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五點,肖欽就起了,刻意壓低了動靜,結果洗漱完出來,梁鹿也從床上坐了起來,說是得趕田女士起床前回去,免得被發現不在家。
兩人早飯都來不及一起吃,匆匆下樓,在酒店大廳等車的間隙依依惜別。
朝陽初升,又是新的一天,相聚短暫,仿佛有很多話要說,到了嘴邊卻又變得模糊。
陽光落在肖欽額前,照得他眉眼暖亮,行李箱在他腳邊,他三言兩語地叮囑梁鹿,有什麼問題都交給他解決,自己會再抽時間過來看她。
梁鹿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知道他公司事務多,忙起來恨不能有三頭六臂,飛一趟時間勉強,只說這里有律師就夠,有事手機聯系,叫他不用過來,胳膊卻牢牢環著他腰身半天不放。
身前未施粉黛的臉蛋在晨光里和剝了殼的蛋白一樣,抬臉眼巴巴地看著他,嘴上卻說著違心的話。
肖欽心下一動,就要俯身,梁鹿卻先一步推開他,站直了身體,朝著電梯間的方向,“嚴,嚴律師,早啊。”
“梁小姐早。”
嚴莫微微一笑,從電梯間走出來,手里拿著筆記本電腦,看見肖欽也不驚訝,無視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不爽,只說:“這就要走了?”
肖欽抿了抿唇,點頭算是答了。梁鹿問:“嚴律師,怎麼起這麼早?”
嚴莫笑了笑,“去檢察院前還要回律所一趟,弄一些文件。”
“你在這邊還有事務所?”
肖欽在一旁淡淡道:“全國都有他開的律所,一邊繼承家業,一邊搞副業,我就沒見過這麼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國家領導人都不一定有他忙。”
梁鹿想起肖欽第一次說到嚴莫時形容“和尚一樣的工作狂”,於是對嚴莫笑得十分感激,“辛苦你這麼忙還來接手我爸爸的案子。”
嚴莫看了肖欽一眼,溫和道:“不必客氣,肖老板許了我不少好處,我只是做分內之事。”
來接肖欽的車到了,在門廳前摁了兩聲喇叭,幾人朝外走去。
肖欽站在車門旁,想索回剛才夭折的一吻,又想到梁鹿在外面臉皮薄得很,最後親在了她發頂,沒想到梁鹿勾住他脖子主動吻上來。
肖欽嘴角一揚,對嚴莫說話都客氣了,“就麻煩你照顧了。”
嚴莫面無波瀾,點了點頭。
送走了肖欽,嚴莫順路送梁鹿回家。
他自己開車,兩人第一次私下單獨聊天,除了取保候審的事情,梁鹿了解到,原來嚴莫是長虹傳媒的公子,學刑法出身,前些年處理過幾個大案子,出名後開辦了聯合律所就退居幕後做起老板了,這次是因為肖欽的關系,才重新出山負責梁父的案子。
至於說到肖欽許他的好處,他黑亮的眼睛彎了彎,笑道:“保密。”
早上剛過上班時間,梁鹿帶著田女士,嚴莫帶著給他跑腿的小助理,一起出現在檢察院門口。
嚴莫不僅遞了取保候審的材料,同時也作為辯護人提交了會見被告的要求,中間審批需要一些時間,便叫梁鹿她們做了保證人,交了保證金先回家去。
田女士本要留下一塊等,嚴莫遞來一個眼神,梁鹿便將她勸回去了。
黃昏的時候,嚴莫敲上門。
外面天已經熱了,他卻仍是翩翩濁世的冷峻模樣。
他在看守所見到了梁行長,帶回了最新信息,也帶回了機關下發的拘留證。
田女士轉身又回了房間。
這一夜田女士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第二天起來再見到卻是換了一個樣子,精神頭好了許多,仿佛恢復到了職場田秘書的凌厲勁兒。
她吃過早飯就跑去上班,只是下班早早回來,帶回來一個壞消息…
聽說行里准備叫梁行長寫辭職信。
事情都還沒搞明白,怎麼能叫梁行長先辭職?
梁鹿和肖欽打電話的時候憤憤不平地控訴,卻沒想到聽肖欽說這事嚴莫已經叫人在准備材料去辦了,沒有正當理由,行里絕不敢勸退梁行長。
原來他一直也在和嚴莫聯絡操心自己的事情。梁鹿感動又心疼,柔聲問:“是不是還在忙?吃晚飯了沒有?”
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溫厚低醇:“不忙,這下就准備吃晚飯了…”
肖欽站在15層會議室的門口打電話,走廊頂的水晶吊燈璀璨明亮,潔淨的大理石地面映著他頎長的身形。
身後會議室的門被送茶水的助理推開,闔上的前隙,他的身影透進去,這句話也好巧不巧地透進去。
里面加班開會到一半被電話打斷,苦等總經理回來繼續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覷,表情精彩。
嚴莫辦事果然可靠利落。
取保候審通常需要一周,梁行長第四天就回到了家,田女士將嚴莫擬好的材料遞給總公司,申請了留職查看,也再沒聽說要求梁行長辭職。
梁行長人只在里面待了幾天,卻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回家後好久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抽煙,最後是田女士著急上火,質問嚴律師告訴她們的是不是真的,才沉重點頭。
他是卷進了貪汙受賄的案件里,但他是被無意牽連的。
這事與梁鹿同在一市上班、任職於市政府的左永軍有關,起源於中央某政治局常委落馬一案。
今年年後,反腐行動拍蒼蠅打老虎,扯出一位中央人物,貪斂錢財,濫用職權,數罪並立,轟動一時。
而其後相關的线索梳理中,又連根拔起許多曾與其往來密切的人員,其中往下就查到了左永軍。
他八年前行賄的一筆舊帳被揪出來,資金來源於一筆個人貸款,而貸款出自梁父當時任職的銀行。
八年前梁父只是一個銀行經理,負責了這一貸款業務,以左永軍的一處房產作為抵押而審核通過。
但後來經查,左永軍並無這一房產,當時使用的房產證系偽造。
其實梁父也屬於被欺瞞的一方,事實也能說清楚,但問題出在,左永軍現在一口咬定梁父當時知情,屬於同謀,證據是他曾向梁父轉過的一筆十萬塊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