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職業經理人,宮下北是不吝嗇開出高薪的,而作為回報,他認為這些人有義務為自己賺錢,至少是不能賠錢,當然,即便是偶爾的賠錢也沒有關系,但絕對不能無原則的偷自己的錢。
對於沒能給自己賺到錢的人,宮下北會扣掉對方的分紅;對於賠錢的,他會選擇將對方解雇,換個能干的人來接手;至於那些不守規矩偷錢的家伙,他會讓選擇把對方沉到隅田川的江底去。
最初,在他手底下搞事情的人並不是沒有,畢竟……
人為財死,大多數有能力搞事情的人,在面對不義之財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僥幸心理。
不過,在讓幾個不安分的家伙消失之後,這種搞事情的人就越來越少,並最終消失不見了,不過,即便是如此,每次對賬的時候,宮下北還是會給這些家伙們施加一些壓力,免得他們記吃不記打。
對賬的過程有點像是一場儀式,宮下北自己坐在中間的矮桌邊上喝茶,聽著留聲機演奏出來的鋼琴曲,而那些雇傭來的會計師們則緊張仔細的核算賬目。
梁家訓帶著兩名保鏢守在門口,將十幾名經理人隔絕在房門外。
每核算完一部分賬目,都會有會計師將合作結果寫在一張小紙條上,拿過去給宮下北看。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將面前一個紅色封面的賬目拿過來,對照著紙條上的數據瞅一瞅,如果賬目沒有問題,核對的上,他就會點點頭。
會計師得了他的首肯,會將核算完的那一批賬目拿出去,交給相應的某個人,對方便會如逢大赦般的將賬本接回去,走到門口的位置,朝宮下北遠遠的鞠躬行禮,再從梁家訓的手里接過一個裝有支票的信封,歡歡喜喜的自己離開。
至於那些賬目存在問題,數據核對不上的人,會被直接留下來,等候著他們的結果,往往不會很好,輕的會丟掉身上的某樣東西,重的便會就此消失了。
宮下北其實不喜歡使用暴力的,當然,大多數時候,這只是他自己的感覺,所以,這些職業經理人都很畏懼他,如果不是他的薪水給的足夠高,估計都請不到人來做事了。
沒有人搞事情,查賬進行的很順利,宮下北規定的時間是兩個小時,但還不到上午十點,所有的工作就都做完了,門外的經理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走了個一干二淨。
沒有人黑自己的錢,這是好事,宮下北心情愉快。
安排人將所有的存底賬目都收走,起身回了自己的書房,接下來這段時間,他還需要等一些客人上門,今天一上午,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里等著與幾名不同的客人會面。
既然決定了要與鄧恩那些人合作,那麼宮下北就必須認真的去做一些事情了,而推動一部分眾議院議員,在國會內重提農產品進口政策的改革項目,就是他向鄧恩那些人展示誠意的唯一方式。
宮下北很清楚美國人想要什麼,他們恨不得與日本立刻簽訂一攬子的農產品進口關稅減免協議,將包括大豆、玉米、大米等各式各樣的美國高產農作物輸入日本國內,如果可能的話,他們甚至希望連同肉類的進口關稅也再減免一輪,尤其是牛肉制品的關稅減免政策。
而在制度改革方面,美國人最希望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取締日本存在上百年歷史的農協,至少是弱化它的作用,因為這個組織的存在,嚴重阻礙了日本農業市場的開放。
沒錯,對於日本的農民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對於所有日本人來說,農協的存在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它一方面太高了日本農產品的價格,一方面又盤剝著日本農民的利益,壟斷著全日本農產品的貿易。
但是另一方面,這個組織的存在,的確也保護了日本的農業市場,其頑固的保守主義立場,使得日本農業市場免受海外進口農產品的衝擊,在很大程度上,也保障了日本農民的利益。
就以大米為例,正是因為長期以來日本農協的堅持,價格更低、產量更大的中國粳米以及東南亞粳米,才沒有對日本本土大米構成衝擊。
要知道,與美國出產的大米不同,中國粳米以及東南亞等地生產的粳米,本身從口味、外觀等諸多方面,與日本本土大米沒有太大區別,但若不是因為進口量的限制以及高額的關稅,兩種大米的價格差距幾乎能達到折半的水平。
是,沒錯,日本人在大米這種主食作物上的口味很挑剔,他們就喜歡吃日本本土出產的大米,但問題是,在當下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如果他們有機會只花一半的錢,就能繼續維持生計,而需要付出的卻僅僅是一些口味上的差距,他們又會如何選擇?
毫無疑問,任何一個明智的人,恐怕都會選擇將那筆額外的開銷節省下來,再補貼到別的地方去,而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對日本農民打擊將會是災難性的,同時,它也將從根本上摧毀日本的農業。
實際上,日本農業經濟中存在的這種矛盾,就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宏觀經濟上的矛盾,是本國消費者與本國生產經營者在利益上的矛盾。
對於日本不經營農業的人來說,放開農產品市場有沒有好處?
當然有好處,因為只有那樣,他們才能夠購買到更加廉價的農產品,從而降低生活成本。
但對於日本的農民來說,情況顯然就完全不同了,因為沒有采用大規模的機械化生產,再加上日本現實的農業條件,日本農產品的價格與進口農產品的價格相比,根本不具備競爭優勢。
同樣一公斤的大米,進口的賣到一萬日元有的賺,可本土的就要賠錢,兩種同樣的產品放到市場上去競爭,占據著價格優勢的進口大米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將日本本土大米淘汰掉。
不要說什麼日本的農民更重視精耕細作,也不要說什麼日本本土大米口感更佳,顆粒飽滿,那都是扯淡,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主要追求的還是便宜,而不是那些細微的口感差距。
所以,長此以往,除非日本政府對農業給予足夠的補貼,否則的話,要不了兩年,日本的農業就會破產,大批的農民將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土地,到城市中去尋找生存的機會。
這就是日本長期以來不肯放開農產品市場的最根本原因,因為日本國內脆弱的農業,經不起市場放開後的巨大衝擊,日本不是中國,沒有那麼廣袤的國土和那麼龐大的國民人口。
對於中國來說,一場衝擊可能會被它那龐大的體量吸收掉,可對於日本來說,一場衝擊可能就會給整個國家造成一道永遠磨削不掉的疤痕。
作為一名重生者,宮下北很清楚這件事有多麼的麻煩,也知道要想運作鄧恩他們一直在推動的事情,難度會有多麼大,所以,他沒有想過要一攬子的解決所有問題,而是准備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邁進,比如說,可以先推動一部分農產品的進口許可問題,這還是比較容易一些的。
還有一點,要想推動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通過龜井靜香那些人去運作,因為那等於是在撬動他的政治根基,老家伙不可能會答應的。
長期以來,以保守黨派自立的自民黨,都是日本政治構成中最堅定的保守派,日本農民以及農協,是自民黨的堅定支持者,真正想要在農業上推動改革的,是社會黨、公明黨這些在野黨,也就是目前的七黨一派聯合。
試圖對農協進行改革的議案,也是在細川護熙上台執政以來,才逐漸被炒熱的。
所以,對宮下北來說,他要想重新挑起新一輪的農業改革議案,真正能夠依靠的,還是七黨一派聯合,而且還得是這一股政治勢力中,原因為了某些利益而同他做交易的人。
幸運的是,盡管一直以來宮下北都是跟著自民黨混的,准確地說,是跟著自民黨內龜井靜香這個政治派別混的,但他在七黨一派政治聯合中也不是沒有朋友的。
當然啦,現在的七黨一派政治聯合已經名存實亡,七黨中的四個政黨都在分裂重組,取而代之的,是小澤一郎正在整合中的新進黨,以及開始偏向與自民黨合作的村山富市所領導的那一支政治力量。
至於羽田孜,忘了他吧,盡管他現在還是首相,但說話已經沒有任何分量了,被邊緣化將是他未來注定的命運。
要想做交易,最好的合作對象當然是小澤一郎,宮下北與這個陰險狡詐的家伙之間存在著交集,只不過考慮到這個老小子的尿性,宮下北沒有將他作為合作的首選,而是選中了新進黨內另一個實力雄厚的家伙——從公明黨中分裂出來單干的神崎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