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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番外

南城 不軟的小熊軟糖 2071 2024-09-05 19:09

  我叫崔媛,生於北京,長於北京。

  人人都說我的父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時候的我聽了,很高興。

  現在的我聽了,很嘲諷。

  他們看似恩愛,實則相敬如賓,不對,是相敬如冰。

  他們很愛我,但是,他們不愛對方。

  為什麼會不愛了呢?

  明明,媽媽在我小時候,總會拿起他們年輕的照片,跟我講述他們的故事。

  故事很好啊,從校園走向婚禮殿堂,誰不羨慕。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讓這個本來美滿的婚姻,變成了墳墓。

  ********************

  從我懂事以來,爸媽都是分房睡的,我以為這正常不過了。

  直到上學,同學們談起他們的父母,我才知道,關系好的父母是不會分房睡的。

  可大家不都說我父母恩愛嗎?那為什麼他們又會分房呢?

  那時候我不懂。

  爸爸很奇怪。

  我有時半夜起床上廁所,會看到爸爸站在陽台吸煙,看著不知道哪個方向。

  我也不知道,小小的我,居然還能看出那道背影的落寞。

  我以為爸爸是偶爾才這樣,直到我偷偷觀察了一個月,才知道,爸爸是天天如此。

  大一點,我學會用指南針,我知道了那個方向,是南方。

  想來,我也是執拗的,也不知道跟了誰,能耐下性子,偷偷摸摸的,堅持一個月。

  南方啊,那里到底有什麼?

  媽媽也很奇怪。

  我有時不想一個人睡了,就會抱著被子找媽媽一起睡。

  好多次,我都發現,媽媽在床上偷偷抹眼淚。

  印象中,我問過一次媽媽,她怎麼哭啦。

  媽媽只是擦了擦眼淚,說,她沒哭,只是眼睛有點累而已。

  可每次媽媽哭過之後,她都會做噩夢。

  是噩夢吧,我猜。

  因為媽媽講夢話,是哭著講的。

  我老是被吵醒,也聽不懂她在講什麼,聽得最多的就是,她說對不起了。

  媽媽對不起誰?她做了什麼對不起別人?

  這些我都一概不知。

  大伯也很奇怪。

  我知道的,他至今未娶,定居於廣州。

  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他一年會回一次北京,爺爺奶奶不在了,他就沒回過來了。

  他對我很好,每次回來,都給我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他對我爸爸媽媽,一句話也不說,一眼也不看。

  我不懂,大伯和我爸爸不是親兄弟嗎?

  是什麼事,讓他們關系這麼僵。

  而我十三歲的時候,媽媽去世了。

  大家都說她是個女強人,她有個無堅不摧的心髒,可醫生說,她是抑郁成疾,五官衰竭。

  媽媽臨走前,像用盡畢生的力氣,用她干枯的手撫上了爸爸的臉。

  她說,是她錯了。

  爸爸含淚,反駁她說,是他的錯。

  我那時哭著問爸爸,為什麼媽媽會抑郁。

  爸爸只是抱著安撫我,什麼都不說。

  隨著我的年齡增長,我對爸爸的態度是愈來愈惡劣。

  我怪他,怪他冷落媽媽,才讓媽媽生病,去世。

  所以,當他讓我報北京的志願時,我毫不猶豫的,填了廣州的院校。

  我就是要跟他對著干。

  而他得知之後,只是無奈的嘆息。

  在廣州的大學四年,我和大伯見過幾次。

  最後一次,他把我帶到一塊墓地。

  他說,墓主人托夢給他,想見一見我。

  我被嚇到了,我說,我不認識這個女人啊。

  我的確不認識這個女人。

  盡管墓碑上的照片,是個很年輕的,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人。

  可我看著看著,心底某一根弦就斷了。

  因為我發覺,這個女人,長得很像一個人。

  那份爸爸每晚都會悄悄拿出來看的報紙上,就有她的照片。

  我以前偷偷找出來看過,那份報紙也就是普通的北京日報,但有個標題很皺很醒目,顯然是被眼淚反反復復的浸濕,我就記了很久。

  知名作家江煙投海自盡。

  是了,就是她,江煙。

  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跟我父母又有什麼關系?

  所有的信息就像一團迷霧,困住了我。

  大伯拍了拍台階上的土,就地而坐。

  他說,他愛上了一個女人,很莫名其妙的。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女人了。

  這個我知道,小時候聽爺爺奶奶抱怨過大伯性取向的問題。

  但我沒想到,大伯還會愛上一個女人,那麼,至今未娶,是因為這個女人,她在這里長眠嗎?

  大伯說,他一開始是很不恥那個女人的,因為她是個小三。後來,他發現,她比任何人都煎熬,她的內心脆弱又敏感,他開始心疼她了。

  大伯又說,他前段時間夢到了她,她在夢里問他,能不能讓她見一見她愛的人的孩子,看看那孩子長得是不是也一樣好看。

  聽到這里,故事的大概我都清楚了,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我問大伯,我媽這輩子對不起誰?

  大伯摸著照片中女人的臉頰,似在回憶。

  他說,我媽這輩子只做錯了一件事,就是讓江煙從谷峰跌下了谷底,讓她處於風口浪尖,可是,她不過是在扞衛自己的婚姻,不擇手段罷了,說到底,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這輩子,是我爸對不起我媽。

  ********************

  弄清困擾了我多年的問題,我的心沒有輕松,反而充斥著傷悲與沉重。

  太亂了,我無法說出他們誰是誰非。

  總歸是一個圈,他虧欠了她,她又虧欠了他,解不脫,也逃不過。

  就像我的名字,崔媛,到底是緣,還是冤呢?

  而在我畢業穩定下來後,我爸就自殺了。

  我從廣州趕到海南,給他處理後事。

  對,沒錯,就是海南三亞。

  跟當年知名作家江煙投海自盡的,是同一塊地方。

  我把我爸的骨灰撒向大海,說不清是想成全了他和那個女人,還是覺得他不配和我媽葬在一起。

  我面朝大海,無悲無痛,內心早已是一片荒蕪。

  我希望崔媛的媛,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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