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紫蕊見此,擔心的偎到床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的時候,娘娘想開些吧。”
花無語自語的聲音雖輕,她卻是聽清楚了,那一個個的詞自花無語的口中吐出,聽得她寒毛直立。
花無語躺在枕上的頭輕搖了搖,靜默良久才幽幽的道:“紫蕊,我想不開啊——”八苦壓身讓她再無它念,唯有恨意衝宵。
此時她心中想要復仇的意念無比堅定,自身體內流失的骨血唯有仇人的鮮血方能抵償。
“娘娘——”
“愛妃!”軒轅孝天人未到聲先到,驚得紫蕊忙轉身叩拜。
一見到一身明黃龍袍的軒轅孝天,花無語便想到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不由悲從中來,淚如雨下,“皇上——”。
“愛妃——”軒轅孝天坐到床邊,將花無語抱進了懷里,“別哭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莫要哭壞了身子。”
“我好恨,我好恨啊皇上。”花無語悲聲大哭。
“朕知道,朕都知道,你放心,朕不會讓咱們的皇兒白死的。”
軒轅孝天臉上隱含殺氣,但除了安慰花無語卻再無其它動作。
即便明知殺手是誰,他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因柳家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
想他登基數年,柳氏蠻狠跋扈獨霸後宮,他雖寵幸後宮佳麗無數,卻至今無所出。
其因便是,凡被他寵幸之後懷上龍裔的後妃,每過不久皆會出意外以致小產。
他雖明知一切皆為柳霜那賤人所為,卻因顧忌柳家的勢力而不得妄動。
秋水河一案遷出了柳岩,他當初命人抄了柳玉書的家財,本也只是出於試探。
但自柳家抄沒的金銀財寶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柳氏一族,族大人多,在朝在野皆有一片復雜的勢力分布,單只表面上的財富便如此可觀,比照柳家的勢力而言,這些還只是不值一提九牛一毛而已,可想而知,柳家真正的底蘊有多可怕。
如今柳家正處於風口浪尖上,家產方才被抄沒幾日,仍敢肆無忌憚向他的寵妃下毒手,怎能叫他不忌憚?
花無語何其敏感,此時她雖悲痛卻也沒到昏聵的地步,軒轅孝天光打雷不下雨的狠話,讓她聞到了一絲異樣。
細想柳玉書貴為一朝宰相,其女又為當朝皇後,軒轅孝天明明不喜歡柳霜,卻仍要與她相敬如賓,心中便穩約明白了想依靠軒轅孝天復仇,怕是沒有指望了。
可她怎能甘心就這樣放過殺害自己孩兒的凶手?
“那仇思語,朕已將她打入天牢了。”軒轅孝天怒道:“竟敢向親姐姐下毒手,當真惡毒之極,誅殺千遍也不為過。”
花無語聞言冷笑,駁道:“她只不過個是被人當槍使的棋子罷了,殺了她又有何用?”
軒轅孝天不滿,道:“即便是被人當槍使,可她確實傷了愛妃,愛妃難道還要顧念親情嗎?殺龍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對於軒轅孝天的不依不饒,花無語只是理解的笑了笑。
她其實完全明白軒轅孝天的想法:柳家勢大動不得,難道還不能殺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嗎?
說到底也只是看仇思語軟弱可欺而已。
可明白歸明白,她也不能當面捅破,只有低聲下氣的求饒,以順君心,“臣妾也就這麼一個妹妹,她可以不認我這個姐姐,臣妾卻不能不顧念她這個妹妹,皇上就念她年幼不懂事,又是被人利用的份上,饒她性命吧。”
軒轅孝天略一沉吟,便展眉道:“罷了,即是愛妃求情,朕就饒她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罰她流放百里,永不可回京,愛妃以為如何?”
花無語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低頭謝恩道:“臣妾代幼妹謝皇上不殺之恩。”
凡被流放的女犯一向極少能順利到達流放之地,因為只要長相不太丑,在路上便逃不過押解衙役們的奸汙。
雖明知這其中的貓膩,花無語此時卻不想再為仇思語求情了,往昔她為這個妹妹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多到她享受著安逸卻不知感恩,如今她能為她求得一條生路便已仁至義盡了,也是該讓她自己體味人生百味的時候了。
軒轅孝天見花無語滿臉淚跡,不禁也有些心疼,寬慰道:“愛妃且好好靜養吧,孩子沒了,那是他還未到出生的時機,待愛妃休養好了身子,再讓他前來投胎便是了。”
花無語心中悲痛,聞言也只能強作歡笑,柔順的應喏。
軒轅孝天見此像是頗為欣慰,扶著花無語躺好後,便道:“愛妃好好靜養,朕還有公務未辦,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說完也不給花無語說話的機會,便行色匆匆的走了。
花無語仲愣半響,心中涌起的悲涼讓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枕上便嚶嚶哭了起來。
紫蕊見狀忙上前安慰:“娘娘莫要傷心,皇上走的匆忙,不是不關心娘娘,而是確有重大國事待辦。”
花無語此時心中恨意無限卻苦於人單力孤,無法耐何仇人,正悲痛得不能自己,哪里有心思管軒轅孝天有何國事,便只一徑的哭泣。
紫蕊卻誤以為花無語不信她,忙急急解釋道:“皇上確實是有重大國事待辦,錦洲一帶暴發了瘟疫,當地官員瞞而不報,以致如今瘟疫四處漫延,連京城都發現了幾例,皇上這幾日正在為這事忙的焦頭爛額呢。”
瘟疫?
花無語心中一跳,不由的想到了秋水河水災一事。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這些災難一環緊扣一環的發生。
她感覺自柳岩出任錦洲知府或者更早以前,這整個事件便已開始的了運轉。
又想到突然翻臉硬將她送進宮的軒轅毅,心中驚悚,她被送進宮會與這些事有關聯嗎?
可細細想來又不像,自她入宮,軒轅毅除了讓她好好服侍軒轅孝天,再沒其它吩咐,好像確實是將她當個可心的玩具送予軒轅孝天的。
腦中千頭萬緒,卻無法竄連在一起,讓她深感頭痛,心中的悲痛卻因注意力的轉移而輕緩了。
驀地,花無語腦中靈光一閃,似在這此事件中看到了復仇的曙光。
瘟疫?!
瘟疫始於秋水河泛濫,而水災一案緣於左相之子柳岩貪婪朝庭下發的修築銀所致。
若是瘟疫久治不下,死的人多了,天下百姓必然民怨沸騰,到時就算柳家權勢再大只怕也不敢公然與全天下做對。
若是死的人多了……
想到這里,花無語不禁又愣愣出神,她的心何時竟也變得這麼冷漠了嗎?
昔日她低賤如螻蟻,別人高高在上,只一念便可斷她生死。
而如今,她身為皇帝後妃,雖無權勢錢財,那心竟也高高在上了,竟也將他人視做了螻蟻,漠視生命逝去。
她突然間覺得一陣膽怯與心寒,心中的復仇之念與致無數人於死地的恐懼激烈的斗著。
心中煩亂,看到守在一旁做繡活的紫蕊竟也一陣心煩,她深深蹙眉,“紫蕊,你退下吧,讓我一人靜一靜。”
紫蕊深深看了花無語一眼,輕道,“那奴婢就守在殿外,娘娘若是有何需要,召喚一聲奴婢便來的。”
“去吧。”花無語在床上翻了個身,耳邊直到聽到紫蕊出去的關門聲,才輕吐出一口氣。
躊躇良久,最終還是弑子之恨占了上風,花無語狠狠咬牙,心中的復仇之念堅如磐石。
她將近來發生的重大事件細細揣摩,發現軒轅毅在這些事件中似乎總有身影可見。
如今細細回想,那柳岩往日也是春滿樓的常客,想來與軒轅毅也是有些交及的。
會不會柳岩貪墨修築銀一事,亦有軒轅毅的“功勞”在里面呢?
盱洲本就是軒轅毅的封地,礦山出事時,他雖人在京城,但卻不能排除他指使手下所為的嫌疑。
如今離秋水河水災一事已經事隔兩月余,瘟疫漫延到連京城都有人得的地步,足可預見是水災過後不久便發生了,可之前卻毫無風聲,這真的是當地官員因怕受遷連而瞞而不報嗎?
會不會也是有人有意為之?
這一系列事件就如一張緩緩張開的大網,讓花無語心生恐懼,她隱約覺得這些事皆與軒轅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她想不通位高權重的軒轅毅為何這麼做?
是為那個至尊的位置嗎?
可瘟疫一生,天下必然民不聊生,屍骨成山。
就算最後真被他贏得了那個位置,一個破敗不堪的天下之主,他做著還有意思嗎?
花無語雖想不通,卻不影響她做決定。
弑子之恨時時啃噬著她破碎的心,讓她痛之欲狂,而今只要能讓仇人付出代價,便是讓她粉身碎骨,她都甘願。
原以為要為了孩子逃離軒轅毅的掌控,如今卻是心甘情願的送上門去為軒轅毅所控,花無語心中不無悲切,但弑子之仇宛如剜肉之痛,她如今除了想讓仇人血債血償外再無所求了。
因為小產的關系,按祖制軒轅孝天是不能留宿玉鳳閣的,花無語便攛掇著他去了淑芳殿,這也算是變相的完成了軒轅毅所給的指令。
日子就在花無語的復仇設想中一天天的過去,轉眼便到了她坐小月日滿的日子。
這天,在寢殿內悶了一月之久的花無語終於忍不住走出了玉鳳閣,在御花園中呼吸著自由新鮮的空氣。
坐月子的這些日子里,她旁敲側擊的探明白了很多事,軒轅孝天的皇權不穩,宮中各派系耳目混雜,且關系錯蹤難辯,如當初的喜言嬤嬤,被皇上派到她跟前,亦算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可卻勾連著皇後,欲隨時置她於死地。
這般的環境之下,讓她想聯系軒轅毅幫忙復仇都無從下手。
如今出了月子,她便想親自走一趟淑芳殿,請淑妃幫忙將她的話傳給軒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