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幕低壓,斜織的雨絲悄然連綴成一匹透色的絲緞,在深秋的風中散漫地拂動著。
色調沉暗的柏油路上,似乎漸漸蒸騰起潮濕的霧氣,被間或的汽車鳴笛聲突然驚散。
就在下個綠燈亮起的瞬間,她動了。
那是一個身穿白色布裙的女孩,遠遠地只能看見她奶色的皮膚,和隨著腳步在身後輕輕搖曳的潑墨一般的長發。
她美得恬靜,美得寂靜無聲。
黑白分明的配色,本該完美融入這片沉默的雨中街景里,偏偏她又擎了一把紅色的傘。
那鮮紅灼著他的眼,甚至讓他有一瞬的耳鳴,讓他遠遠地在看清她的模樣之前,便聽見了自己胸腔里鼓噪的聲音。
加上那次在h大體育器材室見到那個女孩時,這是他平生第二次有這種反應。
靈感的關隘似乎一瞬間被什麼衝破,醍醐灌頂的愉悅讓他恨不得當下就掏出筆來記錄,但張繚卻沒有動,甚至算得上目不轉睛。
他覺得這副畫面本就超脫了現實,可能他一個眨眼就會發現,他只是像其他一些有些神經質的藝術人一樣,看見了只有他可見的幻覺。
他盯著那女孩橫穿過漆黑的馬路,向他的方向走來,一步一步,都踏在他心跳的節奏上。
那張模糊在雨霧中的面孔逐漸清晰,如畫的眉眼細細地勾勒在頂白淨細膩的宣紙上,眼尾暈染的一抹淺淡的紅,是齒間銜的桃花瓣兒在她眼波里的一個偏移的投影。
那每一勾每一畫一定都是造物者最得意的真跡,因為哪怕偏移半分,他都不至於因為她輕飄飄地一個眨眼,就腦海里止不住地轟鳴。
是她。
那個在h大遇見的女孩。
他幾乎是瞬間便認出來人,甚至有種微妙的宿命感。
等他發現女孩的目的地似乎是他所在的咖啡廳時,他本就砰砰作響的心跳變得更加興奮。
讀慣也寫遍了風花雪月的男人,居然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開始思考女孩進來的話,自己要如何應對。
她還記得他嗎?
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要詢問以表關心嗎?
會不會有些太冒昧了?
早已經過了毛頭小子年紀的男人,腦海中此刻亂糟糟一片,當他終於決定從該擺的第一個姿勢開始思考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女孩並沒有進來,而是在靠近咖啡廳門前的一側,停了下來。
因為距離有些近,她甚至聽見女孩蹲下來之後,溫柔甜糯的嗓音。
“零零~零零~你是不是又跑這里來了?小淘氣……”
然後咖啡廳前的花叢中便窸窸窣窣的鑽出來一只髒兮兮的小白貓,更確切說是濕漉漉的,似乎是聽見熟悉的呼喚聲,邁著小短腿喵嗚喵嗚就往女孩的懷里鑽。
女孩白淨的裙子被弄濕了也沒半分嫌棄,纖白的手指寵溺地揉了揉貓崽兒的小腦袋,嬌嗔道:“淋濕了吧?讓你下雨天還往外面跑。知道啦~回去就給你做貓餅干,保證比這里的還好吃,小饞貓~”
他是視线飄飄忽忽,只覺得女孩裙下的那截腳腕,該死的白,該死的干淨。
干淨的就像她不施粉黛的小臉,像她沒有任何花紋修飾的裙擺,還有顏色純美的嘴唇。
直到女孩飄然離去,窗邊的男人才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
下意識地端起杯子,卻發現咖啡早已經涼透了。
而另一邊的安笙剛剛回到家,就拒絕了偽裝成貓咪的030自行烘干的建議,心情頗好的她先是把瑟瑟發抖的030按進溫水里洗刷了一通,又拿出吹風機興趣十足地吹貓來,美其名曰,早就想體驗一下鏟屎官的感覺。
因為從姜餅小人化身成貓貓之後,將生理結構也模仿了個十成十,030迫於貓類本能,一邊被暖暖的風吹得舒服地眯起眼睛,一邊被安笙的小手擼得咕嚕嚕直叫,好不容易才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咕嚕……契約者既然設計了這麼多,為什麼不干脆進去?女主與男主在咖啡書吧偶遇,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本書,然後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這不是很經典的展開嗎?咕嚕……”
安笙也不知道030一天天地憋在系統空間里,都補充了些什麼奇怪的知識,“那也得對症下藥才行。張繚這個人,在是導演之前,首先是一個作家。對於這種玩藝術的敏感人群,有時候一個迂回的隱喻,反而會給他們留下更深刻的印象。無論是美人如花隔雲端,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講的都是這個恰到好處的韻味~”
030似懂非懂地歪歪腦袋,就被安笙彈了一下,“得了~你知道悲劇比喜劇給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吧?你就這麼理解吧~”
當晚安笙就在大火的直播平台“貓撲”上注冊了賬號,名字就用的“安笙”,房間名隨便起的,就叫“安安和零零”。
因為平時沒有自拍的習慣,封面還是她今天臨時用手機拍的,也沒找什麼光线和角度,隨手一拍就發了上去,可以說對自己的顏值非常有自信了。
安笙抱著披著貓皮的030坐好,身後是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的臥室背景牆,米黃色的牆紙和淺粉的窗簾,都透著滿滿的少女氣息,這還都是自己那位哥哥給她准備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品位。
安笙仔細看了選區,跳舞唱歌什麼的,雖然她進了娛樂圈之後,勢必要去學習,但以她現在的水平嘛,安笙還是在剩下的幾個選區里挑了個稍微熱門一點的,“萌寵”選區。
畢竟免費勞工在手,不用白不用嘛~
(030:喵嗷!)
剛開直播時,直播間里根本沒什麼人,安笙早有預期,也就順手從一邊拿出了之前准備的表演方面的書籍,開始專心的閱讀起來。
雖然演技方面安笙的確有天賦,但必要的專業知識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補充的。
至於學校的功課,安.學霸.笙表示,已經閒來無事自學到大學課程了。
於是,一個個或被封面吸引,或隨手點開“安安和零零”直播間的人,剛剛進入房間就接收到了迎面的美顏暴擊。
暖黃的燈光下,一個身穿粉色毛絨家居裙的女孩,一頭青絲柔順的傾瀉在桌面和書本上,墨發間露出的白嫩耳尖,還有那完美無瑕到令人屏息贊嘆的側臉,都讓剛剛還空落落的屏幕上,一瞬間多出來許多“嗷嗷嗷嗷嗷嗷”的狼叫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