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下來了。
76號的專用審訊室里,華劍雄坐在椅子里,把腳擱在桌子上,優哉游哉地抽著紙煙。
林美茵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乍一看似乎神情淡漠,仔細觀察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已經好半天了。
從里面刑訊室里不斷地傳出皮鞭抽打在肉體上的響聲和女人痛苦的呻吟。
何小月是林美茵帶著人押到這里的。
人交給華劍雄,林美茵就把自己的人都打發走了。
華劍雄今天叫了吳四寶帶著他手下的幾個人來審這個要犯。
雖說老頭子指定他親自審,但掄槍使棒這種粗話倒還不必他親自動手。
當吳四寶和他的手下把何小月推坐在審訊台前的鐵椅子上,並吆五喝六地強迫她抬起頭來的說話的時候,華劍雄差點看呆了。
他十分驚訝這個女刺客的柔弱稚嫩和清秀美麗。
他對今天審訊對象的神秘身份已經有了強烈的預期,所以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這樣一個柔弱美麗的女學生與刺殺自己老師的刺客聯系起來。
今天下午他送走蕭紅以後,華劍雄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對自己面臨的復雜凶險的局面以及如何應付晚上這場凶吉未卜的審訊已經冥思苦想了幾個小時,甚至連晚飯都沒有胃口吃了。
中午和老呂的談話讓他慶幸自己的謹慎,但也震驚於事態的凶險復雜。
沒想到刺殺南京建交大使背後居然會有關東軍的影子。
這太不合常理、太不可思議了。
他絞盡腦汁分析了無數種可能性,但仍然無法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這件事是日本人干的。
不是日本人急赤白臉地要為他們的私生子滿洲國爭取國際承認嗎?
他可是親眼目睹了日本人為此事所做的周到安排。
雖然關東軍的桀驁不馴、魯莽衝動是路人皆知的,但他也找不出他們拆自己人的台的理由,況且這個滿洲國本身就是他們自己的傑作。
所以他強烈懷疑還有更深的、他所不知道的背景存在。
而這對他而言可能就是危險的陷阱。
他甚至懷疑,老頭子敢於淌這趟渾水與指定自己親自審訊刺客有莫大的關系。
他肯定也看到了這件事中間的凶險,也想摸清深淺。
但萬一要是因此得罪了某一方神聖,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替罪羊?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沒有退路。
坐在這個位子上,老頭子的指令對他來說就是聖旨,他只能乖乖服從。
他必須小心地抽絲剝繭,找出线索。
一個一個地排除腳下的地雷,找出一條生路。
這大概就是老頭子指定他來審訊,同時又派他的心腹林美茵來監審的深意吧。
他目前面臨的局面可以說是凶險詭譎、撲朔迷離。
想來想去,他總覺得在邏輯的鏈條上缺少了一個關鍵的環節,就是動機。
結果無論是分析朝哪個方向走,都是此路不通。
他深信,答案應該能在何小月身上找到。
但他不敢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畢竟嘴長在她身上。
誰知道這個看似柔弱的小丫頭到底有多難啃。
況且還有個林美茵在時時掣肘。
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所以他才冒險動用自己手中的王牌-蕭紅,讓她親自去查此人的底細。
在蕭紅那里有新的消息出來之前,他的宗旨還是一個拖字訣。
他可不想替別人去趟地雷。
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他對今晚的審訊應該如何應付,心里有了主張。
審訊開始,例行訊問時,何小月幾乎未做任何抗拒就回答了關於姓名,年齡、身份等問題。
這些回答不出所料沒有提供任何新的线索。
但當問到她為什麼要刺殺裴仁基、是受何人指使時,何小月只說了一句“不願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師去當漢奸”就再也不開口了。
華劍雄心中暗想:這回答倒也算是中規中矩,但也讓人摸不著頭緒。
無論說她是重慶的人還是延安的人,甚至民間反日團體的人都說的過去。
但為什麼關東軍要出動一個中隊來搶人,後來又半途而廢了呢?
華劍雄冷冷一笑,看了林美茵一眼。
他已經給自己設定了目標,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應付她。
至於何小月嘛,他今晚要做的,就是享用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年輕女人稚嫩誘人的肉體。
這大概也是審訊室里包括吳四寶在內的四個打手的心願。
這是他們的慣例了。
不過林美茵老神在在地坐在這里,無比礙眼卻又讓他無可奈何。
華劍雄也只好逢場作戲,讓這個小女人先受點皮肉之苦了。
他帶著貓戲老鼠的心態想,先殺殺她的銳氣也好。
萬一要露出點什麼馬腳也算是意外收獲。
一邊想著,他一邊給吳四寶使了一個眼色,叫他把何小月帶進去用刑。
華劍雄和林美茵一起起身,站在刑訊室的門口,看著吳四寶帶著手下把那個柔弱的女學生吊了起來。
他跨前一步,用食指托起她清秀的臉龐,一口煙噴在細皮嫩肉的臉上,調侃地說道:“小姑娘,挨鞭子很疼的。快說了吧!誰派你去的?誰是你的同伙?現在不說,以後要後悔的哦!”
見何小月臉憋得通紅,就是一聲不吭,華劍雄哼了一聲,退後一步輕輕地一揮手。
一條黑乎乎的鞭子舉了起來,“啪”地一聲悶響,何小月懸吊著的身子晃了幾晃,月白色上衣的胸前出現了一道醒目的鞭痕。
林美茵的身子也隨之微微一震,轉身就回到了外間。
華劍雄微微一笑,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結果。
他也轉身隨林美茵走出來,坐在她的對面。
也不說話,又點上一只煙,愜意地吐起了眼圈,好像在欣賞里面那不緊不慢的鞭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