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升放開了小彤的手，稍微調整了一下雙方的坐姿，讓談話的氣氛舒適而輕松，此刻的逸升看起來還真的就像個專業心理諮詢師。

　　“好了嗎？我要問囉？”逸升看小彤已經坐定，微笑問道。

　　“嗯，你問。”

　　“好！第1個問題，妳這幾天為什麼會找我？”

　　“這…”小彤苦笑道，“第1個問題就這麼犀利啊…”

　　“呵呵！就像剛剛說的，妳針對問題回答就好，說出妳真實的想法。”

　　“因為…因為…”

　　“小彤，別怕。”逸升再度握住小彤的手，“這里只有我，妳安心地說。”

　　“因為我沒有別人可以找了。”小彤黯然地說，“你說，這陣子發生的事情，世界上除了你，我又能和誰說呢？”

　　“真的只有這樣嗎？”逸升說。

　　“這…好吧！其實是冬梅…”小彤囁嚅著，“她出國前跟我說，如果真的撐不下去想找個人陪或談談，就…”

　　“原來如此，難怪前天晚上冬梅會打給我，要我和妳好好聊聊。”

　　“啊？”逸升的話讓小彤驚訝地用手摀住嘴巴，“冬梅怎麼會…？難道她也…”

　　“嗯，她似乎知道妳和那個男人的事情。”

　　“但是…她怎麼會知道的？”小彤還沒從驚訝中平復過來。

　　“我也不清楚，但是她希望妳能誠實的面對自己，妳和逸升這麼多年的夫妻了，她說無論如何都希望妳們能好好的幸福生活下去。”

　　小彤低下了頭，幽幽地說：“我知道了。”

　　接著，她開始把她和阿徐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逸升，從他們十年前曾經互相欣賞，她被阿徐迷奸、定期約砲、阿徐在我出差的時候侵門踏戶到家里干她，一直到她答應阿徐最後做愛5次，但她沒有說出那晚在阿德的工寮所發生的事情。

　　不過小彤有提到神壇那件事之後，她感受到和我之間多了一層說不出來的隔閡，一直到最近表面和平，私下疏離的狀態，而這種沉悶的氣氛讓她幾乎要崩潰了，才會有這一次的旅行。

　　其實我也不意外，女人都是心思細膩的，夫妻這麼多年，任何變化她當然都會有所察覺。

　　“妳恨他嗎？那個姓徐的醫生。”逸升聽完只問了這句。

　　“一開始很恨他。”

　　“那後來呢？為什麼妳還會一直答應他的邀約呢？單純只是怕他手上的影片嗎？妳也說了，他後來對妳非常好，也沒有變態的要求。”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知哪時候開始，若是很久沒去他那里，我…我會不自主地想…”

　　“所以妳愛上他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小彤斬釘截鐵地說著，“我愛的是俊凱！這輩子我只愛他一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妳還會一直和他見面呢？他的要求妳也順從接受？”逸升頓了頓，“還有這幾天，妳一直主動跟我…”

　　“其實我也不知道，不知哪時候開始，我發現做…那種事情，好像可以讓我暫時忘記心煩的事情，有時候我覺得我好像在吸毒似的…”小彤抬起頭看著逸升，“逸升，我是不是變成壞女人了？我覺得自己…好賤。”

　　“小彤，妳不要這樣想自己，或許妳只是壓抑了妳自己的需求，那個徐醫生只不過是陰錯陽差的撕去了封條。”

　　逸升頓了頓，又接著說，“先撇開道德問題，妳仔細想想，妳的心理是從哪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小彤靜默了一陣，才緩緩地開口回答：“好像是從俊凱出差的時候吧。”

　　“妳是說徐醫生天天跑去妳家的那時候？”

　　“嗯。”小彤細聲地回道，“事情發生以後，我真的很恨他，恨他對我做這種事情，恨他讓我每天提心吊膽地活著，但我更恨我自己…”

　　“不知道從哪一次開始，我的身體居然…居然對他的行為產生了反應…真的！只是身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里真的是不願意的！”

　　“我懂，沒事的，妳繼續說。”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活在驚恐之中，我真的很怕哪一天…俊凱他會發現我和他的事情，甚至…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迫的了。”

　　小彤說到這里開始有點哽咽。

　　“後來俊凱出差他跑來我家逼我做了那件事之後，我真的很生氣！但是到後來…後來…”

　　“後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俊凱出差，讓我的潛意識覺得…覺得…覺得俊凱不會知道這幾天的事…”小彤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到。

　　“然後妳發現妳居然有點享受這樣的感覺，對吧？”逸升幫她接了下去。

　　“好像是吧…就是一種…突然放松的感覺。”

　　小彤說，“我心里雖然還是抗拒，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他那個之後，我居然會有一種壓力被釋放的感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所以當妳一段時間沒和他見面，就會不由自主地想他對吧？”

　　“我曾經以為我是在想他。”小彤頓了頓，“但這幾天和你出來，我才發現我想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她有點害羞地低下了頭。

　　“妳只是想找個不討厭的人陪妳紓解壓力對吧？”

　　小彤低下了頭，輕輕地點了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

　　“所以當妳心情不好就會想要做那種事？”逸升問。

　　“不，不是這樣的！”

　　小彤連忙否認，“應該說，我只是想要離開平常的生活環境，到一個沒有任何束縛的地方，做…做那個只是附加的而已。”

　　“妳和俊凱有什麼問題嗎？他對妳不好？”

　　“不，他對我很好。”小彤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逸升說，“但問題就是他對我太好、太疼我了！”

　　“啊？”我和逸升同時叫了出來。

　　“俊凱對我很好，好到可以說是溺愛了…我知道他是疼我，但老實說，正因為他是一個這麼好的老公，讓我壓力也很大。”小彤幽幽地說。

　　“在你們的眼里，我是一個獨立的女強人對吧？但其實我並沒有這麼堅強，也沒妳們所想的這麼優秀。結婚有了小孩以後，我努力扮演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其實我常常覺得很累…”

　　“俊凱不會和妳一起嗎？”

　　“會。”

　　小彤頓了頓，“但當我想休息的時候，看到俊凱主動去做家務、照顧小孩，我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丟給他…又或許說，我也不敢這樣丟給他。”

　　“你可能不知道吧？俊凱很優秀，但其實他的要求也很高。他雖然不會埋怨我什麼，但那是因為我有把事情做好。像是假日，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在家休息，但是看他興致勃勃計畫出游的樣子，我又不忍心拒絕，雖然疲勞，但我還是跟著出去，因為我愛他。”

　　“可是，心理的壓力和疲勞是騙不了人的。”小彤再度低下了頭。

　　“你們都是科技業，沒有案子的時候可以上上網或和同事聊聊天，因為工作需要，也常常能去出差好幾天。”

　　“但我從結婚以後，除了偶而出去吃飯以外，我和姊妹們幾乎沒有聯絡；平常辦公室里也只有我1個人，沒人可以說話、也沒人可以幫我，除了做申報資料，我還要回答病人的諮詢，連飯也沒辦法好好吃；下班回到家又要忙小孩跟家務，俊凱有時候一出差就是十天半個月的，那幾天我只能靠自己…”

　　“逸升，有時候我真得覺得好累！可是一想到俊凱對我的期望我就…我好累！我愛他！但是我真的好累！我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嗚嗚嗚嗚～～～”小彤說到這里已經泣不成聲，抱著逸升開始放聲大哭。

　　“哭吧…好好的哭一場，把妳的壓力都哭出來。”逸升輕輕拍著小彤的背安慰著。

　　客廳沙發上的我此時也已經泣不成聲，摀著臉低聲痛哭著。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自詡是個新好男人、完美老公，小彤在我的照顧下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而我的嬌妻也是萬中選一的好女人，美麗、自信、獨立自主，更難得的是她和我是如此契合，日子雖然平凡，但我們的相處就有如神仙眷侶一般美好。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愛我…因為她深深地愛著我！

　　是啊！

　　我平常上班累了、煩了，可以上上網休息一下，但是她不行；我去外地出差，閒暇的時候可以自在地到處走走，不用被小孩、被家務給纏住，我必須老實承認，出差時，我的心靈確實可以獲得休息。

　　但小彤沒有，她除了睡覺以外，都不曾真的休息過（尤其她還睡不好），換成是我或許早就爆發了，但小彤卻只是獨自承受著這一切，只為了我。

　　當我稱贊她的時候，我沒發現她的笑容帶著疲憊；當我在別人面前自豪我有個完美嬌妻的時候，我沒發現這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壓力，讓她只能回以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容。

　　今天我才知道，這一切的完美契合是因為小彤順著我、配合著我；她那完美嬌妻的形象也是她努力讓自己達到我的期望，即使她很累。

　　我是多麼自私啊！沒發現自己正無形地壓迫著我的妻子，還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是個完美丈夫！

　　小彤和我在電話兩頭痛哭著，她是因為情緒終於獲得釋放而哭；而我，是因為內疚而哭。

　　“嗚嗚…嗚…”在逸升不斷輕拍下，小彤的哭泣終於漸漸舒緩。

　　“小彤，好多了嗎？”

　　“嗯…嗚…逸升，謝謝你。”

　　“嗯，沒事了。我很高興妳能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逸升…”小彤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覺得自己變得好壞，我是個壞女人。”

　　“為什麼呢？”

　　“我…我對不起俊凱。”

　　“小彤，妳聽我說，”逸升扶著小彤的肩膀，讓她離開自己懷里，“妳並不壞，相反的，妳是個好女人。”

　　“可是我…可是我出軌了！”

　　“妳是被逼的，對吧？”

　　“但我後來…”

　　“我知道，妳後來發現自己居然從中獲得壓力的紓解，所以才會一直赴約，是嗎？”

　　“嗯…其實每次我都沒有給他好臉色，而且結束之後我都很後悔…但是…但是…”小彤有點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呢？”

　　“唉…每當壓力累積到某個程度，我…我如果不找個出口，會覺得很累、很低落…覺得自己無法撐下去…”小彤黯然地說，“但我也知道這種事情畢竟不能一直持續，後來我才答應他…”

　　“答應他再5次。”逸升接了下去。

　　“嗯…”

　　“不過妳好像還多送了他幾次？”

　　“是啊…因為我…我…”

　　“因為妳有點舍不得結束。”

　　小彤聽到逸升這樣說，驚訝地抬起頭來，但沒有辯解，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逸升，你別誤會，我不是舍不得他，而是…”

　　“我知道，妳是舍不得離開那個＂環境＂，對嗎？”小彤點了點頭。

　　此刻我完全可以理解小彤的心思，我和小茉不也是一樣嗎？我尋求情緒出口的方式不也和小彤一樣嗎？我根本沒有立場去責怪她什麼。

　　“那妳和俊凱最近的狀態，是因為神壇那件事導致的嗎？唉！其實我也有責任…”逸升抱歉的說。

　　“那件事…說不難過是假的，但經過和他的那些事情，我…我好像沒有以前看得那麼嚴重了…”小彤的表情黯然了下來，“當時我告訴自己，我只是實現承諾，好不容易能夠坦然面對他，但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卻陷入了心理掙扎，我發現自己整個被罪惡感吞沒…”

　　“為什麼呢？”逸升問。

　　“那次雖然是被逼，但我的身體卻…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種感覺，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真的很慌，覺得自己好賤、好淫蕩…”小彤的眼眶紅了，“後來我拒絕了他幾次，但時間一久，我卻開始控制不住的想去找他…”

　　“我果然是變壞了吧？”小彤淒然一笑。

　　“神壇的事情是個意外，而且妳當時是被藥物控制，妳千萬不要再自責了。”

　　逸升安慰道，“至於妳是不是變壞，等一下我們再來討論。倒是有件事情我想先弄清楚…”逸升十指交叉，把頭靠在手臂上看著小彤。

　　“什麼事？”小彤疑惑地問。

　　“妳這幾天好像有點瘋狂…”

　　“我…”小彤知道他在說什麼，臉上反射性地露出害羞的表情。

　　“既然妳心里已經打定主意，應該會覺得輕松才是，但我覺得妳非常焦慮，甚至焦慮到不想回家，這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我覺得俊凱他…”

　　“？”逸升見小彤突然支支吾吾起來，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小彤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覺得俊凱好像知道了。”

　　“為什麼妳會這麼認為？”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小彤說，“而且不只俊凱，我覺得連我辦公室的那個女生也知道。”

　　“還有什麼线索嗎？”

　　“還有…還有我覺得俊凱跟那個女生好像早就認識…總之我覺得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反而是我，每次他們看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他們好像在笑我。逸升，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該怎麼辦？他會不會跟我離婚？啊！我…我還約你出來，如果連小芊也知道的話，她會不會…”小彤說著說著居然發起抖來，看起來她真的很害怕，就算是被阿德綁著的時候，小彤也不曾露出這樣的神色。

　　“小彤！妳冷靜！冷靜！沒事！沒事的！”逸升緊緊抱住小彤安慰著，“妳放心，小芊絕對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也沒事的。”

　　“啊？為什麼？”

　　“因為…”逸升抱著她，開始述說自己跟劉姊以及小雨的那檔事，聽得小彤是一愣一愣的，摀著嘴巴不敢相信有這種事，當然我也是。

　　“呵呵！就是這樣！小彤，妳覺得我們壞嗎？”逸升狡黠地問著，暫時岔開話題之後，整個氣氛輕松了不少，小彤也停止了顫抖。

　　“我…我真的沒想到…你們居然會…而且小芊也接受？”小彤還是不敢相信。

　　“是啊！經過這些事情，我們都對生命有了新的體悟，只要不傷害任何人，在大家都同意的狀況下能讓生活更快樂，又有什麼錯呢？”

　　逸升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

　　“撇開道德因素，當妳的壓力獲得抒發，妳不也變得更快樂嗎？每次妳從徐醫師那里回去，家里的氣氛不是也更快樂嗎？妳和俊凱的感情有因此受到影響嗎？”

　　“這…但我做的事情如果被俊凱知道，這一切就…”

　　“妳怎麼知道俊凱不能接受？”逸升打斷了她。

　　“你說什麼？”

　　“我說，妳怎麼知道俊凱不能接受？”逸升嚴肅地又重復了一次。

　　“這…他怎麼可能接受我…出軌…”

　　“那可不一定，”逸升神秘地笑著，“妳想想，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俊凱對妳的態度有變嗎？”

　　小彤歪著頭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

　　“那，他有什麼情緒不穩或疑神疑鬼的地方嗎？”

　　“好像也沒有…”

　　“嗯，那接下來，就是妳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