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美茵遠去的窈窕身影,華劍雄淫邪地嘿嘿笑出了聲。
收回目光,他習慣性地看了看表,忽然暗叫一聲不好:光顧了和這漂亮女人糾纏,差點忘了大事。
他抓起電話撥給值班室:“聽說去長春的人都回來了?……見到老呂了嗎……哦,你讓他到我這里來一趟,審訊室!”
掛上電話,他抽出一支煙點上,背靠椅子沉思起來。
不一會兒,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沒等華劍雄答腔,門已經被緩緩地推開,探進一個碩大的光禿禿的腦袋。
當他看見華劍雄,立刻一步跨了進來,看著華劍雄頭上的繃帶,夸張地瞪起了眼睛:“處座,聽說你昨晚遇到刺客了?”
華劍雄微微一笑道:“還好,算我命大,破了點皮,倒也沒什麼大礙。”
說著,里屋又傳來女人的哀號。
見那大漢眼睛不住地往那邊瞟,他鼻子里哼了一聲道:“夜鶯的人,大壯他們正審著呐。”
那光頭咕嚕咽了口口水,收回了目光,忽然低下了頭,聲音也低了八度:“處座,下屬無能,你剛走就……”
華劍雄擺擺手道:“我都聽說了,你也不必自責了。都怪老裴自己太不小心,引狼入室。”
他看了一眼垂著頭坐在對面的光頭,放低了聲音道:“老呂啊,這件事非同小可,已經驚動了老頭子。他點名要我親自審,限期破案。好在你們還算警醒,沒讓刺客跑了。否則就真沒法交代了。”
說到這兒,他忽然話頭一轉,盯著老呂問道:“現場沒發現她有同黨嗎?”
老呂楞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出事後我們把在場的人都扣了,挨個查,沒發現她有同黨。不過……”
“不過什麼?”
華劍雄看到老呂猶疑的目光,像發現了新大陸,緊盯不放地追問。
老呂猶豫了一下,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抬頭看了一眼華劍雄圓瞪的眼睛,嘆了口氣道:“處座,你不知道,弟兄們是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兒啊。”
華劍雄聞言心中一動:果然還有隱情。
幸虧把他叫來問了。
他正要說什麼,里屋又傳出瘮人的鬼哭狼嚎。
華劍雄皺了皺眉,抬腕看了看表,親熱地對老呂說,時間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填飽肚子,我做東。
說完,不由分說帶著老呂就出了門。
來到大門外,對面就是一家熟悉的飯館。
兩人進去要了個包間,點了菜,等飯菜上齊,華劍雄親手倒上一杯酒,和老呂對飲了一口,算是給他壓驚。
然後他用緩和的口氣對老呂說:“別急,慢慢吃,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呂又抿了口酒,半天才喘勻了氣,抬起頭來說:“前天晚上的暗殺就發生在大使官邸,當時是老裴的一個私人聚會。人都是老裴自己請來的。我們的崗哨都在外面,不過我也安排了人偽裝成侍者在里面伺候。
老裴請的人不多,也就是十來個。
都是他的私人朋友。
當時就在那里喝酒聊天,不知怎麼槍就響了。
老裴是眉心中彈,當時就不行了。
我們的特工當時就站在老裴身後,槍一響第一時間就衝了上去。
當場抓住了刺客,就是那個女學生。
外面的崗哨也都衝了進去,把里面的人都控制住了。
我們正打電話叫救護車,誰知道外面有人砰砰砸門。
我們都嚇壞了,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刺客的同伙來接應她了。
我們扒牆頭一看,嚇了一跳,大使官邸被一伙穿皇軍軍裝的人荷槍實彈地包圍了。
我們問他們是什麼人,他們自稱是關東軍。
他們聲稱有日本官員在官邸里遇刺,要闖進去抓人。
當時官邸里一個日本人都沒有啊!
誰知他們是真是假,我們哪里敢開門!
他們見我們不放他們進去,就又要求我們把刺客交給他們。
“華劍雄聽到這里頓覺蹊蹺,忍不住問了一句:”關東軍?
“
老呂點點頭說:“是啊,我們也覺得蹊蹺,就算牽扯到日本人,也該憲兵司令部出面啊。所以我們一邊應付外面這伙兒人,一面趕緊給長春日本憲兵司令部打電話。
誰知對方說不知道此事,讓我們和關東軍司令部聯系。
我們當時真是害怕極了,愈發覺得外面這伙人有詐。
真怕他們硬闖進來。
他們足有一個中隊,機槍小炮擺了一排。
我們只有二三十號人,還都是短家伙。
他們要是來硬的,我們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華劍雄心頭的疑團越來越大:”什麼人敢在日本人窩里這麼放肆?
“
沒容他再往下想,老呂心虛地瞟了他一眼說:“我們當時真傻眼了,不知道這汪水到底有多深啊,也不敢給總部值班室打電話,算算你剛到家,給你往家打電話沒人接,就只好直接打電話向老頭子喊救命了……”
華劍雄沒吭聲,算算時間,他當時正在那個日本娘們藤原香子的被窩里。
心中不免有些懊喪:差點為這個娘們耽誤了大事,本來這事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
不過,他非常好奇老頭子是怎麼處置,讓老呂他們帶著刺客虎口脫險的。
於是不動聲色地問:“後來呢?”
老呂大喘了口氣說:“給老頭子打過電話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們已經准備外邊的人衝進來我們就繳槍交人,誰知他們卻無聲無息地撤了。人撤了我們也不敢動,誰知道外面有什麼凶險啊!
又過了個把小時,老頭子親自來電話,讓我們連夜用汽車把刺客押到了奉天,到奉天憲兵司令部松本司令那里落腳。
昨天晚上調飛機到奉天,今天早上才把我們和刺客一起接回來。
“”哦,你們不是從長春回來的?
“
華劍雄吃了一驚。
還真是一夜驚魂,難怪老頭子火急火燎地要審刺客,還限期破案,人卻隔了一天才押到。
華劍雄招呼老呂吃飯,他自己卻呷著酒陷入了沉思。
老頭子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水真的很渾。
長春是什麼地方,日本人欽定的新京。
敢出動一二百人全副武裝大搖大擺地包圍大使官邸,絕不是鬧著玩的。
基本可以判斷,這些日本人應該是真的。
這一點從憲兵司令部的推諉的態度也可以證實,否則他們早就出動了,關東軍這幫愣頭青,連東京參謀本部都不買賬,憲兵司令部當然更不放在他們眼里。
大使官邸那個地方,地處偏僻,附近倒確實有關東軍的軍營,但也有三五里的路程。
從老呂說的情況看,他們還沒來得及叫救護車,官邸就被包圍了。
難道是事先得到了消息?
難不成這事真的和關東軍有瓜葛?
想到這兒,他心里微微一震:要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是被放在火上烤了嗎?
這刺客自己還怎麼審?
他煩躁地把杯中酒一口喝掉,轉念一想立刻又釋然了。
老呂說的對,日本人要是硬要這個刺客的話,他們當時早就交出去了。
他們沒有來硬的,肯定有放手的理由。
所以自己對這個女刺客倒也不必有什麼顧忌。
要是手下留情倒真是授人以柄了。
再說,老頭子連夜把人轉移到奉天保護起來。
又派專機把她押回上海,讓自己親自審訊,說明他也想知道謎底。
他已經淌了這趟渾水,自己還怕什麼。
有什麼事自有老頭子頂著。
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就更有必要摸一摸這里面的底細了。
想到這些,他知道,又該到菲菲咖啡館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