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掉這個,弄垮那個,都無所謂,無非是內斗罷了。
但若是動武……
那可就說不清了!弄到最後,怕不是會說我為著當年私仇,蓄意謀害丞相一派黨人性命!
許致安道:“為你搶糧。”
他走後,我亂七八糟琢磨了一夜,到了天亮時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哎呀!”桂香推門進來時,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了個什麼東西,面上表情很是奇怪。
我斜斜將金釵推進去,心里正煩著:“怎麼了?”
桂香囁嚅:“……”
“說!”
我很少吼她,桂香臉色一白,默默將手里的東西放到了桌沿,輕手輕腳的幫我整理頭發。
我看著那段兒彩繩織成的絡子,臉皮狠狠一抽,袖到袖子里頭藏著。等會兒燒了拉倒!
直到坐著轎子到了縣衙時,我心中還是十分惱恨。
原來許致安昨晚塞過來的是這塊玉佩,多年前我費盡心思送出去的禮物,最後竟也碎在我手里,徒留一段沒用的絡子。
難怪桂香臉色難看,之前鬧和離鬧的那樣聲勢浩大,現在卻又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
這種做派,簡直令人作嘔。
“殿下。”章成笑盈盈的迎我進去:“今日不談公事,偷得浮生半日閒,只談風月。”
昨夜宴席上,許致安和他談定了今日同來游園,我沒做聲,也沒拒絕,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劉兄耽於公事,實在不得閒,等日後回了京城,一定要讓他好好給公主賠罪才是。”
“盡忠職守的給我等玩物喪志的人賠罪——”許致安形容怠懶,斜睨他一眼,笑罵道:“虧你做得出來!”
我終於掀起眼皮來看了他一眼,他和章成兩人一唱一和,默契堪比多年老友。
我在花叢間停住腳步,目光落在似開非開的迎春花上,聽二人閒聊,臉色越來越寒。
他許致安想要動的人,是章劉二人。
還是我?
“如此風物,正該畫它一筆,將此間風物人情盡納其中,供日後回想賞玩。”
我眉梢一挑,許致安落後我半步,隨口答道:“是啊。”
章成大笑著拍了拍手,頗為自得的將廊下畫師喚了出來:“路王縣地方雖小,人才卻不缺,這一個叫王洛,性子溫厚,最善描畫風物。”
“今日讓他畫上一筆,以後回了京城,也是一樁妙事!”
我們叁人坐在廊前天南地北閒聊,看那畫師筆下逐漸成型,春光漫漫,落在身上只是舒服,我心下也慢慢的好了起來,甚至有些懶洋洋的。
“哎,你怎麼只畫景,不畫人呢?”章成探頭一看,不滿道:“今日游園,園子雖然畫的好,但若沒人在上頭,畫出來又有什麼意思?”
畫師放下畫筆,鞠了一躬:“回大人的話,王某不才,只會描摹幾筆山水,因著不擅人形,貿然下筆,怕是會唐突大人貴客。”
“你,你這蠢才!”章成低罵一句,臉上有些掛不住:“給你那麼多賞錢,你卻偷工減料,當真該打!”
我微微皺了下眉頭,許致安只是坐在一旁喝酒,眉目之間一派悠然。
我嘴角一抽,收回目光,畫師這邊卻是一聲不吭,惹得章成幾乎要暴怒起來:“混賬!竟然當著……來人,把這混賬東西給我拖下去,打他叁十大板!”
這畫師身子單薄的很,打完板子怕是要半年起不得身。
“何苦如此?”我迫的不得不開口,攔住了衝過來的衙役:“章大人若是想要添人,換個畫師不就是了。”
“讓這姓王的畫師下去吧。”
章成道:“話雖如此。可這畫他已然完成了一半。”他苦笑一聲:“若是換了旁人來,怕是不能畫的像他一樣好。”
我語氣淡淡的:“畫而已,又不是什麼難事。”
許致安取了一枝春花,放在鼻尖輕嗅,我余光里看到,眉梢一挑,整了整裙擺,也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只管喝茶。
章成一僵:“公主此言差矣,若是沒有這幅畫,陛下怎麼能知道西北景色呢?”
他眉頭皺著,臉上閃過一絲鄙夷:“繪畫此等風雅事,豈是沒有慧根的凡人能做到的?”
“雲晏,你別動。”
我懶得抬頭,章成不可思議道:“許兄?你會畫?”許致安不知何時走到畫紙前,已然提起筆來。
哼。
我冷哼一聲,他何止會畫。
當年若不是有這一手,怕是也入不得先皇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