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強和劉大壯一出門,屋里頓時靜了下來,牆上的掛鍾嘀噠的聲音格外的刺耳,間或還能聽到吊在屋子正中的女人似有似無的痛苦呻吟。
但華劍雄的鼓膜卻被另一種聲音占滿了,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他慢條斯理地向昏迷不醒的顏雨走過去,眼睛盯著那滿是鞭痕的熟悉的裸體,腦子卻在急速地運轉,估量著眼前的形勢。
難道日本人已經懷疑自己了,故意給自己設下一個陷阱?
看來不象。
他這一向都是小心謹慎,沒有任何疏漏,自忖日本人和76號都沒有懷疑自己的理由。
至於顏雨,既然敢和她保持肉體關系,他還是有些底的。
其實這個女人在軍統的資歷比他差不了多少,他加入軍統正是戴老板主持復興社的後期。
後來組織急劇擴大,開辦訓練班,招收了不少學生學員,由德國教官訓練,顏雨就是那時加入組織的。
她是吉林人,原在東北大學讀書,九一八事變後流落關內,一心想打回老家去,所以就參加了軍統。
他記得當時德國教官的訓練是非常嚴格、甚至嚴酷的。
專門有反偵緝、反刑訊的課程,對被敵方抓捕後熬刑有詳盡而逼真的心理和生理模擬訓練。
顏雨當時比他低幾屆,但她的出類拔萃在全訓練隊是有名的,連德國教官都贊不絕口。
以她受過的訓練和對自己用情之深他相信她不會胡亂把自己咬出來。
況且從她身上刑傷的程度看,她受的刑並不重,主要是粗暴的QJ和長時間的綁吊使她昏過去的。
他知道再堅強的女人面對QJ特別是LJ也會被打倒的。
況且這種背吊的厲害他比誰都清楚,單單吊兩個小時就足以讓心理脆弱的人崩潰。
想到這兒,華劍雄心里略微放松了一點,這一切不象是個圈套,只不過是個巧合罷了。
思摸間他已經走到顏雨的跟前,看到濃密的長發下那張蒼白卻依然俏麗的臉,突然間他意識到剛才犯了一個大錯誤。
唐書強剛才給他看顏雨的臉時,他沒有馬上承認認識她,現在想挽回已經晚了。
這怎麼辦?
他心里又煩躁起來。
這里是滿洲國,在關東軍的掌心里,日本人的心狠手辣是路人皆知的。
他們有數不清的酷刑可以讓眼前這個女人開口。
況且他非常清楚組織的規定,組織人員被捕後熬刑7天就可以招供,以保全自己。
而與被捕人員有關的組織成員要在這7天內組織撤退並安排善後。
顏雨雖然不知道他在76號的使命,但只要她說出以前就認識他,那他就危險了。
身上又燥熱起來,他強使自己鎮定下來,伸手去撥弄顏雨的長發。
他知道他的動作不能停下來,他不能停下來思考。
雖然唐書強告訴他這里不會有人打擾,但他自己就是搞特工的,知道隔牆有耳的道理。
況且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恐怕不只是有耳的問題,隔牆有眼也說不定。
他知道德國有一種單向透視玻璃,專門用在刑訊場所。
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在隔壁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即使不是為了監視自己,特工部門有不少人對窺視同事K女犯人也是興趣多多的。
他必須立即定奪,顏雨一睜眼,他就得正確應對,否則不用她開口,他就完了。
一瞬間他下決心了:將錯就錯,裝不認識,先把眼前應付過去。
後面的事他也同時想好了,找理由把顏雨弄回上海,那里畢竟是自己的天下,手腳好做一些。
理由可能比較牽強,畢竟顏雨和刺殺大使案沒有直接關系。
但上次北島靜也是押到上海審的,前有車後有轍,看來要把這次逮捕的一大票人都帶回去了,否則難以掩人耳目。
關鍵是要讓顏雨明白,在這里什麼都不能招。
想到這里,華劍雄的大手已經捏住了顏雨的下顎,輕輕向上托了托,讓披散的長發仍然掩住她大半個臉龐。
顏雨渾身一抖,兩腿不由自主地夾緊,接著就忍不住痛輕哼了一聲,但她並沒有睜眼。
華劍雄心里有了點底,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女人仍有完全的控制力。
現在他要讓她知道他是誰,還要讓她知道該怎麼做,以他所了解的她的聰慧,他相信這能做到。
他伸手把吊著她的繩索放松了幾圈,她的腳落了地,嘴里忽地出了口長氣。
他捏住她的臉扭向自己,故意自言自語地說:“小娘們真漂亮啊!”
顏雨肩頭一震,猛地睜開了眼。
看到華劍雄,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絲驚訝,然後變成了怨恨。
她微微地張了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
華劍雄不等她有進一步的反應,放開她的臉,好像在對自己說:“真看不出來,這麼漂亮的娘們也跟日本人作對!”
顏雨臉上剛才的表情馬上就消失了,她吃力地抬起頭哭求:“長官,我冤枉啊!”
華劍雄長出了一口氣,這第一關看來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