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夜,肖家大宅燈火通明。
肖宏岩的父母早些年已相繼生病過世,他是家里的老大,打小就和二弟三妹處得好,於是過年的時候三家人聚在一塊過。
吃完了年夜飯,牌桌就支了起來,大人紛紛圍過去,打發時間等著守歲。
肖欽今晚沒興趣打牌,窩在沙發的角落里看電視。沙發另一端是家里小他一輩的、年齡最小的幾個小孩。
自回國以來,過年的時候肖宏岩得三令五申地叮囑肖欽才勉強留在肖宅和他們一塊過,因為肖欽覺得太鬧,不如自己一個人清靜。
今年卻不一樣了,沒等肖宏岩開口,他就早早回家了,不因為別的,就是他不想一個人待著,心慌的不行。
肖宏岩不明就里,以為他這是終於覺悟打心眼里認家了,一向嚴肅的臉也緩和了許多,都沒找他單獨談話。
電視里不免俗的放著春晚,演著吵吵鬧鬧的小品。
說來也奇怪,現在的小孩子居然都不愛看電視了,一人手里一個手機或者平板電腦玩得起勁,就他一個人在盯電視看。
肖欽濃眉蹙著不知在想什麼,坐在身旁不遠處,肖宏岩的三妹,也就是肖欽姑姑家的小孫女突然開口和肖欽說話了:“小舅舅,還是手機好玩吧?”
“什麼?”肖欽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你,雖然看起來在盯著電視看,但是手機在手里轉了個沒停,所以你其實還是想玩手機不想看電視,對不對?”
肖欽不知道該怎麼答,小丫頭卻沒等他回話,低頭接著玩她的手機去了,嘴里仍在絮絮叨叨地說:“媽媽老說等我做完作業就允許我看電視,哼,電視有什麼好看的,還是手機好玩。你們大人不也一樣,也愛玩手機…不過,你想玩就玩唄,有什麼好掩飾的…”
肖欽失笑,沒想到現在的小孩,年紀不大,卻機靈的不行,居然看出來他根本沒看進去電視,真是有意思。
梁鹿家里的除夕夜相比較來說就簡單很多,只他們一家三口。
梁鹿爸媽睡得早,也不守歲,到點就回房睡覺了。
梁鹿捧著手機躺在床上,和朋友同學互送新年祝福,突然聽窗外此起彼伏地響起放煙花的聲音,一看時間,才發現,還有幾分鍾就是新年了。
她趴在窗邊,看著遠處一簇簇彩色的煙火此消彼長,聽到樓下院子里有人在喊倒計時,受到了氣氛感染,心里也默默倒數,數到最後一個數的時候,手里的手機“叮”地一聲響,那個沉寂在手機里許久未用的,只有兩個用戶的聊天軟件上發來一條信息:新年快樂。
假期的時間最是短暫,轉眼就該上班了,年味還未散盡,上班一族又開始匆匆離家。
按照之前的通知安排,梁鹿到集團後,先去人力資源部報道。
年前與她通過電話的楊經理接待了她,與她過了手續,新簽了勞動合同,錄了打卡的指紋和人臉識別後又叮囑了幾句基本著裝要求之類的話,將她帶到了投資部。
集團投資部的全稱是投資發展部,部門不大,人員不多,但看起來工作節奏比在環宇快了許多。
梁鹿被帶到的時候,里面熙熙攘攘坐著的同事大多只淡淡與她點頭打過招呼,完後就緊接著又埋頭工作了。
這讓梁鹿心里多少有點緊張,畢竟這才是年後上班的第一天,大多數人都還懶散著沒進入工作狀態,這里卻似乎已經如常運作起來了。
尼克的辦公室在部門往里一點的位置上,純玻璃的結構,開放、干淨、透明,是給梁鹿留下的第一印象。
楊經理帶著梁鹿站在尼克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正在通電話,看見兩人後和楊經理打了手勢表示感謝讓他去忙自己的,而後指了指靠門的沙發讓梁鹿坐著等。
他說著英文,似乎在與對方談判,不知是不是越洋電話,看樣子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梁鹿想讓自己放松一點,便轉移注意力,四處打量起來,這才發現這辦公室靠外的那面牆就是集團大樓的落地窗,恰好是臨海能看見快艇和海鷗的那個方向,而另外三面牆則是依著這面窗戶搭起來的。
有趣的是,這辦公室除了他背後的那面是混凝土牆外,另外兩面玻璃上都沒有掛任何窗簾,百葉窗也沒有,只貼了裝飾的橫向貼紙,而那貼紙的寬度和位置絕佳,既連出了造型,還讓里外的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著的人都能看到對方,但只能看見下半身,擋住了上半身和臉。
梁鹿也不是頭一次來集團了,之前調來做志願者的時候因為工作的關系也接觸過其他部門,但沒見過設計這樣簡單又恰到好處的辦公室,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即起到了掌握動態又不侵犯隱私的效果。
尼克掛了電話,灰藍的眸子乘著笑意,靜靜看著她等她回神。
梁鹿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免鬧了個大紅臉,她隨口說出英文道歉,卻想到他用中文回她:“沒關系,我在學中文,以後我們盡可能地用中文表達。”
他語氣仍然不像說母語那樣自然,卻已經比年前那次在市場上見到的時候流利很多,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能進步這麼快,不是下了功夫就自身語言能力強,不管是哪個原因,都能說明這是個能力很強的人。
尼克將梁鹿介紹給辦公室的同事互相認識,給她安排了工位,就在離自己辦公室門最近的位置,臨回辦公室前還叮囑她別心急,先熟悉環境,請她吃午飯,到時候再細聊。
過完了年,李佳依舊只能臥床靜養。肋骨還沒完全恢復,事發當時昏迷前的那段丟失的的記憶卻已經恢復了。
那天被老付的妻子刺激後,她斷斷續續地想起來一些事,但並未覺得有什麼異常的事情。
當時車子正在下坡,速度卻一直沒減下來,就聽老付大喊一聲刹車失靈,果斷將車往有路障的一邊靠,企圖擦著路障增加摩擦減速,阻止車子向前,卻沒能躲過對面擋著的一道牆。
可以說老付為了救她犧牲了自己,所以老付肯定沒問題。
但是警察說車里的行車記錄儀因為內存滿了所以沒錄下事發當天的事情,這件事卻即正常又不正常,因為行車記錄儀有循環錄影功能,內存滿了以後會自動刪除最早的視頻,除非有人手動關閉這個功能。
這是巧合嗎?
李佳想不出個所以然,她不能把那些碎片似的記憶有邏輯的連接起來,警察也沒從她的這些記憶里找出有用的東西,她琢磨來琢磨去,最後給肖欽打了電話,想和他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