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沉璧乖乖地跟著陳懷先回了家,倆人心照不宣,誰也不戳穿初桃。
陳家宅子里春去夏來,轉眼又是六月。初桃的肚子高高隆起,四下里蔥蔥郁郁,到了好的時節。
初桃說你到底裝傻還是真傻呀陶沉璧?我生了繼承人,這家里可就沒你的位置了。
陶沉璧在給初桃熬一鍋糖水,她伸著頭,扶著衣襟,嘗了一口。
“不用總提醒我,我的斤兩,我自己知道。照例,你一碗我一碗。”陶沉璧盛好兩碗,她端起自己的一碗,細細吹著,小口喝光。
初桃起先總是防著她,只是後來她總是一式兩份地做東西,又當著她的面吃了喝了,初桃漸漸也就不得不卸下防范。
丫鬟間風傳著初桃兩馬並槽的事,心里有了鄙夷,照顧她就不夠盡心;陳老爺深入簡出,更多的心思在陶沉璧那兒,自然也沒工夫管她;至於陳懷先,他今年時常要出門做生意,一走就是半個月,對她那點兒明面上的關心,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陶沉璧也並不是沒有私心。
她對這個孩子肯定是沒什麼感情,她只是需要借著初桃來保護自己。
只要初桃和她同時在場,陳老爺就豁不出一張臉去,再對她做那樣惡劣的事情。
他跟初桃之間的關系,也想掩著人的耳目,尤其是不想讓陶沉璧知道。陳老爺其實巴不得想要借著初桃來離間陶沉璧和陳懷先。
只是陳懷先如何肯呢?
陶沉璧卻也不是從前的陶沉璧。
初桃起先時常叫嚷,漸漸地卻能跟陶沉璧交心,避重就輕地談談往事。
有一日初桃說進了孕期,口中淡薄乏味,想吃些家里做的咸菜。
陶沉璧自然不會做,吩咐廚師傅幾日,也沒能說動人家。
於是陶沉璧特意給家中去了信,信當日去當日回,隨著信回來的,就還有幾罐咸菜。
陶沉璧差人叫出了初桃,當著她的面每壇子伸一筷子,“妹妹就安心吃吧。哪里不合口味,就告訴我,我叫他們再改。”
她說完就轉身回屋了,初桃摸摸肚子又摸摸壇子,覺得這陶沉璧,對她似乎還真沒有那麼大的敵意。
這天初桃在榻上歇著,陶沉璧在一旁做針线活。
陶沉璧叫她,“唱兩句聽聽。”
這話要是早幾個月初桃聽了,肯定是要氣炸肺的。只是如今她聽了,倒是很有興致。
“大奶奶想聽哪出啊?”
“我也不知道,我聽的少。”
“一看你也不像是有這種見識的人。”初桃搖著扇子,“給我剝一百個瓜子仁,我就給你演點兒不一般的。”
陶沉璧搖頭,“那我不聽了。”
“五十個,不能再低了!”初桃急急地說,“真的很好的,不聽你就後悔去吧。”
“那你替我縫會兒。”
陶沉璧把針线交給初桃,坐在桌前嗑起瓜子來。
初桃抻開了那塊布,“你這干嘛呢?”
“不知你這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圖案不好選。正好這孩子屬兔,我也覺得兔子可愛。”
初桃眉頭緊鎖,“你確定這是只兔子?”
“湊合看吧,就這手藝。”
初桃捏著針,翹著手指繼續陶沉璧的工作。
陶沉璧嘴唇嫣紅,牙齒潔白整齊,輕巧地把瓜子殼嗑出縫來,然後順著掰開,再用長長指甲捏出仁兒來,在銀盤里排好。
初桃笑她,“你還真講究。你這樣的,最招人疼,自帶點風情,還有點倔。又倔又溫順。”
“我才沒呢,”陶沉璧把碎發掖到腦後,“我只有倔。”
“快點嗑噢,晚飯之前嗑不完,我可就不演了。”
“放心吧。”
兩人一個嗑瓜子,一個做刺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陶沉璧嗑著嗑著,忽然停下來,“你吃瓜子,不會上火?”
“不會啊。”
“我是很容易上火。”
“誰要管你。”
陶沉璧笑笑,又嗑起來。
她點點數,“四十五個行不行?我腮幫子都酸了。”
“不可以!”初桃眼睛睜得溜圓,“說好五十個就是五十個的!”
陶沉璧扁扁嘴,“你就當我偷吃了五個。”
“呃……”
“好妹妹。”
初桃眉頭緊鎖,“你,你別這樣,我受不了。誒呀行了行了,四十五就四十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