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從後奔來,騎士擎出長槍朝靈玉肩頭刺落,喝道:“是不是星月湖妖孽?快說!”
白氏姐妹一聽聲音,臉色更白了,六師叔董豹威也來了,他性烈如火,比師父還要嚴歷幾分……
貫滿真氣的長槍挾著奔馬的衝力,威勢驚人。
靈玉長眉一挑,拂塵揚起,卷住槍鋒,接著向旁一引。
董豹威手上一震,險些被拉下馬來,連忙收臂回槍。
兩人一在馬上一在馬下,各自運功相抗。
只見董豹威臉色發紅,長槍一點點垂下,顯然功力不及。
靈玉面不改色,心里卻暗自著急。
董豹威功力雖不及自己,但龍戰野聲名顯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況且八極門精英盡出,若一擁而上,自己還要保護動彈不得的夫人和內功被制的少夫人,恐怕難以討好。
思索間,靈玉朗聲道:“久聞八極門龍犀獅象、虎豹鷹狼八傑威名。貧道不才,願一一領教!”說罷躍到空處,拂塵一揚,做了敬請賜教的手勢。
他一直不吐露姓名身份,正是欺這些人自負俠義,怕造成誤傷而不能放盡。
董豹威身子一斜,長槍扎在地上。
雖然功力不及對手,但他悍然不懼,狂喝一聲,便待衝上前去。
龍戰野一把按住師弟肩頭,打量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冠道人。
八極門在他這一代人才鼎盛,八傑各具藝業,威震關中,世上竟然有人敢說要獨斗八傑,莫不成是失心瘋了?
靈玉卻是有苦自知,此時宮主、金開甲、石蠍、安子宏,包括乞伏窮隆、血斬雙煞等次一級的好手都不在場,只剩二十余名普通幫眾,無論如何也不是八極門的對手。
只有先用言語擠兌強敵,讓他們輪番出手,來一場車輪大戰。
若能撐到宮主趕回的那一刻便萬事大吉。
三當家許獅雄一掄熟銅棍,叫道:“大哥,我去教訓這牛鼻道人。”
龍戰野看不透靈玉的深淺,又不願倚多為勝,壞了八極門的威名,於是點了點頭。
許獅雄大吼一聲,騰身而起,熟銅棍在夕陽中劃出一輪金芒,朝靈玉頭上砸去。
靈玉斜身飄起,拂塵東掃西蕩,卻不與許獅雄兵刃相接,只施展身法,與他游斗。
熟銅棍舞出的風聲傳入車內,在白氏姐妹心里掀起陣陣波濤。
兩女在星月湖受盡凌辱,本以為終生再無出頭之日,不料卻在異域突遇生機。
只是——師父還會不會讓她們重歸師門?
重歸師門之後,又怎生與同門相處……
場中風聲越來越急,乍聞許獅雄像是強弩之末,但白氏姐妹知道三師叔天生神力,熟銅棍一旦施展開來,必將敵手逼至絕境而後已,靈玉一味游斗,正落入師叔彀中。
金風破空聲中,突然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師哥,這道人的身法像是上清觀飛絮勁一路。”
白氏姐妹立時喜形於色,“師娘也來了!”師娘唐顏對兩女視如己出,有她在,萬事都好商量。
想起當日師娘對自己的疼愛,姐妹倆圈頓時紅了。
一個清亮的童音響起,“爹爹,三師叔的銅棍好像有些重呢。”
龍戰野聞聲不由一愕,他早看出師弟棍法雖如江河泄地,聲勢驚人,但每次落下都會沉下少許,已經是難以控制。
這里面的差距極其細微,沒想到兒子竟然能看出來。
紫玫掀起車廉一角朝外望去,只見一條大漢昂然坐在馬上,氣如山岳。
旁邊是一個三十余歲的美貌少婦,騎著一匹青花駒,懷里抱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
男孩烏溜溜的大眼緊緊盯著場中的惡斗,顯得興致勃勃。
龍戰野一把抱過兒子,“小家伙,你也能看出來?”
龍朔認真點了點頭。
唐顏白了丈夫一眼,“跟你一個樣,小小年紀就喜歡看別人打打殺殺。”
龍戰野放聲大笑,揉著兒子的頭頂道:“這小子八歲六合功就練到第三層,我八極門歷代無人能及,只怕二十多歲就能把老子比下去!哈哈,我這兒子,怎麼生的!”
唐顏見丈夫如此得意,不禁喜孜孜抿嘴一笑。
再看場中,形勢已經大變。
許獅雄的熟銅棍越來越沉,道人的拂塵仍不緊不慢,陰柔的真氣仿佛透明的蛛絲,將棍身緊緊纏住。
龍戰野見師弟敗像已露,於是高聲道:“老三,退下來吧。”
許獅雄心有不甘,但對手招術精妙,再斗下去也難以取勝,便虛晃一招,向後躍出。
腳還未落在地上,一條身影鬼魅般欺到身前,許獅雄只見那道人在自己眼前一笑,然後胸口劇痛。
靈玉一方面為了保留真氣,一方面是拖延時間,才斗了這麼久,此時見他要退,立刻痛下殺手。
八極門眾人齊叫不好,正待出手相助,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許獅雄一聲悶喝,高大的身體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靈玉屈膝頂碎許獅雄的胸骨,借勢後躍,寬袍大袖飄飄欲飛,狀如神仙。
一個勁裝漢子飛掠而出,抬手托住許獅雄的背心,將他輕輕放在地上,然後立即運氣替他療傷。
八極門眾人群情涌動,叫罵聲響成一片。
紫玫盤算已定,身子一轉,剛想掀開車廉,白氏姐妹卻忽然出手,扣住她的脈門。
紫玫秀目生寒,“賤婢,想造反嗎!”
積威之下,白玉鸝手指不由微微發抖,白玉鶯也緊張得臉無血色,她吸了口氣,壓住心里的恐慌,“奴婢不敢。只是怕少夫人……貿然出去,被人誤傷。”
“滾開!”紫玫一聲低喝。
機會轉瞬即逝,此時不趁機帶母親脫身,難道還真跟著慕容龍去找“寶藏”?
豈知白氏姐妹也是一般心思,只想擒下星月湖宮主的母妹作為重歸師門的禮物,卻又不敢真的動手。
僵持間,車外龍戰野厲聲道:“妖道!何故傷我師弟!”許獅雄已經罷斗退開,這道人卻趁機施以暗算,卑鄙無恥,可見不是好人。
靈玉滿不在乎,自己一個獨斗八傑,藉機重傷一個就少一個勁敵,只要能護住蕭佛奴和慕容紫玫,再卑鄙的手段他也施得出來。
穩住師弟的性命之後,杜犀健將許獅雄遞給門人,長身而起,沉聲道:“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
靈玉灑然一笑,緩緩退了兩步,擺了個門戶。
杜犀健雙臂一振,手中已多了一對九節鞭。
兩人誰也不敢大意,各蓄勁氣,遙遙相對。
片刻後杜犀健跨出一步,氣勢猛然攀至巔峰。
場邊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長老已勝了一場,且休息片刻,請石供奉與杜大俠玩一場。”
慕容龍淡笑著走到場邊。
八極門眾人都只顧盯著場內,渾未注意他何時出現。
靈玉放下心來,微微一笑,收起拂塵轉身離開。
他竟是說走就走,絲毫不在意杜犀健凌厲的殺氣。
杜犀健雖惱這道人下手歹毒,但背後偷襲的卑鄙行徑他卻做不出來,凝聚的氣勢頓時泄了。
石蠍久經戰陣,見狀立刻拔地而起,人在空中,便揮出蠍尾鞭,不給杜犀健絲毫喘息之機。
杜犀健被這個羯人打扮的惡漢一番猛攻,一口氣始終緩不過來,一身功力只能使出五成,數招內便處在下風,迭逢凶險。
石蠍得勢不饒人,蠍尾鞭長擊遠攻,招招不離要害。
八極門眾人見勢不妙,再顧不得俠義道,立時便躍出兩人,朝場中投去。
星月湖群邪畢至,當下安子宏一挺彎鈎,截住八傑中的裘虎臣。
八傑中的老七呂鷹揚剛躍到半空,突然腰身一扭,斜腕叼住一枚鋼針,接著彈出,打飛了一粒飛蝗石。
乞伏窮隆身上暗器無數,但只打了一針一石便袖手而立。
呂鷹揚恨恨盯了他一眼,提氣朝杜犀健掠去。
真氣堪堪運行一周,突然胸口一窒,重重摔在地上。
幫中以輕功稱冠的呂鷹揚竟然會摔倒,八極門眾人盡皆大驚,只見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分明已然氣絕。
乞伏窮隆以暗器獨步江湖,投入星月湖門下之後,又得到教中諸般毒物,暗器威力倍增。
他先用五成功力擲出鋼針,讓呂鷹揚能輕易接到,然後又用飛蝗石擾其心神,結果靠著沾膚立斃的劇痛要了八傑之一的性命。
就在此時,杜犀健也到了危急關頭。
石蠍越戰越勇,蠍尾鞭與九節鞭力拼一記,接著鞭尾卷起,已纏住杜犀健的右臂。
狂笑聲中,石蠍抬腕一扯,杜犀健臂上血肉橫飛,由肩至腕只剩下光溜溜一截白骨。
片刻間便有三名師弟被人用卑鄙手段所傷,龍戰野目眥欲裂,暴喝一聲,揚起純鋼打制的青龍關刀,旋風般衝入場內。
刀光閃動處,石蠍、安子宏紛紛退開。
龍戰野擋在杜犀健、呂鷹揚等人身前,怒吼道:“無恥賊子!有種與爺爺斗上一場!”
長草在吼聲中起伏不定,抖落滿原血紅的夕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