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過去篇5-他需要這個
計劃是這樣的:廣場中的每一個箱子都裝有一項與某個體對應的武器。
只要找到那把武器,這次實驗的存活率就能提高百分之十。
那是根據這些日子的綜合數據評選出來的。
莉茲無所謂天使們的計謀,反正他們最後都會死。
即使作為科學家,莉茲對那些小生物還是有幾分可惜,但他們得把空位挪出來給其他更成功的個體。
雖然規則是只有一人能出去,但其實,他們並沒有把規則說死。
只有一人能出去,不代表只有一人能存活。
在他們的預想中,二環天使會發現這一點並且展開合作,最後並不會殺到只剩下一人。
這同時也是觀察團隊合作的方式。
唯一不確定因素就是十九號,但她看他們聊得愉快,想必已經達成共識。
事實證明,她終究還是太小看天使了。
打從一開始,中間的箱子就是為十九號准備的。
所有去搶中間箱子的都錯過了最佳時機,那箱子里是十九號專屬的“武器”。
那是一顆磁扣,專門用來解鎖十九號手上的束縛。
戰力估算來看,被限制的十九號差不多與其他二環天使相當,解除限制的叁環天使那就是壓倒性的強大。
其他人發現了這點,他們不得不聯合起來對抗十九號。
十九號身上無可避免地受了傷,但那無損他的美麗與強大。
莉茲目不轉睛地看著戰場。
說是屠殺有點言過其實,但那些聚在一起的小天使,的確毫無還手之力。
勝者毫無疑問是十九號。
面對全無動搖,甚至在滿地屍體中擡頭朝自己艷麗一笑的天使,莉茲只覺得想吐。
恭喜。她冷漠地祝賀,隨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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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願意,莉茲還是得為十九號檢查身體。
她給少年抽了血,記錄下好得七七八八的傷處。
少年乖巧得宛如一只愜意的貓,雙腿微微搖晃,全神貫注地看著莉玆重新給他戴上枷鎖。
氣氛應當是尷尬的,要不然就該是劍拔弩張,可十九號一向沒有這類情緒,莉玆在這沉默中居然感到一絲柔和。
大概是天使的容顏過於精致,嘴角弧度恰到好處,眼睛溫柔得像一汪水,給壓抑的實驗室帶來陣陣春風。
莉玆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她不想承認自己覺得放松,她沒資格放松,從下定決心開始,她就已經再沒資格擁有這樣的生活。
“十九號,”她叫道,聲音意外的干澀,她咳了幾聲,“你殺了自己的同胞。”
十九號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同胞,十九號第一次殺死自己的同胞。
他卻表現如常,甚至在戰場上過於果斷,這對他來說似乎不是什麼問題。
美麗的少年歪著頭,他想看到莉玆的表情,但莉玆始終低頭盯著手上的記錄,十九號什麼也看不到。
他在心里嘆息著,說:“他們不是我的同胞。”
“你們都是天使,你們都在這里出生成長,怎麼不是你的同胞?”
“不一樣的,我能感覺到。”
“感覺到什麼?”
十九號也不清楚,這只是他的一點感覺,一點似乎刻在基因里的某種傳承,非常篤定,毫無懷疑。
他不確定地說:“他們擁有得太多了,他們是??瑕疵品。”
莉玆擡眼,面帶疑惑,可十九號也說不出更多東西。
她神色復雜,換了個話題:“我知道二十四號計劃逃跑,她想跟你同盟,但你還是殺了她。”
事實上,十九號殺了所有人。
十九號說:“嗯,她說讓她贏,然後她會讓大家都出去。”
“你們應該都發覺了,並非只能活一人。”
少年點頭,不明白莉玆想問什麼。
“為什麼?”莉茲不解,“預想中,這場實驗至少會存活叁人,但你卻把他們都殺死。你可以只求存活,為什麼反而主動出擊?我不認為你有什麼願望。”
少年的表現一向淡漠,並不重欲,連出去都不想出去,莉茲很難想像他還會希求什麼。
“我不能冒風險,”十九號看著莉茲又低下去的視线,想說干脆許願讓莉茲一直看著自己好了,“我不信任他們。如果他們的願望對莉茲莉茲不利怎麼辦?如果他們活下來了,未來傷害到莉茲莉茲怎麼辦?”
他看著莉茲握緊的拳,重復到:“我不能冒風險。”
莉茲笑出來了,冷嘲熱諷的那種。
十九號的考量滑稽得可笑。
她卻又彎下嘴角,麻木地想:早該習慣十九號叁句不離自己。
她擡頭,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手心有一個記號,那是契約陣。
贏的人可以向她許個願望。
莉茲怎麼可能傻傻的把自己置於風險之下,契約有許多漏洞,事實上天使們能許得願望極其有限,他們的經驗也沒足夠到識破這點伎倆。
但如果是十九號要求的話,她願意大方地傾聽,答應他也沒什麼不可以。
莉茲如此想,並說:“現在你贏了,許個願吧。”
呀!
雖然主要目的是保護莉茲,但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他有好多願望。
例如:希望莉茲能常常看他、能信任他、能多陪他說說話,或著只是摸摸他也行,頭發也很好。
他想要的太多了。聰明的少年陷入糾結。
莉茲用她為數不多的耐心安靜等待,只見十九號扭扭捏捏的時不時瞄她。
少年的臉頰上有好看的紅暈,襯得他白皙的肌膚剔透誘人,仿佛吹彈可破。
良久,少年下了決定。
“希望莉茲莉茲能摸摸我的頭,夸獎我。”
他聲音帶著羞赧,又因覺得自己要求太多了而感到羞愧。
他緊張不安地偷看愣住的莉茲,見對方抿嘴沉默,少年失落地垂下眼,苦澀地改口道:“對不起,如果這個太多的話??那讓我幫莉茲莉茲的忙吧,整理資料還是管理實驗體,打掃也行??什麼都好。”
如此卑微,極盡懇求,厲害的天使此刻看起來無助極了。
莉茲完全不理解十九號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她的確為十九號的要求感到驚訝,卻沒有“太多”的想法。
照常理來看,他的要求已經少得可憐,怎麼一個摸頭鼓勵,在他那里,反而算“多”?
短短幾句話,讓莉茲又重新拼湊了十九號的價值觀:夸贊的價值遠遠大於一切願望。
他到底把自己放在什麼地位?
他是怎麼想的?
甚至給莉茲做牛做馬,居然也被算到願望里、居然也能是一個願望。
多麼可笑。
每當莉茲覺得已經將十九號摸了個八九不離十,十九號便會用一句話或一個動作,再一次刷新她對他的認知。
她似乎從沒真正摸透他。
她不懂。
她不懂啊??
莉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僵硬地放置到十九號柔軟的發頂。
手下的淺色頭發柔順微涼,如絲綢般細膩,讓莉茲不由自主地摩挲。
十九號瞪大眼睛。
莉茲說:“做得很好。”
如清泉漫過,如春風拂過,如漫天星斗落下,又如光芒照耀。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那種感覺無比美妙,難以言語,十九號只知道,他願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獻給眼前的人。
原先只是蒙蒙懂懂,直覺般的知曉,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驅使他說出願望,然而等他如願以償時,他才明白那代表什麼——他需要這個。
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至於邁向毀滅,他需要這個。
他的頭腦更加清晰,力量更加流暢。
內心雀躍不已,樂得他想撲上去給莉茲一個大擁抱。
美麗的天使控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任由某種奇妙的東西滋潤他干涸的心。
不、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那麼貧乏。
他知道莉茲只是敷衍地夸他一句,而那一句並非發自真心的夸贊,卻也能勾動他的神經。
想來是自己餓太久了,只是這樣就心滿意足,感覺又有了活力。
十九號以莉茲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復上頭頂的纖手,他極盡溫柔地拉下那只僵硬的手,用臉頰輕柔地磨蹭。
微涼,長著薄繭,所到之處帶起溫度,熱得十九號臉頰鮮紅,一雙冷清純然的眼盈滿不曾有過的春水,天使光環散發柔和的光。
他說:“我喜歡。”
嗓子沙啞撩人,少年的稚音清亮,卻讓莉茲聽出一絲曖昧繾綣。
莉茲不可思議地看著此刻的天使,他似乎陷入某種從未有過的狀態,使他展現出渾然天成的媚。
不是女人的嬌媚艷麗,十九號的媚更加脫俗,由來自他完美的外表,以及天使天生給人的聖潔感,像整個人都在發光似的,簡直能成一幅名畫。
美得讓莉茲屏住了呼吸。
第一個想到的是驚艷,第二個則是自己被調戲了。
無所謂十九號是否有意無意,莉茲就是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她青著臉抽回手,反手就是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十九號的臉被打得歪向一邊,紅印明顯。
莉茲看不清對方被長發蓋住的神情,也沒興趣窺探。
她喘了一口氣,冷冷的對十九號罵道:“誰准你碰我臉?”
語氣是說不出的厭惡與憤怒。
她收了東西,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那背影卻怎麼看都是落荒而逃的狼狽。
劇烈的心跳直到莉茲回到辦公室才逐漸平復。
她心神不寧地抓著頭發,手上的文件完全寫不下去,滿腦子只有兩件事交錯閃過:男人令人作嘔的曖昧撫摸,以及十九號溫柔繾綣的輕撫。
對於男性帶有欲望的觸碰,莉茲打從心底接受不能,只覺得肮髒難受。
可十九號不一樣,她知道十九號是近於完美的,是她一手做出來的,沒人比莉茲更清楚十九號的純粹。
十九號之所以發出那種動物求愛似的信號,肯定是她有所誤會。
莉茲一遍又一遍這樣告訴自己。
實在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