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花歸來
送走李景讓,不覺已經到了中午。
想到沒有春花在的日子,連做飯都要自己動手,路遙就覺得有些苦逼。
雖然他自己前世里做飯的水准還不錯,春花做的飯菜也不見得有多好吃,可這有人伺候的感覺就是不同。
用一句曾經網絡上流行的話語來講,那就是資產階級的生活真能腐化人啊。
小地主、小資產階級路遙心里感嘆著,挽起了袖子,為自己的中午生活做著努力。
且說李景讓這邊,一回到家就鑽進了自己書房,吃午飯時,他娘讓婢女去催了好幾遍都沒有出來。
“這混小子,又看什麼書看得如此入神,連飯都不吃了?”
李景讓的娘嘟噥著,自己起身前往他的書房。
李景讓的娘花名蘭兒,被李憲原贖身為妾後改名為李香蘭。
雖身出青樓名聲有些不大好,卻是這個時代里少有的能識字的女性。
李景讓喜歡語調華麗優美的文章,多少有些受他娘的影響。
自小父親難得在家,做出文章後通常都交予母親先行審核。
李香蘭作為一個女性,視角自是與男人不同,這喜好言傳身教地傳到了李景讓的身上。
李景讓連續兩次落榜,帶給了她不小的心理壓力。
當年剛被納時,李憲原幾乎夜夜流連於她的閨房之中。
生兒育女之後,雖李香蘭有一些青樓秘籍,得以讓她在身形樣貌方面都退步不大,可畢竟是生活已久,夫妻之間早就沒有當初的激情。
李憲原已經四十有余,加之身為家主,常年操勞,對於房事也退化較大。
雖每次遠行歸來各妻妾之間都要雨露均沾,可輪到李香蘭之時總讓她覺得少了些味道。
李香蘭在不滿十五就被李憲原納為小妾,入門一年余便誕下李景讓,此刻年齡尚不滿三十。
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李香蘭剛進入人生中對性愛需求最旺盛的一段時期,李憲原卻已經步入退化之年。
欲望常常得不到滿足,李香蘭自是認為李憲原對自己的恩寵已經不復當初。
李景讓去尋路遙求教,她是知道的,甚至,還有些鼓勵。
本來因為出身青樓,當初就很受李家人輕視。
雖後來母憑子貴,可李景讓非嫡出又非長子,這讓她對娘倆今後的生活有很大的危機感。
幸好李景讓很懂事,讀書也很努力。
可誰知道天不酬勤,李景讓連續兩次落榜,讓她覺得有些前程灰暗。
進了書房,看到李景讓沉迷的樣子,她心里不禁有些心酸。
“讓兒啊,讀書也不急在一時嘛。你這忙得連午飯都顧不上吃,那可不行啊。”
以往李香蘭來催李景讓,李景讓最起碼都會回頭給他娘笑一下,解釋一下原因,可今天他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地,一手拿著一張紙,一手提著筆,看樣子似在沉思,面前鋪開的紙張一個字也沒有寫下。
“咦?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
下面的字跡被李景讓的手給擋住,李香蘭讀著上口,心中對下文實在渴望,竟顧不得打斷兒子的沉思,一把就將他手上的紙張搶過。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這,這……”
“哎呀誰搶我的東西!娘,你怎麼來了。”
李景讓手中紙張被搶走,思緒也被打斷,他惱怒不已地回頭,卻發現了自己發愣的娘親。
“娘,娘,娘你怎麼了?”
“望斷歸來路,望斷歸來路。唉!啊,讓兒,娘沒事。這都吃響午了,都讓小翠來催你幾遍了,娘擔心你,進來看看。”
李香蘭沉於文章意境中,對李景讓的呼喚充耳不聞,最終還是李景讓輕輕地推了推她,方才將她從發愣中拉扯出來。
“哦,不提還罷,一提我倒真的餓了,娘,一起去吃飯吧。”
李景讓說著,伸手從李香蘭手里拿回路遙寫給他的紙張,放回桌上,然後拉著他娘往外走去。
李香蘭回頭望了望寫滿字跡的紙張,只覺心里異常復雜。
………………
…………
……
“爹,這些都是你做的啊,好香啊。”
路遙弄了幾個菜,正欲吃飯間,春花回來了。
小丫頭一進門,鼻子連連抽動著,直奔飯桌而去。
她看著一桌子的菜肴胃腸大動,回頭想招呼路遙趕緊開動卻突然想起,自己哥哥也來了。
路遙看到春花突然間由歡快變得沉悶,似乎想到了之前曾提過,沒有外人時她就一起吃飯,這丫頭肯定是在為這事煩惱吧?
“坐坐,一起坐下吃吧。丫頭,這是你?”
“我哥。哥坐,你們吃,我去給你們打酒。”
春花招呼他哥坐下後,不敢看路遙的眼睛,直接跑向了廚房。
路遙見狀樂了,我都不算外人,難道你哥還算外人?
春花打完酒來,給兩人分別斟滿後,就站到了路遙身後,老老實實地,可那喉嚨卻止不住地連連抽動,相必是走了一上午路,餓得慌了。
路遙本想招呼她坐下,想跟她說,她哥不算外人,可突然間卻想到了那次於她父親吃飯時,她父親那嚴厲的樣子,想必他哥肯定也會差不多作派。
心中嘆息一聲,路遙有些無力。
這個世界上,往往總是越親的人,越容易傷害到自己。
“丫頭,你走了一大早,就別在這里伺候著了。再說了,我喝酒不喜歡人站在邊上,這你知道的,去,自個先去廚房吃飯吧。”
“哦。”
春花甜甜地應到,心里感動極了。
每天跟路遙一起生活還不覺得,這突然一下回了家,才發現在這里的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春花他哥本來有話要說,豈料路遙連後路都幫春花想好,他張了張嘴,想想最終還是啥都沒說,悶頭吃了起來。
這頓飯吃得有些郁悶,春花他哥明顯有些拘謹,路遙費了好大的功夫都沒能扭轉這個局勢,索性也就不去改變,只是頻繁地敬酒。
豈料他喝了兩碗之後就再也不願多喝,說立馬要趕回去,路遙見狀也只好作罷。
借口去打飯,路遙溜進了廚房,春花一見滿臉驚慌地抹了把嘴,伸手兩只碗,歉意地笑了笑,道:“爹,你怎麼不招呼一聲呢,我哥還在外頭呢,等下他回家一說,我又要挨我爹罵。”
路遙故意忽視了她語氣里的怨氣,笑了笑說道:“說啥呢,你哥又不是外人。
對了,你這一趟跑得匆匆忙忙地,是不是家里出了啥事?
有事的話怎麼不多待幾天?
”春花聞言眼睛有些發紅。
那天是她弟傳信過來讓她回去一趟的,到家才知道她爹上山打獵時摔傷了。
她弟弟尚未成家,兩個哥哥也過得不怎麼樣,這一鬧更是連醫藥費都沒地頭解決,原本就清貧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她很傷心地看著父親躺在床上苦挨,心疼地當著母親抱怨了兩句,卻被倆嫂子聽去,直接就罵開了:說她多管閒事什麼什麼地,嫁出去的女就是潑出去的水,沒事別老往家里跑,別到時候又惹得路遙不高興,直接給休出家門丟了臉面雲雲。
她氣憤不過,當天就要趕回,最終還是不忍心父親,留了一宿,第二天才讓她哥給送她回來。
聽完經過,路遙嘆了口氣。
他揉了揉春花的腦袋,說道:“雖然她們說話不好聽,可你也別生怨氣。都一家人,吵吵鬧鬧的像什麼話?你哥本就不富裕,你這麼說他們也確實傷他們的心了。屋里的銀兩不是你管著嗎?看著留一點生活費,其他都讓你哥帶回去吧。”
春花聽話地點了點頭,沒有再抱怨。
送他哥離開時,春花遞給他哥一個包裹。
路遙看她提著很是輕松,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丫頭,叫你留點生活費,其他的都給你哥帶回去,你怎麼才拿了那麼一點?”
等到春花她哥走遠,路遙才悄悄地向春花問起。
路遙覺得春花爹還不錯,像上次得知自己在兒子過世後臥床不起,還專門前來看望,就憑這點情分,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過,不管春花出於什麼樣的心態,他終究還是沒有當面揭破她。
怎麼說,她都有可能有些顧慮自己的因素在內,當面說她反而落了下乘。
“再過一個多月你就要去參加哦鄉試了,我怕出啥子事,所以……”
“好啦,別所以了,過個幾天我倆去走一趟吧,到時候帶上一點銀錢,不夠的話咱就再給點,直接給你爹,你總放心了吧。”
春花臉紅了紅,沒有說話。
路遙看著可愛,卻又忍不住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