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馬彪的這個短信一個月還不到,那天早上我和馨兒剛吃完早飯,正准備去上班的時候,老馬一大早又打電話過來了:“結了工資了嗎?什麼時候過來啊?”
“還沒結哩,不過我馬上去結,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錢。”
這回我是有點想要過去了,昨晚剛和老板為一點小事爭執的面紅耳赤的,就為那該死的滾燙沉重的油鍋該不該我來抬下來,他揚言要我滾,我也揚言要結賬馬上走人。
“你真的要去侯馬?”剛掛了電話的時候,馨兒很認真地問我。
“這個……你看,在這里工資這麼低,都不夠用……”我沉吟著說,拿不定主意。
“不是還有我嗎?”馨兒說,她就在樓腳對面工商銀行旁邊的奶茶店上班,工資比我高很多。
“我想我還是多掙點錢的好,再說你每個月還要往家里打錢的嘛!”
我有點不好意思,馨兒一直以來真的幫助了我很多,甚至可以說在我最艱難的時刻拯救了我。
她是個很節約的女孩子,每個月固定給家里上學的弟弟打一千塊錢。
我多多少少還是給她帶來了一定的負擔,我想有一天如果我發達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報答她。
“那就是有點想去啦,你的『鐵哥們』可靠嗎?”馨兒一向考慮事情都很細心周到。
“我們好多年的感情了,李卓友是南開大學畢業,老馬是吉林大學畢業,從高中開始我們都是互相幫助的,簡直就跟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沒什麼兩樣,應該沒問題的。”
這點我還是可以確定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在那些物資匱乏的年月里,我們都肩並肩地走過來了,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了。
“那我呢?我怎麼辦?你不要我了?”馨兒嘟著嘴說。
“說什麼傻話呢?我要不要你,早就不要你了,還等到現在。”我說。
“那我不管,我要跟你去……”馨兒耍起無賴來,搖晃著頭的樣子可愛至極。
“不是不要你去嘛,我們現在的條件不允許嘛!”我把馨兒的頭抱在胸膛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我就是要去嘛,那個說什麼『洋妞』隨你選,你去那里要變壞……”馨兒連這個也聽到了,不過也難怪,在馨兒面前打電話我都是按下免提鍵的,對她來說我是通透的,不需要保留什麼秘密。
“你不要說『洋妞』啦,就算是天女下凡,也比不上我的心肝尖尖的!”彼時在我眼里,馨兒才是最美的。
“那可不一定,『洋妞』的身材可豐滿了,奶子和屁股又大……”馨兒這樣說,我不知道她是哪里看見洋妞的屁股大奶子大的。
“你還真別提這個,外國的女人身上有種刺鼻的味道,臭死了!”我想起我高中的化學老師說的那段話。
“你是怎麼知道的?快快從實招來!”馨兒一下子好奇地警覺起來。
“哦……我高中的化學老師說的啦!”我對馨兒過激的反應有點驚訝。
“你們化學老師還真厲害,連外國人的都干過?”她說,好像只有上過床才能聞到女人的體味似的。
“你這麼想的?那可不清楚,他是在坐公交車的時候聞到的。”我說,馨兒老是把事情想得那麼夸張。
“他是怎麼說的?”她越來越好奇,繼續追問。
“原話?他說:『臭死了,臭死了,簡直跟牛犢子的味道一樣,怪不得老是喜歡發明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哩!』,原來是為了抹掉身上的臭味……”我記得他就是那樣子說的,還在講台上厭惡地用指頭捏住鼻子。
“這麼臭啊,我放心了!”馨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說真的,我也舍不得你,只是現在什麼都沒有,等我到了那邊,落實好工作,找好了房子,我就來接你!”
“你真好,我就等你回來接我!”馨兒幸福地把耳朵貼在我的心房上,彷佛看到了我們在侯馬體面地生活的樣子。
我穿上衣服下樓去結賬,過程出奇的順利,老板一分不少地算得清清楚楚,我把這一千多塊錢放到包里的時候,短信又響了,我的銀行卡上又多了兩百塊錢,又是老馬干的!
他都打了兩次錢給我做車費了,再不去的話我就真的太不夠意思了。
我把錢存到卡上交給馨兒做房租和生活費,只留了兩百還有一些零錢--到了那邊就好了,馨兒把我秋天的衣服打了一個大包--老馬說那邊的天氣早晚要比重慶涼快得多,還有一本我正在看還沒看完的小說--海明威的《伊甸園》塞進了我的挎包里……
我坐在床沿默不作聲的看著她--那靈巧的身形在房間里面跳來跳去像只快活的小鳥,我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了,要不是為了這該死的的生活,我一時半會也離她不得,要是人不用吃東西不用穿衣服也能活得很好,我真希望和她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築巢二居,那里是遠離塵囂的世外桃源,直到老死。
馨兒今天一早起來就穿個黑色的小背心,底下穿了條藍色的齊臀牛仔短褲,硬是把她那苗條的身子裹得緊繃繃的,凸凹的线條纖毫畢現--渾圓結實的臀部,高高隆起的乳房,完美柔和的裸著的肩膀和腳踝……
一切盡收眼底,我愛她的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乃至愛她純潔天真的靈魂。
馨兒收拾完畢之後,抬起汗津津的秀美的鵝蛋臉看著悶悶不樂的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抓起電話跟老板打電話,在電話里請了一天假。
掛了電話,馨兒便把房間門關了,回過頭來卻說:“你怎麼了呢?哭喪個死豬臉!”
“唉!我還是不去了吧?我再干兩個月看看,如果不加工資我就換工作!”
我有氣無力地說,話說得倒是輕松,可是這年月找個稱心的工作哪有這麼簡單?
上個公共廁所遇到的都是本科畢業生,這幾年來大學不要命地擴招再擴招,批量生產出來的“廢物”充斥了這個城市的每個旮旯。
“又在犯什麼渾哩,這麼好的機會不要浪費了。”馨兒就像變了個人,變得冷靜理智起來。
“我去了那邊就見不著你了,心里發慌。”我說,我能想像得到我在侯馬那種度日如年的思戀。
“喲喂,我的哥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兒女情長起來了?剛才是誰還在開導我哩?一轉眼就變卦了?”
馨兒咯咯地笑了,臉上掛著被幸福渲染了的甜蜜神采,“我說你呀,做事情一點也不干干脆脆的,『好男兒志在四方』聽說過沒有?”
“還『志在四方』,你看我現在還敢提『志在四方』?”
我大聲地說,我已經不在去觸碰那些曾經遠大的夢想,變得猥瑣起來,把夢越做越小了,提到『志在四方』這四個字時心里滿是懊惱。
“你衝我發什麼火呢?是我害得你這樣的?”馨兒大聲地回敬我,柔弱的外表掩蓋不住她骨子里剛烈的脾性。
“我……我沒有,沒有對你發火。”
我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話語一下就軟了下來,我知道我今天的這個境況全是我一手造成的,一點也怨不得馨兒。
“那就是了……”馨兒委屈地一屁股坐在床墊上,床墊“吱吱嘎嘎”地響了響,彈了幾下便停住了,我見她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使勁地低著頭忍著不要哭出來。
“我就是舍不得離開了你嘛!”我弱弱地把藏在心里的話吐露出來,聲音有點顫抖--我最怕看見馨兒這個樣子了。
“你以為我就舍得和你分開啊?”馨兒用淚汪汪的眼睛瞅了一下我,就差眼淚沒掉下來了,“你這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干什麼別的……”
“好啦,別難過了,最多一個月我就回來接你了!”我說,我打算去那里就直接上班,一刻也不耽誤,發了工資就即刻把馨兒接過來。
“我才不稀罕你來接我!你最好別回來了!”
馨兒狠狠地說,伸出手指頭把眼角的溢出來的淚水揩抹掉,甩過頭來笑了,這麼大的人了,臉色就像孩子的說變就變。
“我不回來接你我能去哪?”我說。
“你還會回來?山西的妹兒比我好的多了去了,你人也長得不差,工作也好了。”馨兒說。
“你看你又來了,剛才『洋妞』,現在『山西妹子』,你倒是說說,哪個『洋妞』哪個『山西妹子』有你漂亮了?”我著急起來。
“真的?!”馨兒把她那雙像羚羊一般善良的大眼睛盯著我的眼睛,彷佛要透過那眼珠子看到我的心里面去,直盯得我渾身發毛。
“都說重慶山城美女多,我看這重慶城里恐怕也沒有幾個趕得上你這樣兒的!” 我連忙勇敢起來,瞪眼直視她那似乎能洞徹一切的眸光。
“真的?!”馨兒還是直勾勾的看著我, 盯得我一時語噎,竟說不出話來,渾身燥熱得緊,鼻梁上沁出了汗珠子兒。
“反正,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永遠都是……”我囁嚅著喃喃自語,把身子挪到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