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下來的的時候,華劍雄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離開憲兵司令部之前,藤原香子纏著他要陪他回來,被他堅決地拒絕了。
今天對他來說是有生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短短一天只中,他連續經歷了兩次令人難以想像的慘重打擊,幾乎面臨滅頂之災。
兩個最親密、最得力的女人同時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大霧中站在高山之顛,向前邁一步是深淵還是陷阱根本就是一片茫然。
他緊張的簡直要崩潰了,哪還有精神和這個日本娘們周旋。
他須要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
況且他知道今天晚上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絕對沒有精力拿藤原香子來發泄滿腔的晦氣。
果然,他剛進家門,門外就響起了怯生生的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卻是上午遍尋不著的吳四寶。
他手里提著兩瓶酒和一大包五芳齋的熟肉。
吳四寶見到華劍雄,臉立刻紅到了脖子。
華劍雄不動聲色地閃身讓他進了屋。
門一關上吳四寶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帶著哭音對華劍雄說:“處座,我是個大笨蛋!我辜負了處座的信任……”說著舉手就要扇自己嘴巴。
華劍雄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別那麼多廢話。你今天來找我,就說明我沒看錯人。”吳四寶聽華劍雄的口氣,馬上現出了笑臉。
攤開熟肉,一邊用牙咬開酒瓶蓋子一邊說:“下屬今天就是來給處座陪罪來了。任打任罰,全由處座。”華劍雄急於了解柳媚的情況,但卻故意沉住氣不提,不慌不忙地問:“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吳四寶高聲大氣地說:“都是他媽的黎子午搗的鬼。早上一到,就把我們都叫到他的辦公室,說是研究什麼周雪萍的案情。一直到中午才讓我們出來。研究個屁,人都打爛了,也一個字都沒招,再研究三天她也不會開口。”華劍雄暗忖,果然黎子午摻合在里面。
他不動聲色,知道吳四寶會竹筒倒豆子,全都說出來的。
吳四寶果然接著說:“我看都是黎子午攛弄丁主任搞的鬼。本來周雪萍這些天都是關在乙區的男刑監過夜……”華劍雄聽到這里一愣,狐疑地打斷他問:“怎麼?周雪萍這些天審訊完都沒有收監?是在乙區的男刑監過的夜?”吳四寶點點頭說:“是丁主任的指示,說是疲勞戰術,讓周雪萍沒有喘氣的機會。刑監里那些殺人犯強奸犯下手確實黑。姓周的小娘們在大號里小屄和屁眼都給肏的稀爛。這幾夜大概一分鍾的覺都沒撈著睡。不過她也真能熬,就這麼沒白天沒黑夜的折騰,還硬是挺著不招。”華劍雄忽然覺得血往上涌,氣得七竅生煙。
這個花容月貌氣韻優雅的女共黨自己摸都沒摸著,卻居然讓丁默村白白送給這幫下流的刑事犯給肏了個夠。
吳四寶見華劍雄臉色不好,馬上閉了嘴,眨眨眼睛,有點不知所措。
華劍雄輕輕出了口氣,舉舉酒杯說:“你接著說。”吳四寶也滿飲一杯,抹抹嘴說:“可昨天晚上黎子午召集我和柳秘書開會。
說處座要回來了,要我們連夜突審,一定要有點結果好向您交代。
我說弟兄們這幾天連軸轉,累的都快不會說話了,多審一夜也審不出個結果來。
他說無論如何也要再突擊她一下。
如果我們嫌麻煩,審完就不必送到號子里,關在審訊室里,等您回來直接審。
我和弟兄們實在沒辦法,對付著審到半夜,把周雪萍關在審訊室里,留了兩個弟兄看門,就都回去了。
“華劍雄默默地聽著,腦子里快速地過濾著吳四寶說的每一個字,但不動聲色,並不插話。
吳四寶說:“今天早上我一到,馬上就被黎子午叫去開會。翻過來掉過去說的全是廢話。外面的事一點都不知道。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才聽說出了大事,柳秘書被他們給扣起來了。說是劫獄。他奶奶的鬼才相信!”華劍雄面無表情地問:“那是什麼時間的事?”吳四寶想了想說:“聽說是早上六點。我不敢肯定。昨晚守夜的兩個弟兄今天都不知哪里去了,我找了一下午也沒找到。不過有人十點來鍾親眼看見柳秘書被從丁主任屋里帶出來,手上帶著銬子。”華劍雄心頭一緊,那正是自己進辦公室的時間,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自己進丁墨村辦公室的時候柳媚剛給帶走。
吳四寶見華劍雄沉默不語就接著說:“我看是黎子午搗的鬼。他覺得抓了幾個共產黨有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想要跟處座爭位子。誰都知道柳秘書是處座的人,給她栽贓就是給處座栽贓。”他看了看華劍雄的臉色又說:“我今天也豁出去了。我看丁主任早對柳秘書不安好心。不過一直有處座罩著,所以他沒機會下手。黎子午給柳秘書一栽贓,他正好找到了機會。
聽弟兄們說,柳秘書六點多鍾被他們扣住後,就一直押在丁主任辦公室的里間。
後來到十點鍾才被他們轉移到地下三層的特號。
據在下面見過她的弟兄說,柳秘書里面的小衣服都沒了,旗袍里面全光著。
大家都傳說是被丁主任弄去了。
“華劍雄心頭一緊。這個細節正好和他在丁墨村辦公室里見到的情形吻合。他氣的七竅生煙,但他忍著沒有發作。他還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他需要盡可能多了解一些情況,以便作出判斷。他推心置腹地問吳四寶:”四寶,依你看,柳媚這幾天有沒有反常的地方?
“吳四寶見華劍雄用這麼親熱的口氣和他說話,感激涕零地說:”處座,你交代的任務我哪敢當兒戲!
這幾天我一直留心柳秘書的一舉一動。
要說一點可疑的地方都沒有那也不是實話。
但要說柳秘書有共黨嫌疑我看那純粹是扯淡!
“華劍雄忙追問:”你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了?
“吳四寶搖搖頭說:”其實也算不上可疑。
就是頭一夜把周雪萍關到乙區男刑監把她急的夠戧。
聽說把整個76號查了個底兒掉。
後來她又往乙區跑了兩趟。
要說熱心確實是有點過了,還沒聽說過柳秘書對哪個犯人這麼上心過。
不過要說可疑我看是胡扯。
處座不在,她多操點心也是份內的。
一個這麼重要的犯人找不到了,她著急也沒什麼不正常。
再說處座去長春之前也交代過。
“聽了這些話,華劍雄心里踏實了一點。見他知道的情況差不多了,安撫了吳四寶幾句,又喝了幾杯酒就把他打發走了。
吳四寶走後,華劍雄把剩下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箱,簡單衝了個澡就上床了。
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今天,這床上即沒有柳媚,也沒有蕭紅,連藤原香子也被他趕走了。
他感到巨大的郁悶和寂寞陰影籠罩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