脊髓閃電般直傳入腦中,撕天獍的尖角已貫穿釋宇星腹部,刹那間便奪走他的意識。

  在現場的不只釋宇星,另有兩個人比他還早到達舍火洞,恰好目睹到這場決斗,其中一個嬌小的女子身影,以稚嫩的聲音帶著懇求,問道:“爹,那個男孩有危險了,我們去救他好不好?”

  另一個人平靜的道:“雖然他只是個小孩,但挑戰撕天獍,就要憑自己的真本事保命,任何人都沒資格救他,更何況我們還有要事在身。”

  穿著藍色絲衣的小女孩,飄逸的長發以藍緞帶輕輕繞著,秀麗脫俗的絕世嬌容,讓人自然而然生出崇敬之心,欺霜賽雪的肌膚連艷陽亦為之憐惜,明亮的眼眸蘊含著豐富感情,宛如夜空雙月並行,雖未脫稚氣,但已具有端莊高雅的氣質。

  此時她緊靠在父親旁,眼眶紅紅的,眼睛隱隱含著淚光,擔心的看著被撕天獍刺傷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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