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醉酒清醒後,就再也不喝酒了。
酒這個玩意兒,也不是她應該喝的啊,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公司里,孫靖宇見老對頭陳曉鐺鋃入獄,很是得意,他以為自己從此後算是蘇氏企業的大半個當家人了。可是他小看了蘇葉這個女孩子。
蘇葉先是和公司里所有父親的故交老友逐個交談,先談交情講淵源,搬出父親動之以情,又分析了如今公司的形勢,許諾利益曉之以理,最後孫靖宇愣是被她孤立起來了。
最後大權在握的她,終於尋了一個由頭,將孫靖宇發配到巴西分公司去了。
孫靖宇在巴西分公司沒多久,也覺得沒意思,便隱退辭職了,這是後話,但此時此刻,蘇氏企業算是真正回到蘇葉手中了。
她雖然年輕,可當初杜衡也教了她不少東西的,她又是工商管理專業出身,理論知識學了一肚子。
在公司里實踐一番後,成長很快,於是不出三年的功夫,她已經在本市頗有名氣了。
報紙電視時常有她的蹤影,人們對她真是欣羨,有才有貌,天生又得了那麼一大批遺產,本市誰也不如她會投胎啊。
一些本市年輕才俊知道她如今單身,雖說有過婚史,但哪里顧得了那麼多,一個個蜂擁而上前來追求,不過都被蘇葉禮貌地拒之門外。
蘇葉自己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時常想起杜衡。
從那天墓地重逢之後,她再也沒見過杜衡,甚至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杜衡的消息。
只聽說杜老爺子竟然去了國外,不知道什麼原因,蘇葉暗暗猜想,也許是去看孫子了吧。
杜衡,離開了自己,有妻有子,和家人又重歸舊好,這可真是萬事通順,人生得意莫過如此啊。
蘇葉對著鏡子望著里面的自己,只覺得雖然臉蛋依然嬌嫩平滑,可眼底卻分明寫著疲憊和滄桑。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只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恐怕就要華發早生垂垂老去了。
女人還是要對自己好一些的,雖說自己可以學著別人在商場拼殺,可是到底會累的。
身體累,心更累。
人一旦累了,躺在這偌大的床上,就越發的淒冷孤單。
這一天晚上,蘇葉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餅,最後當窗戶外開始透白時,她猛地坐起來了。
一個決定在她心中萌生。
第二天,本市頭條:麗影女強人蘇葉驟然引退,個中緣由誰能知曉?
一時之間,眾人嘩然,輿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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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不知道這些身後的議論,她一個人,一個包裹,一雙球鞋,踏上了漫漫旅游的路程。
祖國山河遼闊,她竟然一直悶在都市灰暗的鋼筋混凝土中,實在是自尋煩惱。
她有時候坐火車,有時候坐汽車,有時候坐顛簸的小三輪車,甚至還坐過鄉下的牛車,當然更曾經徒步行走過。
她走過了很多地方,看過了很多人,偶爾也有萍水相逢要留下電話號碼的,可是蘇葉早已沒有了手機。
她在人潮洶涌的喧嘩景區到處觀看,也到過人跡罕至的小路慢慢踱步。
她最初的那雙球鞋早已破了,於是便隨後在地攤上買了一雙,很廉價的鞋子,才二十塊。
有時候走過人群中問路,別人熱情地和她說話,言談間竟以為她還是個大學生。
她低頭看自己,簡朴的衣著,風塵仆仆的面容,隨手扎起的長發,想著就是羅子沙在自己面前,恐怕也認不出自己了吧。
至於杜衡,她已經很久不想起這個人了。
此時這個名字猶如一道閃電般入了腦中,頓時覺得萬念俱灰心痛不已。
她的心疼得不能自已,情不自禁地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肩膀。
淚水忽然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涌下來。
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走了這麼遠的路,原來那個人一直都住在她心里。
一直都在,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早已猶如一粒種子般在她心中發芽,早已盤根錯節拔不走拿不去。
我愛你,自始至終。
路旁的行人走過時關切地看著她:“小姐,你沒事吧?臉色這麼蒼白?”
蘇葉麻木地搖搖頭,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你現在可好?是不是在地球的另一邊享受著天倫之樂?
是不是……再也不會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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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蘇葉大病了一場。
好心人將她送到了當地的醫院,她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醒過來的時候,護士松了一口氣,又問起她為什麼一直叫著杜衡。
蘇葉愣愣地說不出話。
護士一邊換著吊瓶一邊卻繼續話嘮:“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著杜衡這兩個字,我開始以為你是說的藥名,後來才琢磨,這是不是個人名啊?”
小護士笑吟吟地望著她,眸子里都是好奇。
蘇葉木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杜衡是什麼……”
也許杜衡是一味毒藥,早已將她的心毒得面目全非。
護士見她沒有聊天的興致,想著她也要休息,就讓她自己睡會兒,關門離開了。
蘇葉扭頭望著窗外,此時正是梅雨季節,斜風細雨,窗外的爬山虎帶著水汽在風中搖擺著。
南方的小鎮,總是潮濕得讓人發愁,引起人心中一片片的惆悵。
蘇葉拔掉針管,出去結了住院費用,背起行囊,一個人離開了。
狹窄的青石板路,兩旁是高低落錯的小閣樓,細雨輕盈落下,落在她的發間。
此時已是近黃昏,路上並沒有幾個行人,閣樓窗口已經透出燈光來,氤氳在傍晚的雨氣中,顯得格外柔和溫暖。
蘇葉鼻中一酸,她如今方知自己的落魄。
縱有萬貫家財,她卻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她低頭,蹲下來,挽起褲腿,可是就在這時,一雙腳站在了她的面前,雨絲不再落下。
恍惚抬頭間,如在夢中,眼前竟然是那張熟悉的容顏。
杜衡微蹙著眉,頗不贊同地說:“你生病了,不應該亂跑。”
蘇葉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她以為一眨眼,杜衡就會不見了。
可是她眨眼,眨眼,再眨眼,杜衡依然在。
視线模糊了,她拼命地讓淚水回去,她總覺得只要淚水模糊了,杜衡也許就不見了。
杜衡輕輕嘆息了聲,和她一起蹲下來,抬起溫暖干燥的事,替她拭去了淚水:“你變得愛哭鼻子了。”
蘇葉搖頭,望著朦朧淚花中的他,喃喃地說:“你,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有妻子,有兒子……
杜衡抬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輕輕地說:“我在這里等著你啊……”
他溫柔地將她攬在懷里,低柔地在她耳邊說:“我在這里等著你,等了好久,好久……”
他的聲音一如許久以前那樣低沉沙啞,可是卻帶了幾分哽咽。
蘇葉再也抑制不住地“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她緊緊環抱住他的肩膀,在他懷中哭得猶如小時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