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家之主
路遙慢慢地走著,看著。
昨日里匆匆趕往縣里,對於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反倒是有些疏忽。
此刻快到夏季,艷陽高照,卻又不似城市中那樣火辣。
高大的樹木郁郁蔥蔥地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遠處成片的農田隨風搖曳出一片令人心儀的綠。
綠色中鑲嵌著一條條斑駁的泥濘小路,四下衍生,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座充滿田園氣息的小院。
小院大多獨門獨戶,由木籬笆或者低矮的是圍牆所包圍。
圍牆之上都爬滿了各類植物,就連的院落里、屋檐上,皆是如此。
咋一眼望去,猶如進入了電影里矮人王國一樣。
欣賞著這樣美麗的景色,路遙心情額外地舒暢。
他慢悠悠地跺著步伐,隨意而行。
不知不覺間,他看到了一座占地巨大的院落,心道這應該就是春花昨日里所說的李家大宅。
望著高大的院牆,路遙心中有所感慨。
上輩子自己同樣出生於農村,可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也讓一般人有所側目。
今世雖然起點有些亂,可畢竟算是上世的延續,憑借著上世各種知識、技能的累積,應該要做得更好啊。
正沉思間,那厚重的漆黑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小丫頭片子出門而來,見到路遙立於門外發呆,不由得滿臉鄙夷,大聲說道:“路家那土包子,你杵我家門口干啥呢?莫不是打算進來偷東西不成?”
路遙思路被打斷,心中有些不滿。
抬頭見一滿臉青春痘,年齡如春花般大小的丫頭對自己怒目相向,心中不悅更甚。
可對方雖然容貌不咋的,身上那裝束卻是連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
心里不知對方為何對自己如此態度,可也實在不想跟一個半大的孩子去計較。
“放肆!桃子,是誰讓你跟路員外如此說話的?自己去後院找主母領罰。”
正待揮袖而去間,一中年男子威嚴地走了出來,先是朝著路遙一躬,然後向著剛朝自己出言不遜的小丫頭訓斥到。
路遙回了一禮,道:“不妨,本就是孩童之言,還望……還望兄長莫要懲罰於她。”
“孩童之言?”對方臉色有些古怪,也不知他是因為路遙的稱呼還是因為路遙說那丫鬟是個孩童:“既然路員外為她討饒,今日便饒她一次,還不滾進去?”
後那句話,自是向著那滿臉青春痘的小丫頭說的。
路遙見狀,心道對方本就打算為其開脫,卻還要借自己之口,真是虛偽。
但也不為意地笑了笑,做了一躬,准備離去。
“路員外稍候,不知這番是要往何處去?前些日子令公子過世,為兄出門在外,未能親自去憑吊一番,實在抱歉。”
那人追上路遙,與他相伴而行,而他的身後只有一家丁跟隨,倒是出乎了路遙的意外。
“謝兄長記懷,路遙愧不敢當。”
路遙向來是你對我客氣,我對你那就更加客氣。
當下鞠了一禮,以示敬重。
那人見路遙表現,有些驚奇,好半響才回了一禮,道:“想不到,路員外竟……唉,令公子已展學識天賦,卻不想遭逢天嫉,實在是惋惜。”
“無妨,犬子逝去確是令人惋嘆,不過,他的志向,身為其父,自是要代他完成。”
“路員外,你的意思是,你要去試舉?”
“正是。”
“呵呵,果然……”
對方見路遙一臉自信,心中暗道,這才是本來面目。
本以為受到喪子打擊,會轉了性子,沒想到幾句話,就露了本性啊。
路遙見對方滿臉戲謔,也不為意。
心道這身體的原主人估計有些不太得人心啊,不過,此路遙已經非彼路遙,究竟以後路途究竟如何,且騎驢看劇本,走著瞧吧。
正巧遇到道路分叉,路遙不想再與之同行,當下一躬手,道:“我隨意走走,先行告辭!”
“路員外,稍候。”那人略一沉思,道:“既然路員外有心參加試舉,為兄家中倒是有一本歷年題記,路員外不妨拿去參閱一二。”
說完,望了身後家丁一眼。家丁見狀,回身朝家中跑去。
路遙心道,這家伙倒是會做人。
雖然看不起自己,可聽到自己要去參加試舉,卻還是准備相助。
當下忙拱手道謝不提。
不一會兒,家丁返來,遞上一本書稿。
路遙翻開目錄,卻見里面竟分出了政略、刑略、戰策、術數四大部分,當下也是倍感驚奇,想不到這試舉竟跟後世的考試也不妨多讓,不覺間脫口而出:
“這試舉竟分了政刑戰術四大部?呵呵,真是多謝了,沒有兄台相助,小弟真還是一頭霧水啊。”
那人聽聞,心中更是驚奇,起先送他書稿,本就存了點看笑話的心態,想不到路遙一翻開書,竟是真的識字。
“路員外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為兄今日有事無法耽擱,改日還望到家中一敘,我倆把酒言歡!”
“靜候!”
兩人持禮揮別,路遙也沒了閒逛的心情,帶著書稿,一頭就扎進了書房。
什麼東西一旦沉迷進去,時間就過得特別的快。
等到春花把路遙從書海里拽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看到桌上已經放涼的飯菜,路遙有些愕然。
沒想到自己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這麼熱愛學習。
書上的習題,說起來繁亂,其實並不復雜,政、戰、數三類對於路遙這個由科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物,再怎麼白痴,都要比現人多一些見識,反倒是刑略這一部分,讓路遙有些頭疼。
周朝刑法與現代雖有共通之處,可在判處量刑方面,卻大相庭徑,有些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
不過幸好的是,這個世界里雖也有詩詞歌賦,但在試舉時卻並不講究這些。
考試時雖也拽文,但並無特定格式要求,這倒讓路遙大大地松了口氣。
“爹,你怎麼能這樣不愛惜自個的身子,雖說要去試舉,但是在考不上也無妨啊,在家做個田家翁不也很好嗎?這周邊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呢。”
路遙雖被喚回現實,可思緒仍沉於自己的思考之中。
春花見狀卻不滿意了,嘟著個小嘴不停地抱怨。
“沒事,以後不會了,走,吃晚飯去。”路遙呵呵一笑,揉了揉春花的小腦瓜子,先行出門而去。
飯桌前,春花又立在一旁,路遙見桌上確實放了兩幅碗筷,知道這丫頭處在糾結狀態,當下也不道破,只是輕輕地說道:“坐下吃吧。”
春花歡喜地坐下,給路遙夾了些肉食,趴了兩口飯,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臉上歡快突然就沒了。
路遙見著奇怪,開口問道:“丫頭怎麼了?吃得好好的突然一臉苦瓜像,給你爹我擺臉色呢?”
“沒,沒。”春花慌了,一下站了起來,神色焦慮地連連擺著手,連臉上沾上了飯粒都沒有察覺。
路遙輕輕伸手拿掉那顆飯粒,指了指座位,說道:“坐下說,早先還說自己能當娘了呢,老一驚一咋地跟小孩似地。”
春花顯然對路遙說自己是小孩不滿,可仍聽話地坐下了。
經過這樣一出,她臉色有些轉好,雖然看起來氣鼓鼓的,可較之前那幅樣子,要可愛多了。
路遙是真餓了,飛快地把飯吃完,放下碗,待春花也吃好,開始收拾,才問道:“剛想啥呢?突然間臉色這麼難看?莫非是病了?”
“沒有。”春花變得有些扭捏,想了想仍開口答道:“我聽人家說,大戶人家可不許女子上桌吃飯,以後爹要是能考上帝生,咱家人多了,可不能這麼沒規矩。”
雖說理是正理,可春花說完,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從小到大都是跟娘一起服飾爹吃完之後才在廚房里就著殘羹隨便湊合點,好難得公公允許自己上桌,可這畢竟不符合規矩。
“啥叫考上帝生就大戶了?你爹我還要去參加會試,拿個頭名呢。再說了,這家再大,還能讓別人給當了家去?”
“啊?帝生每月可有1 石米糧呢,可相當一畝田一年的收成呢。再說了,帝生可不容易考,你看李家的孩子,都從小就念書,還就倆帝生。”
撓了撓腦袋,路遙沒想到,就是考個相當於秀才的帝生,居然就可以享受國家級補貼了。
“李家也才兩個帝生?對了,我今天在李家門口碰到一個人,年齡比我要大,臉方方正正的,對了,嘴上還有倆撇胡子,眼睛看起來倒是蠻小的,這家伙是誰?”
“這家伙?嘻嘻,爹,人家是李家家主呢。”
隨著春花的描述,路遙稍微有些搞懂了,這年頭讀書人確實少,主要是因為書無法量產,價格特高,因此普通人家很難培養起一個讀書人來。
就算是像他家這樣的小地主,為了給他那死去的沒見過面毫無純在感的兒子買書,都費去了歷年來的積蓄。
而李家,因早些年家里出過一任撫台,所以在老家置下不少產業,雖然以後家里再無大官,可每一代里,都會有幾個帝生出現。
這就是底蘊與積蓄啊。
路遙心中感嘆。
在這樣生產不發達的世界里,要成就一個龐大的家族,真是不容易。
不過,既然他來了,這個世界,或許會因此變得有些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