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恩先生,想喝點什麼?”盯著對方看了一眼,宮下北微笑著問道。
“威士忌……”鄧恩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杯子,笑道,“加冰。”
朝調酒師招招手,示意對方給鄧恩送一杯酒過來,宮下北才接著問道:“鄧恩先生不會是專程從美國過來見我的吧?”
“為了與赤本先生您的會面,專程跑這一趟對我來說是非常值得的,”鄧恩笑道,“不過這次來日本,我不能久留,准確的說,同赤本先生會面之後,我會立刻離開這里,趕晚上9點的飛機去往漢城。”
“哦,這麼匆忙嗎?”宮下北沒有問對方找自己干什麼,只是閒聊般的說道。
“呵呵,主要是我們公司後天准備在漢城籌備一場宴會,”鄧恩笑道,“今天前來打擾先生,就是專門為了邀請您出席這場宴會的,我為您帶來了請柬,請您到時候賞光出席。”
話說完,鄧恩從西裝內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很精致的粉色信封,雙手拿著遞到宮下北面前。
宮下北雙手將信封接過來,打開沒有封住的封口,從里面拿出一張巴掌大小的寶藍色請柬。
請柬制作的非常漂亮,但是並不顯得多麼華麗,拿在手里,會讓人感覺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甚至會產生一種想要拿一大摞來把玩的奢望。
將請柬打開,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宮下北看了看,只見上面除了那些客套話之外,還有他的名字,以及宴會舉辦的地點:漢城江南區岬鷗亭,韓新江南會館。
“非常感謝鄧恩先生的邀請,”將請柬合起來,宮下北微笑道,“除非有極特殊的原因,我一定會按時出席的。”
“謝謝,”鄧恩的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笑容,他伸出手來,說道,“那我就在漢城恭候先生的光臨了。”
宮下北微笑著同對方握了握手,而後舉起面前的酒杯,朝對方示意了一下。
鄧恩猶豫了幾秒鍾,隨即笑著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才咳嗽兩聲,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先生了。”
嘴里這麼說著,他從圓凳上下去,站在地上,微微鞠躬行禮,說道:“失禮了。”
宮下北也從凳子上下來,站直身子,微微鞠躬還禮。
“啊,對啦,我還要麻煩拉倫斯小姐幫我一個忙,”站直了身子,鄧恩又轉向始終在一邊喝悶酒的拉倫斯,微笑道。
宮下北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意思是請對方隨意。
“拉倫斯小姐,”鄧恩站在原地,微笑道,“勞動您幫忙替我給勒布朗探員帶一句話,請您幫我告訴他: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頭腦,因為其它的東西,在豬或是驢子的身上都能找到。”
這番話說的很無禮,不過宮下北倒是不介意,因為他很清楚鄧恩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家伙與中情局馬尼拉站站長勒布朗之間,應該是有些矛盾,但他說這番話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羞辱勒布朗,而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
鄧恩顯然知道中情局在盯著自己,因此,他這是在向自己表明,和他做朋友對自己是非常有利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把中情局放在眼里,至少是沒把中情局大部分人放在眼里。
目送鄧恩施施然離開,宮下北才轉過身,看向另一側的拉倫斯,結果,卻發現這女人明顯是喝多了,一張白淨的臉顯然變的緋紅一片,就連脖頸都紅了。
剛才鄧恩那番話她顯然是沒聽見,此時正雙臂疊在吧台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宮下北搖搖頭,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後背上,這才打了個響指,將守在門口的梁家訓招過來。
“把拉倫斯小姐送到車上去,”將吧台上的香煙裝進口袋里,他對梁家訓說道。
梁家訓點點頭,招了兩個女保鏢過來,小心翼翼的將拉倫斯從吧台邊架起來,攙扶著往酒吧門外走去。
盡管喝多了,可這個美國妞倒是不鬧不耍,顯得很配合,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酒吧外,宮下北的車已經停在了門口,保鏢們將她送到車後座上,關上車門後,梁家訓才小聲說道:“主人,我已經查過了,那個鄧恩是不到兩個小時前才從成田機場下的飛機,考慮到成田機場到這里的距離,他應該是下飛機後很快就查到了您的行蹤,然後直接便趕過來了。”
宮下北點點頭,什麼都沒說,直接鑽進了車里,坐穩之後才說道:“去隅田川的住所。”
隅田川畔的住所,如今已經空了出來,淺草綾她們都搬走了,宮下北打算今天就把拉倫斯安排到那里去住。
車子開動起來的時候,宮下北的思緒就飛走了,他在考慮鄧恩這個人的來意。
按照拉倫斯的說法,這家伙應該是華盛頓的一名政治掮客,也可以說是說客,他這麼積極主動的來找自己,顯然不是為了喝酒的,而且,看他最後那副樣子,本身可能是不飲酒的。
這世上鐵定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的,誰也不能指望一個遠隔萬里的陌生人,會無緣無故的跑來邀請自己參加什麼宴會,除非是你的身上有什麼人家需要或是感興趣的東西。
那麼問題來了,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是對方想要的?
宮下北考慮再三,他估摸這有兩種可能性最高:第一,是自己掌握的自動契約機的生意,這個利潤很驚人,不過,對方覬覦這個生意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參股什麼的。
第二,就是自己在日本政界還多少具備一些的影響力,對方可能是希望借助自己的力量,在日本推動某個方面的政策實施。
兩相對比,後一種的可能性還是比較高的,畢竟現在細川護熙內閣即將辭任,這個消息是瞞不過美國人的,某些美國人希望借助這個機會在日本推動經濟方面的讓步,是非常有可能的。
日美之間的貿易摩擦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了,從農產品的貿易到電子產品的貿易,再到汽車等諸多方面的貿易,都存在著極大的貿易爭端。
而從宮澤喜一內閣開始,日美雙方雖然進行了數輪的磋商,但卻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尤其是細川護熙上台之後,態度上更是強硬的一逼,而在羽田孜的身上,估計美國人也是看不到什麼太大希望的。
正規的外交渠道、貿易談判無法取得進展,美國人動用盤外招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強,以這些強盜的操行,他們還真是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
不過,對於宮下北來說,他並不需要考慮什麼日本的國家利益,他是一個只看重個人利益的國際主義者,如果對自己有利,且對方開出的價碼足夠有誘惑力,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與鄧恩合作。
輕微的顛簸中,宮下北感覺到肩膀一沉,思緒被陡然拉了回來。
扭頭看看,卻是拉倫斯的身子靠過來,腦袋垂到了他的肩膀上,笑了笑,宮下北將身子微微下沉,讓她靠的更舒服一些,然後伸出手,將她的一只手握在手里,自己也開始閉目養神。
隅田川的別墅內,宮下北看著兩名保鏢將拉倫斯的風衣外套脫掉,又將她安置在自己臥室內的大床上,這才親自上去,扯過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對一名保鏢說道:“照顧好她,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記得去叫我。”
“是,主人,”保鏢點頭應了。
宮下北點點頭,又看了一眼睡的很香的拉倫斯,隨即轉身離開臥室。
回到自己的書房,宮下北拿出那張請柬,將它放在自己的書桌上,而後就那麼呆呆看著它愣神。
有理由相信,鄧恩只是目前找上門來的第一個人,隨著時間的推移,類似這種涉外的利益集團,會一個接一個的湊上來,希望通過自己拿到一些好處。
這是必然,也是人之常情,誰都無法避免的。
宮下北也明白,對於自己來說,同樣需要鄧恩這樣的人湊過來同自己合作,因為只有這樣的合作者多了,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證自己的利益和安全。
在日本,任何人都不能小覷華盛頓的影響力,盡管如今的美國,已經不能從大政方針的制訂以及首相人選上直接干涉日本內政了,但他們卻有數不盡的盤外招,可以從側面對日本的方方面面產生影響,這種影響力聚合起來,是一股龐大到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說實話,以宮下北目前的實力,在華盛頓的聚力面前,都不一定能夠堅持多久,甚至可以說根本堅持不住。
不要談什麼骨氣啊、立場啊什麼的,那些東西真的很沒用,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說這些都是廢話,最終除了把自己坑死之外,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那就帶著合作的態度去參加這一場宴會吧,反正鄧恩那樣的人,也不可能把手伸進自己的錢袋子里,或許有了同鄧恩這種人的合作,自己的弘毅會將變的更加牢固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