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面埋伏
月明星稀,一輪圓月當空懸掛,照耀著茫茫草原,讓恬睡的夜晚寧靜安詳。
然而在廣闊的賽亞河畔,高高的蘆草叢中,此時卻有數不清的游騎呼喝追逐,讓本應恬靜的夜晚變得緊張而蕭殺。
一入廬叢,便如入泥海,目不視物,馬不狂奔,夜風吹過蘆梢發出尖利的響聲,便連遠處的蹄聲也不可聽聞。
騰天來策馬入叢追擊而來,頓時發現了問題所在,這高高的蘆叢可以遮掩一切痕跡,莫說是追人,只需跑得片刻,便連方向也辨不清。
然而他雖好色淫惡,卻也有縱橫沙場臨陣機變之能,否則這淮陰控城要職也不會交由他來坐。
他站起身,在馬背上登高而望,知曉這一地帶乃是河岸濕地,蘆叢呈南北分布,東側又有賽亞河橫欄,周庸一行人必以蘆叢為掩護,自南北二向突圍。
“副營,你帶一半人馬和蒙騎退出蘆叢,一路南下,搶先一步於蘆叢南側守株待兔。”
“得令!”
“百夫長,你率余下蒙騎亦退出蘆叢,一路向北迂回,每百丈便派二騎自西向東橫掃而過,若發現蹤跡,便以哨聲為號,那江南四怪武功高強不可獨斗。”
“明白!”
“依令行事!”騰天來驅散眾人,自己則帶領余下營部留在蘆叢中,一路向北,隨時策應。
今晚,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位令他朝思夢想的美仙子俘獲。
再說周庸那邊,自入了蘆叢後,便在烏罕兒的帶領下一路北去,只是蘆草過高,馬兒不能狂奔,速度也便慢了下來。
“好安達,這高蘆之中游騎追擊不得,不過那賊官卻有可能在外面守株待兔,我們還需小心才是。”周庸神情警惕看著四周,說出心中的不安。
“好兄弟不用擔心,這片高蘆廣袤之極,南北縱橫二十余里,那狗屁將軍堵也堵不來,我們只需在中途尋一無人處突圍即可。可惜前幾日北方突降暴雨,賽亞河水流湍急,橫渡不得,不然我等游去對岸,那才是萬事大吉。”
烏罕兒說著,正要強調兩句自己的信譽,周庸卻不放心,憂道:“只怕那游騎騎藝精湛,往來穿梭,再陷僵局。”
烏罕兒點頭道:“確是如此,也不知這狗屁將軍如何借來這多游騎,難道他跟烈吉爾是親生兄弟?”他話剛說完,左方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他連忙身軀一傾,一支羽箭擦肩而過。
烏罕兒大驚,罵了幾句無人聽懂的蒙語,連忙躲進眾人身後。
這蘆叢之中只能聞聲射箭,羽箭經歷層層蘆草阻礙,威力已不大,更被蘆梗改變方向,難以射中,卻依舊讓人心驚膽戰。
鬼影兜見狀,二話不說揚刀衝殺了過去,眾人欲阻卻已來不及,勾魂索讓眾人稍待,自己前去策應。
漆黑的蘆叢里,只聞前方一陣響動,伴隨著利刃切割的聲音,不一會兒便見鬼影兜拎著兩顆血淋漓的頭顱走了出來,嗤道:“只是兩個韃子,也敢孤身前來。”
“兄弟好本事!”烏罕兒贊了一聲,他心中清楚,部族中這些游騎可不容易對付,沒想到卻被這南人輕而易舉地斬殺了。
隨即他面色一變,和周庸對視一眼,心中頗感不妙。
“才兩個人,莫不是在分散狙擊,迂回包抄?”周庸皺起眉頭,沉聲道,“我等聚攏一團,切不可分散,若遇游騎追來,必一擊斃命,絕不能讓其發出訊號。”
眾人聞言,頓時明白當下局勢。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又有游騎自西而來,左劍清和鬼影兜出手果決,迅速將其斃命,仍是二人。
眾人已然確定對方所行之策,游騎分兵包抄,騰天來在背後緊隨,如此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稍有差池便落入包圍,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蘆叢早晚要走到盡頭,被發現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草蘆有利有弊,雖能遮掩行蹤,卻也容易被圍攏包抄,然而知道歸知道,眾人一時間卻無計可施,游騎太多了,寡不敵眾,再精妙的計策也難湊效。
又有游騎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似乎是人數的減少讓他們意識到眾人武藝高強,因而不再與他們硬碰,左劍清等人雖各施手段,卻仍被游騎發出了訊號。
隨著各路人馬齊聚而來,留給眾人的空間越發狹小,隨時都會陷入包圍。
“不好,游騎越來越多,我們要被包圍了,安達,你的招牌要砸了!”周庸提醒著,神色也變得焦急起來。
“個挨刀猴,哪里來的這麼多游騎!不過想砸我烏罕兒的招牌,可沒那麼容易!看來是時候使出撒手鐧了!”烏罕兒大喝一聲,似乎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腦後的辮子都要翹了起來。
周庸聞言精神一震,趕緊道:“還有撒手鐧?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原本要爆發的烏罕兒忽然又面現顧慮,支吾道:“唔,這撒手鐧輕易不能動用,是老弟我衝動了,噫……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周庸聞言頓時氣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藏著掖著,價錢隨你開便是!”
“得嘞兄弟,就等您這句話了!”
烏罕兒怪叫一聲,從馬腹下取出一張折疊弓,搭上一支奇怪的竹箭,嘿嘿笑道:“有句話說得好,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且看我阿塔第一抽頭的手段!”
夜空中,一支竹箭發出刺耳的尖鳴,如火蛇般飛上高空,緊接著猛然炸開,雷鳴般響徹整個夜空,繽紛絢爛,璀璨奪目。
煙花轉瞬即逝,卻仿佛釋放了某種信號,轉眼間阿塔部落中泛起點點火光,繼而向營外的原野中迅速蔓延。
夜風吹來,火光連成一片,化為一道道洶涌的火牆,人喊馬嘶,數里外都能看見。
不多時,部落里升起數枚哨箭,遠遠尖鳴而去,那是蒙兵集合的信號,凡阿塔族兵無論何時何事,必須聽令而去。
此時施放哨箭顯然是為救火,草原連年征戰,部族中的年輕力壯早已被大汗抽調而去,所剩游騎不過數百人,如今卻有一半在賽亞河畔的高蘆中追逐,此刻火情緊急,駐冬草料又未曾收割,哪容得耽擱片刻?
那騰天來正步步緊逼,眼看周庸等人已經窮途末路,即將收入網中,忽見阿塔部落施放哨箭命眾游騎回返,不禁怒火萬丈,連連呵斥。
那百夫長卻不聽他命令,只揚了揚馬鞭,呼喝一聲,率領眾游騎奪路而去。
“該死!”騰天來大罵一聲,強忍住衝動,對哨騎親兵傳令道:“讓副營加速趕來,封鎖外側,務必將周庸一眾堵在蘆叢。”
再說周庸那邊,初時壓力倍增,險些被游騎圍堵,好在眾人武藝高強,齊心協力,這才堪堪突圍。
見周邊游騎再無蹤跡,烏罕兒的“撒手鐧”已然湊效,眾人心中不禁松了口氣。
那烏罕兒越眾而出,看著除小龍女外皆渾身鮮血淋漓的眾人,得意道:“看到沒有,我烏罕兒的朋友,從來沒有少過一根頭發……”
眾人沒心思聽他吹噓,想到騰天來依然在身後緊咬不放,眼神中皆是動了反殺的念頭,江南四怪加上小龍女、左劍清,不知能否敵過騰天來的數十哨騎?
周庸見眾人神色意動,知其所想,連忙搖頭道:“不可意氣用事,那哨騎營縱橫沙場,戰力無匹,三五人便可結成陣勢,何況數十之眾?此事不比單打獨斗,若落入沙場戰陣之中,莫說我等七八人,便是再多一倍也絕無幸理。”
“是呀是呀!”烏罕兒連忙跳了出來,“此時再不逃走,又要被他圍困,屆時便真是插翅難逃,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說話間,身後又傳來騰天來的呼喝聲,眾人見事不可為,便繼續向北行去。
黑暗的蘆叢中漸漸安靜下來,卻非是雨後的寧靜,而更像是暴雨前的壓抑,仿佛有什麼陰謀在這片蘆草中醞釀……醞釀,直到某一時刻徹底爆發。
周庸自來謹小慎微,越發覺得心中壓抑,蘆叢已經接近邊緣,然而一路上卻安靜異常,靜得不可思議,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等一下!”
“好兄弟,你也察覺出了問題,是不是?”烏罕兒扭頭看來,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總感覺被人牽著走,怕是出了蘆叢處境更危。”
烏罕兒點頭道:“看來是了!”他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東邊的盡頭已經露出一絲晨光的氣息,他們已經奔波了一夜,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必須要趕在天亮之前突圍,要不然我們都走不掉,各位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摸清前方情況。”烏罕兒說完,伏低身子,行進前方的蘆叢中。
眾人安靜等候,卻久不見烏罕兒歸來,心中漸感不安,然而想到他一直吹噓的“信譽第一”,便決定暫且信他一會。
左劍清走的小龍女身旁,小聲道:“娘親,若是稍後凶險,清兒會為你引開追兵,你趁機離去,莫要回頭。”
小龍女搖了搖頭,拉住左劍清的手剛要說話,卻聽前方蘆草一陣搖晃,烏罕兒連滾帶爬跑了回來,苦著臉道:“苦也苦也,今兒個這錢怎這般難掙?那挨刀猴果真在蘆外布下伏兵,就等著咱們往里鑽哩!”
周庸心里早有預感,走到此步也只有一條路了,他斷然道:“值此之際,別無他法,趁騰天來沒有合圍,必須先行突圍,否則便只能如溫水煮蛙,深陷死局。”
“然也!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什麼狗屁將軍,早該趁早殺出去,把那淫棍一刀剁了!”鬼影兜風風火火,倒是一點也不懼怕。
“莫要亂來,先聽周兄安排。”勾魂索見鬼影兜殺氣騰騰,連忙將他勸住。
“我等雖身在困局,退之亦要有章法,否則自亂陣腳,徒勞無功。”周庸看著在場的諸位,分析道,“騰天來蘆外設伏,背後緊逼,是看准我等自北方突圍,欲里外夾擊。我便先令一部自西突圍而去,騰天來人手不足,必分兵追擊,屆時余下便沿賽亞河畔,向北突圍。我等依舊在北側灌林中匯合,只需甩開蘆外追兵,那狗官即使走出蘆叢也追之晚矣。”
“此法穩妥,便如是行!”
見眾人點頭同意,周庸當即安排道:“烏罕兒兄弟,你熟知地形,由你帶領江南四俠向西突圍,我則帶余下伺機向北進發,你我兄弟二人稍後相會。”
烏罕兒見周庸將武藝高強的江南四怪安排給自己,當下也不推辭,揚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次若能順利脫險,下回買賣定給你打八折!”言罷,調轉馬頭,向西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