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煩也要活著,錢是最主要的問題,錢不是沒有,而是卡在武書記那里,我想著就煩躁,中午我在辦公室里發呆,突然接到了老李的電話,北京來人了。
我趕緊趕到校工廠的會議室,一個年輕靚麗的少婦坐在椅子上,老李滿臉油光,興高采烈,那個工程師也樂呵呵的。
我一進門,老李給我介紹道:“這是北京紅旗淨化設備廠的,他們的淨化水設備全國第一。”
這位是銷售經理金女士。
老李介紹我說:“這位是我們校長,我們的直接領導。”
金女士趕緊起來跟我握手。
我衝她一樂說道:“金女士是滿洲人?”
少婦睜大眼睛看著我說:“校長怎麼知道?”
我樂了:“在北京混過幾年,姓金的很多滿洲人,還是正黃旗鑲黃旗的。”
少婦樂著說:“祖上正黃旗。”
我趕緊拱拱手說:“格格駕到,有失遠迎,呵呵呵。”
少婦也樂了:“不愧在北京混過,比北京人還貧。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上了校長。”
一屋子其樂融融。
老李介紹道:“北京紅旗廠知道我們真的要設備,可是錢困難。就派了金女士過來看看。”
他們主動提出幾個辦法,第一是分期付款。第二是算作投資,占股份。
我一聽也高興了,問題不用著急就解決了,我看著金女士哈哈傻笑著。
金女士看我有點失態,臉一紅,有點不高興了。
老李看出來了趕緊打圓場說道:“金女士,我們頭樂傻了,這些天為了淨化設備,我們頭都愁瘋了,沒想到你們能雪中送碳,他就樂的不知道北在那里了。
雖說去過北京幾年,畢竟小地方土生土長,沒見過世面。“
老李一番話說的金女士倒是不好意思了,大家都看著我。
我想了一會說:“只能分期付款,我們可以多給一些,但是入股,我怕校黨委還是很難通過。”
金女士這才明白我在思索問題,不是看到美女發花痴。
問道:“為啥不能入股,我們很看好你們的產品。”
我笑著說:“不是我不歡迎,但是我們畢竟是黨領導下的企業,吸收新股份的事情,手續太長,所以還是分期付款的方式快一些。下午黨委會上,我就提出你們入股的事情。即使能通過也來不及了,還是分期付款,趕緊讓老李有設備干活。”
老李和金女士都點點頭。老李說老大就是老大,想的周全。
他們商量分期付款的合同。
我回學校參加黨委會。
武書記在會議上先宣讀了一陣新的改革開放的精神,然後大家開始討論,學校教學搞的不錯,大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很快,大家的議題又集中在校工廠的問題上,淨化設備是核心議題。
這個話題一展開,黨委班子里的派系就明顯了,老曹據理力爭,要求購買設備,原來高中部的黨委成員也都支持,大家給老李很大的信任度。
初中過來的,部分強烈反對,他們的觀點是新項目上馬得太快,太大,風險太大。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吵著。
武書記暗暗偷笑。我明白,他不一定不願意買設備,他只是想拖,拖到了年中,老李交不出作業,就下台。
我等大家都吵吵差不多了,我冷不丁的開始說:“北京設備廠願意把設備入股,如果黨委同意,就可以不用買獲得設備。”
武書記一愣,他們那些人都安靜了,老曹扯著嗓子說:“入股好,入股好,搞股份制,也是改革開放的方向。”
武書記愣了一會說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我們要往上報,局里同意才行。”
我意料到他會找理由拒絕入股。
我點頭說道:“吸收教育系統外的資金的確要報上去。我們都不能做主。”
武書記看著我以為我膽小不敢承擔責任,鄙夷的撇撇嘴。
我馬上轉了風向說:“對方還提出了可疑分期付款,我們可以先用很少的錢獲得設備。先開展工作。如果情況好,我們陸續付給對方余款。”
武書記徹底吃驚了,他大概根本沒想到我還留了一手。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一個跟班咧嘴說道:“分期付還不是都要付,他搞不好,我們不還是欠一屁股錢,早晚都要還。”
我樂著說:“老李跟她們已經談好,如果一段時間內,我們搞不起來,我們把設備可以退回去。”
只是前期付款不給我們退了。
這樣優惠的條件,讓武書記等人實在無話可說了。
老曹眼冒金光,小臉都樂開花了。暗暗衝我樹大拇指。
黨委通過了分期付款購買淨化設備的方案。
老李交了十五萬就拿到了價值四十多萬的一套設備。
興高采烈的開始進一步的生產試驗。
我卻累病了。
腰疼,疼的要死,直接進了醫院。
檢查結果是腎髒結石,被扣在醫院住院。
排石還是比較順利,但腎髒受了損傷,怕發炎,留在醫院里觀察兩天。
晚上,無聊的躺在病床上發呆。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我招呼一聲請進。門開了,呼啦啦進來八位,進修的幾位女教師知道我住院了,集體趕了回來。
大家都焦急地看著我,我從床上爬起來,揮揮胳膊,踢踢腿,表示沒什麼大問題,讓大家放心。
趙真真聲音哽咽地說:“校長,你可不能有問題啊。我們都……”
葛翠婷說:“都什麼?”
趙真真白了她一眼說:“都擔心死了,你不擔心麼。路上罵司機開車慢的人就是你。”
葛翠婷臉一紅,說:“你也罵了。”
大家都笑起來。
王小青,李芳把從省城買的營養品都拎到旁邊的小桌子上,三鹿奶粉,麥乳精,香蕉苹果(不是香蕉和苹果,是香蕉色的苹果,有淡淡的香蕉的香味)橘子水(真正的橘子汁,橘子成分很高,不像現在的果味飲料)擺了一桌子。
趙芬芳把不知道從哪里采的有些蔫了的花插在茶杯里,笑著說:“這是大家從師范小花園里偷的。”
大家又一陣哄笑。
吳芬說:“上午我給學校打電話,曹校長說您住院了,我們就集體請假回來了。”
魏淑敏說:“曹校長故意把您說得很嚴重的樣子,嚇死我們了。”
錢小敏撅著嘴說:“校長出院了,要找曹校長算賬。不帶這麼嚇唬人的。說完委屈的眼圈都有點紅了。”
我笑著問:“老曹說我啥?”
大家都臉紅紅的不說話,我看著吳芬說道:“你打的電話,你說老曹說我啥了。”
吳芬說低聲說:“曹校長說您尿不出來了,快憋死了。”
我哈哈大笑說:“這個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只是有些結石,現在排出去了。”
大家嘻嘻哈哈七嘴八舌地說:“校長要多喝水,多吃水果。喝水要燒開,水壺要常清洗。”
我樂呵呵的欣賞著八位女士。
魏淑敏笑著問我:“病人說,想要點啥?”
大家都安靜下來看著我。
我舔舔嘴唇,眨眨眼,臉上露出大家熟悉的猥瑣的笑容。
八人看我的表情都心知肚明,哄笑起來。
葛翠婷臉紅紅的啐了一下說:“真是不想好事。”
趙真真卷著大舌頭說:“不行,不行,你身體不行。”
李芳笑著說:“咋也不能在這里啊。畢竟是醫院。”
趙芬芳說:“那回學校去?”
王小青說:“還是找個賓館吧,要不我們晚上住哪里啊?”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說著。
門口傳來敲門聲,我納悶,誰會來看我,門一開,武書記拿著一籃水果,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門口。
大家都沒跟他打過交道,我趕緊介紹:“這是學校的書記,武書記,這些是我們在省師范培訓進修的老師們。”
武書記笑眯眯的跟大家打招呼。
八個女老師也都點頭,武書記看看大家,眼睛在吳芬,錢小敏,葛翠婷身上略作停留。
八個女老師都有些尷尬,集體告辭說:“要回師范了,再晚就沒車了。”
我也趕緊起身送了幾步,八位女老師都辭別而去。
屋里就剩下我跟武書記了。
說實話,他來看我我還真沒有想到。
武書記衝我一樂說:“美女也是治病的良藥啊。”
我也哈哈樂了說:“這幫孩子都是學校未來的中堅力量啊。”
武書記笑著說:“校長領導有方,慧眼識珠啊。”
我也哈哈笑著。
武書記笑著說:“平時咱倆都忙,要不是老兄你得此小恙,你我也都每個機會單獨聊聊。”
我也樂了:“武書記日理萬機,百忙之中能來看我,感激不盡。”
武書記笑著說:“老兄就別說客套話了,你我兄弟能同校共事,緣分啊。”
我微微點頭說:“緣分到是真的,要不咋能湊到一塊。”
武書記笑著說:“老兄也是明眼人,小弟我是個老粗,學校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尤其是教學方面。這個現學也來不及了的。小弟就是仗著文革期間還算沒干壞事,現在混個書記,其實工作還不都靠老兄你扛著?”
我笑著說:“教學我抓,黨政建設還是老哥你懂的多啊。”
武書記笑著說:“老兄客氣了,小弟也說句實在話。我當這個書記也是臨時的,小弟理想也不是做個官僚,也想干點實際的事情。”
我笑著說:“咋能說是臨時的呢?學校資深的黨員,老哥你算一號的。我才是是個預備的。”
武書記突然面帶誠懇地說:“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早晚會成為正式黨員,以你給學校做的貢獻,早晚書記也是你的。我確實對學校工作感到有些厭煩了,如果讓我去管理個企業,我倒是很感興趣。”
我沒想到武書記這麼開門見山。
我笑著說:“武書記,看你的能力,也應該去個國有大中型企業做個領導。
一般的小企業,跟老哥身份不符啊。“
武書記笑著說:“校長啊,別開玩笑了,說實話了吧,我還就看上咱們三產了。”
我也嚴肅起來說:“書記,三產搞得還不錯,大家都看到了,這兩年,他們沒怎麼用學校的錢,反而上繳了大量的利潤,對學校建設起了很大作用。這是老李他們辛苦工作的結果啊。”
武書記點點頭說:“老李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但是他的人品,我有些擔心啊。”
我奇怪地問:“武書記聽到什麼閒話了?”
武書記點點頭說:“之前聽說老李想獨立出去。”
我一愣說道:“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武書記說:“老李的心思,校長可能不了解,但是反應到我哪里不少,畢竟我是抓政工的。”
我奇怪地問:“為啥我一點都沒聽說呢,而且,老李獨立的了麼?”
武書記笑道:“現在他搞的產品的確沾了學校的光,但如果他的乳酸奶出來了,學校可就控制不了他了。他現在引進技術,引進資金,利潤多了,學校企業那點減免稅的好處他也看不上了,那他還不獨立出去?”
我其實也有這個擔心,老李也跟我談過,我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但是我只是希望這天能晚些到來。
我搖搖頭跟武書記說:“不管他是否有這個心思,我們學校在三產的股份是肯定的。他獨立也不可能不要我們這個股東。”
武書記笑著說:“股東還是股東,可是大量外來資金進來一稀釋,我們的股份不久少了麼?”
我笑著說:“武書記啊,稀釋不可怕啊,股本增加了,股份少了怕什麼,老李給學校繳的錢不少就可以了。我們畢竟是教育單位,還是要抓教育啊。當時搞三產也是響應國家的號召。解決教師家屬工作問題,才搞的三產,我們不能因為三產影響學習本質工作啊。老李搞的風生水起,就讓他搞吧。”
武書記搖搖頭說:“我們不能讓學校的資產流失啊。現在個體戶,私營企業到處都是,老李要是把三產搞成私營的,我們豈不干瞪眼?”
我笑了,我明確的告訴武書記說:“如果老李這麼干,我們也沒有辦法,我相信老李的為人,更相信老李對學校的感情。”
武書記冷笑一下說:“老李翅膀還不夠硬,等他翅膀硬了,看你還能控制的了麼。”
我也冷笑一下說:“那你說咋辦?”
武書記說道:“不管他酸奶的事情做的如何,暑假就換人,換個三產的一把手,這樣老李就沒辦法把三產變成他的私產了。”
我閉上眼,靠在枕頭上說:“武書記,不管你換誰上去,你能保證這個人不會有私心麼?”
武書記愣了一下說:“我可以親自抓三產。”
我睜開眼盯著武書記的眼睛說:“你就保證沒有私心麼?”
武書記被我目光刺的哆嗦一下,咽了口口水,慢慢說:“如果我當了三產的頭,干什麼都算你私人一份。”
我撇撇嘴說:“學校的呢?”
武書記咬咬牙說:“學校的也要保證,畢竟還是學校的企業。”
我點點頭說:“武書記啊,我個人工資就夠花了,要那麼多錢也沒用。沒必要算上我那一份。如果你也保證學校的利潤,老李也能做到,那你去跟現在也沒啥區別,何必呢?”
武書記搖搖頭說:“校長,現在你看不出錢的重要,再過幾年,你就知道啥叫錢了。”
我樂了說:“我知道啥叫錢。”
武書記冷笑一聲說道:“你是校長,也就一百塊都不到的工資,在南方,廣州,有些人一個月就能掙幾千,一年就是萬元戶,個體的!”
我樂了說:“就算他一個月是我幾年的收入又能怎麼樣?”
武書記笑了說:“如果你一個月收入幾萬呢?”
我愣了一下說:“月入幾萬?天上掉下來的?”
武書記笑笑說:“如果我當上三產的頭,我相信我能做到。”
我笑笑說:“太多了吧?”
武書記點頭說:“不多,只要你老兄支持我。好處一人一半。”
我笑了說:“你幾萬,我幾萬,那學校呢?”
武書記愣了一下說:“學校?意思意思就好了。”
我點點頭說:“老李獨立出去,我也能這樣,武書記,何必呢?這樣吧,我們讓老李承包出去,讓他每月給我兩個一人一萬,如何?”
武書記愣了一下說:“一萬你就滿足了?”
我笑著說:“一百我都滿足,一萬我還不滿足麼?武書記,你還不用操勞,怎麼樣?”
武書記看出我在刷他,有些不高興了說:“校長一定要扶著老李麼?”
我重重地點點頭說:“本來就是人家辛苦的結果,他種樹,學校有果子分,我們每個老師都能吃一個半個的,就知足吧。”
武書記笑了笑說:“校長倒是灑脫啊。”
我笑著說:“我也感謝武書記對我的坦誠,但是老李,我是不同意動的。”
武書記哈哈大笑著說:“不動就不動吧。那就動動別人吧。”
說完,武書記拍拍我的肩膀,然後拱拱手,笑著起身告辭。
我知道跟他的戰爭就擺在桌面上了。雙方直接宣戰了。
我躺在病床上,有些興奮,有些煩躁,有些擔心……百感交集,就是睡不著了。
我從床上起身,穿著條文的病號服,走出病房,來到院子里,漫天星斗,些許雲影,一絲夜風迎面而來,我深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
突然,黑影一閃,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嚇的我渾身一抖,轉身抬腿就是一腳,黑影應聲倒地,我湊過去一看,老李躺在地上捂住腰,哼哼著。
我趕緊扶他起來,老李氣哼哼的把屁股下面壓爛的了水果拎了起來。
我罵道:“你想嚇死老子啊。”
老李也回罵道:“你想踢死老子啊。”
我笑著罵道:“看老子不能白天來,半夜來嚇唬人。”
老李說:“老子白天要玩命,晚上想起你這個大恩人,就忍不住跑來了。”
我愣了:“恩人?”
老李笑著說:“你這個病得的好。幫我們大忙了,所以你就是我們恩人。”
我一愣說:“咋回事?”
老李說:“買乳酸菌還要些時間,但是我們可以先買副產品。”
我好奇地問:“啥是副產品?”
老李笑了說:“你得啥病了?”
我說:“結石啊。”老李說:“為啥啊。”我說:“廢話,就是水里雜質多唄。”
老李說:“著啊,就是這個問題。我們這里水里礦物質多,人喝久了就愛結石,我們這里很多人都有這個問題,就是水重,礦物質多。我們淨化水的設備正好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以賣水。”
我樂說:“放屁,家家都有自來水,你賣水,誰要啊。”
老李笑了說:“操,開始老子也不信,那個假日本鬼子說在國外,淨化水都裝汽水瓶子里賣。”
比汽水便宜,喝了對身體還好,國外叫純淨水。
我說:“老外有這個東西?”
老李說:“給你挑,你喝自來水還是純淨水?”
我想想結石發作的痛苦,點點頭說:“如果不貴,我願意喝純淨水。”
老李笑了說:“這個慢慢大家會接受的。”
我點點頭說:“那你抓緊干吧。晚了,我可能也幫不了你了。”
老李愣了問我:“咋回事?”
我把武書記來的情況跟他說了,也告訴他因為我支持他,武書記打算動動我的可能性。
老李很是感動,看著我說:“老弟,要不我真的自己干,現在找我合作的人很多,錢不是問題,你同意我就干,你不用去干活,我也給你一成。”
我笑著搖搖頭說:“我還是喜歡教書。你也暫時別動,我們做到仁至義盡再說吧。”
老李看著我說:“你知道在學校,我就在三產,你不當校長了,還是老師,我也不走,不讓我當廠長了,當個業務員,我也不走。”
我看著老李也感動了:“操,有你這句話,老子也跟姓武的干了,大不了老子去講課。”
老李苦笑一下說:“我擔心的是你不當校長了,學校都散了。最理想的是,你當校長,老曹當書記,我當廠長。”
我哈哈樂著說:“操,那里有那麼好的事情。”
老李也樂了,陪我回到病房,看著我躺在床上,老李也走了。
結石這個毛病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兩天就能出院了。
剛出院,回到了學校,錢多多老師就把我叫到一個角落里,咬牙切齒地說:“江姐姐打過幾次電話來,說省局打算調你到市局工作。讓江姐姐把你材料報上去了。”
我一聽就知道是武書記搞的鬼。
錢多多說:“江姐姐也想你到市局去,但是知道你舍不得這里,所以一直拖著,可是省局催的很緊,江姐姐也快扛不住了。”
我看著平時總是足智多謀的錢多多老師現在也無計可施,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武書記招招都很毒辣啊,明升暗降,不讓我當校長了,他就為所欲為了。
晚上,我找來老曹,老李商量,老曹惡狠狠地說:“他不仁,我不義,收拾收拾他。”
我笑著問:“你打算咋收拾他?”
老曹說:“找人暴打他一頓。”
我和老李都不同意,這種主意太沒技術含量了。
老李說:“不過讓武書記後院起火倒是個辦法。”
我點點頭說:“可怎麼點這把火呢?”
老李說:“你們誰見過他家里人?”
大家都搖搖頭。這條路還是走不通。大家悻悻的散去,各回各家,大家安靜的想辦法。
武書記的動作很快,畢竟上面有人好辦事,隔天我又接到了去省城進修的通知,我很郁悶,剛進修完,又要去。
可是領導的命令,不能不聽,只好收拾行李,再次踏上去省城的長途車。
這次進修命令來的突然,我也來不及和老李老曹制定計劃。不過我相信他們在,不會出什麼大的變故。
還是省黨校,我報到後,被安排一個青年干部培訓班,這個班已經開課幾天了,我半路進來,同學們都很好奇,我也很尷尬。不過之前來過,課程我都聽過了,上課倒是能跟的上。
一天下午,我正在教室里看著發下來的中央文件,一個爽朗的聲音:“劉同學,你算是二進宮了吧。”
我回頭一看,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一頭短發英姿颯爽的李秀秀老師,我趕緊起身,李秀秀大方的伸出手,我跟她握手,李老師坐在我身旁,翻看了一下我看的資料,點點頭說:“年輕干部就是要緊跟中央的精神。”
我笑了笑說:“啥干部啊,就是一個校長而已。中學的。”
李秀秀笑著說:“我咋聽說你是這次重點培養對象,省教育局武書記都給我們領導打了招呼。”
我們這里雖說是黨校,但也隸屬於教育局,武書記打了招呼的,難得啊,難得啊。
我苦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比吃了苦瓜還要難看。
李秀秀詫異地看著我,問我:“劉校長,你有啥問題麼?”
我想她也幫不了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時候,遠處另外一個同學也湊了過來,衝我點點頭說:“您是**縣中學的劉校長,我是省實驗中學的王副校長。”
我似乎見過他,也點點頭。
王同學笑嘻嘻地說:“劉校長,真的很佩服你啊,幾次數學競賽,你們都跑到我們前頭了。”
不愧是北京回來的高才生啊。
我苦笑著說:“那都是我們學校老師努力啊,我只是敲敲邊鼓。”
王同學似乎跟李秀秀比較熟悉,笑著說:“這位劉校長,真是難得的教育人才。聽說你們搞的教育試點,挺有成效。”
我點點頭,依然是一臉苦澀。
王同學問:“劉校長,你吃了黃連啦,咋表情這麼苦呢?”
我實在沒辦法,跟他們說:“聽說這次進修後,我可能就當不了校長了,到市里教育局去當個科員。”
王同學一拍大腿說:“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們的實驗教學還沒有完成吧?”
我點點頭說:“到市局去的確是升官了,可是我的課題,我的學生,我實在是不想放啊。”
再說我學的是教學理論,讓我去當個小官,我大學學到的不也白費了麼。
李秀秀若有所思,王同學大大咧咧地說:“我覺得領導這個決定不太合適,其實劉校長這樣的人才,放在第一线,更能發揮你的作用。說實話,我們省中都沒有劉校長這樣的人才。”
我笑著說:“領導的決定肯定比我們站的高,看的遠。”
王同學撇撇嘴,李秀秀倒是奇怪地問:“劉校長,你怎麼願意在一個縣城帶著,也不想到市里去呢?”
我笑了笑說:“縣中學就是我的戰場,離開戰場的戰士還有啥意思。”
李秀秀笑著說:“那你就別去市局好了啊。”
我苦笑著說:“我倒是想不去呢,領導決定的,我能咋辦?”
王同學突然對李秀秀說:“李老師,你有能力,干脆活動活動,讓劉校長到省里來吧,到省中學,我們配合他搞教學實驗。”
李秀秀笑笑沒說話。
大家閒聊幾句就散了。
晚上,在廁所碰到了王同學,我好奇地問:“老王,咱們李老師是不是有啥背景?”
王同學愣了一下說:“老劉,你真是不知道?”
我搖搖頭。
王同學笑著說:“李秀秀的爸爸就是省委組織部長,專管干部人事的。”
我這才知道,李秀秀不僅是黨校的高才生,還是個高干子弟,隔天放學了,我無聊的留在教室里看資料,李秀秀走過來,笑著跟我說:“沒想到啊,劉校長果然是個教育界的新星。我看了你的資料,你們去年高考成績,還有最近幾次競賽,你們成績斐然啊。一個小小的縣中學,比省實驗成績還好。厲害,厲害。”
我聽見這個心理就發苦,臉上又是滿臉的苦瓜表情。
李秀秀笑著說:“就不愛看你這個表情,我在夸你呢,沒見過你這樣不喜歡被人夸的人。”
我搖搖頭說:“不是不喜歡被夸,只是要放棄進行到一半的工作,實在舍不得。”
李秀秀邀請我陪她在校園里散步,我偷眼看了看她還算俊秀的臉龐,樂呵呵的接受了邀請,收拾了書本,陪著李老師在學校操場附近散步。
李秀秀半天沒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開口,走了半天,李秀秀突然問我:“劉校長,你說實話,你真的想繼續在學校工作下去?”
我鄭重地點點頭。
李秀秀想了想說:“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你的情況確實很特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省教育局的領導跨級別點名提拔你,你認識武局麼?”
我搖搖頭說:“省局的武局長?”
李秀秀點頭說:“是他,他親自打了招呼要提拔你到市局去。”
我苦笑著說:“不認識他,就是聽過他的報告。”
李秀秀看我的表情不想撒謊:“說實話,我不是很相信你說的話,我覺得如果你給武局長送禮,武局長完全沒必要關心你這麼個小嘍囉啊。”
我看李秀秀不像跟武書記有關系的樣子,就把學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
包括三產老李在搞乳酸奶,純淨水項目,武書記垂涎三尺,不擇手段想搞走我,我故意說得跌宕起伏的。
李秀秀聽的都傻眼了,我停下後半天她才問我:“原來武局調你就是為了讓他兒子最終得到三產的產權?”
我點點頭:“你以為一個跟我完全沒有關系的高級領導會這麼關心我麼?”
李秀秀不相信的搖搖頭說:“你沒有通過你們武書記找他爸爸幫你調動?”
我搖搖頭說:“我和武書記的矛盾已經攤在桌面上了。”
李秀秀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你是我帶過學生中唯一不想升官的人。”
我給她講了老校長的故事,我答應過老校長做一個對學生好的教師,好的校長。聽的李秀秀感動的熱淚盈眶。
李秀秀突然說:“如果你真的不想離開學校,我倒是可以幫你跑跑關系。”
我一聽激動抓住李秀秀的手說:“李老師,如果你真的能幫我,我一定好好謝謝你。”
李秀秀被我捏痛了,手使勁往回抽,嗔怪地說:“捏爛了,我細皮嫩肉的小手。”
我趕緊放開,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著。
李秀秀也有些尷尬,甩著手說:“你力氣倒是真大。”
我問李秀秀有什麼關系。
李秀秀說:“其實你調動的事情是很小的事情,如果你們市局頂不住,最好讓省局其他領導說話。但是一定要找個由頭。在教育系統,武局長的職位可以說是最高的了,能讓他扭轉心思的,估計只有王書記了。所以這個理由越冠冕堂皇越好。”
我撓撓頭皮說:“王書記高高在上,我那里夠得著。”
李秀秀想了想說:“你必須做出一些能驚動王書記的大事情。”
我想了半天說:“我們就是搞教學,搞三產,能出什麼大事情讓王書記看在眼里?”
李秀秀想了半天說:“最好你們能跟省城的某個學校發生些聯系,這樣有可能能驚動王書記。”
兩人走了很久,商量了半天,有了個腹案,但還沒有具體方法。
路過一個冷飲攤,我買了兩瓶酸奶,請李秀秀喝。
李秀秀很高興,正好也說話說渴了,接過酸奶掀掉瓶蓋就喝,我拉著她坐到冷飲攤旁邊的花池旁坐下,李秀秀坐在花池邊,我蹲在她面前,兩人品味著酸奶的醇香。
這是個路口,路燈很亮,我無意中發現李秀秀穿著裙子兩腿分得比較開,腿間白色的內褲露了出來。
我看的猛咽了口水,目光集中在那里,挪不開了。
李秀秀一邊喝著酸奶,一邊四處張望,等她發現我直勾勾地盯著她腿間,臉騰的紅了,兩腿緊緊並攏。
我也自覺有些失態,臉也紅了,扭過頭去看別的東西,大家陷入尷尬之中。
酸奶早喝完了,兩個舉著空瓶子,咬著吸管。卻誰也不說話。
半天還是李秀秀打破沉默,低低聲音說:“再去走走吧,坐在這里也不是事啊。”
我趕緊起身,可是腿蹲麻了,差點摔倒,李秀秀趕緊扶住我。我苦笑一下,捶捶腿說:“老啦,老啦。胳膊腿都不好使了。”
李秀秀笑著說:“還是年輕干部麼,不老不老。”
往前走就是學校禮堂了,正好有一個青年舞會,我們對望一眼,李秀秀點點頭,我跑去買了兩張票。兩人進了舞場。
音樂正在播放友誼地久天長,我看著她,李秀秀笑著說:“上次還有幸跟劉校長跳了一支舞。”
沒想到今天還有這樣的榮幸。
我咧嘴一樂說:“這話該我說。”
我伸手攬住她的腰,拉開架子,李秀秀擔住我的肩膀,兩人滑入舞池。
李秀秀雖然有些英氣逼人,但摸上去腰身還是很柔軟。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不老實了,在她腰間微微滑動。
李秀秀當然感覺到了,面帶嬌羞的任我摟著。
兩人轉著轉著,突然一個大屁股的女人和她的舞伴宛若重型坦克一般衝了過來,正好撞我屁股上,我一個踉蹌,撲到李秀秀懷里,李秀秀的胸撞到我的胸,我明顯感到了那兩坨柔軟。
大屁股扭頭跟我們道歉,我也回頭笑了笑,手里卻加了力量把李秀秀攬在懷里,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李秀秀想掙扎,可是那里是我對手,我緊緊的抱著她,李秀秀撲騰了兩下,嘆了口氣,就靠在我懷里了。
我們兩人越轉越向舞會的角落里靠近,那里都是一對對情侶,都是摟的緊緊的,甚至趁著燈光昏暗的時候還偷偷親親,我們也加入其中。
李秀秀幾次抬頭看我,我都想鼓起勇氣親她一下,但終究沒敢。
舞曲結束了,燈光亮起,我拉著她走到舞場邊上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有人拍我。回頭一看,竟然是王同學,帶著一個很漂亮的眼鏡妹妹,兩人也是剛跳完,滿臉興奮。
大家打招呼後,王同學笑著問道是否喝點冷飲,我趕緊起身去買,王同學跟了過來,笑著說:“劉校長啊,你真是厲害,黨校的校花也能被你追到,佩服佩服。”
我趕緊說:“什麼啊,我就是請李老師幫忙,大家談完功課,無聊就過來走走。”
王同學笑著說:“高人就是高人啊。”
買完冷飲,大家坐在一起,王同學開玩笑說:“劉校長這麼年輕,就是校長了,前途不可限量。”
我趕緊說:“不行,不行,跟你這個省中的副校長比差遠了,我要是到了省中,也就是個普通教師。”
王同學說:“那里那里,你到了我們省中,就沒我啥事情了。別說副校長,校長也早晚是你的。”
我說:“老王啊,你就別諷刺了,如果我還能當校長,要跟你們好好取經,把我們學校的成績提高提高。”
王同學說:“這個我倒是不客氣,我們學校的學生水平,肯定是全省最拔尖的。誰不服可以比比。”
李秀秀突然眼睛一亮說:“王校長,你可別吹牛,你們的學生敢跟劉校長的學生比賽麼?我咋聽說代表省里參加全國數學競賽的是劉校長的學生呢?”
王同學說:“那是偶然現象。如果我們把各年級的同學都挑出幾個來比賽,肯定我們贏。”
李秀秀說:“吹牛,那你們就競賽一次。看看誰的學生厲害。”
我趕緊說:“我哪敢跟省中比啊。”
李秀秀衝我使著眼色。王同學火氣上來了,說:“那我們學校就承辦一次專科競賽,就咱們兩個學校的。”
我不明白李秀秀的意思,不過看她的表情是讓我答應,我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從舞會出來,王同學帶著眼鏡女走了,我問李秀秀為什麼啥讓我應戰,李秀秀說:“如果真的能比賽一次,我們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搞大,不就驚動了王書記麼?王同學的大伯就是王書記啊。”
我這才明白李秀秀的意思。
我很佩服李秀秀的聰明,畢竟天天跟各種領導打交道的人物。反應就是快。
陪著李秀秀在黨校的大院子里漫步著,李秀秀突然問我:“看過你簡歷,你結婚了啊。”
我點點頭說:“文革就結婚了。”
李秀秀說:“那你夫人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了。”
我笑著點頭說:“那不是吹的,我媳婦人可好了。沒她就沒我今天。”
李秀秀說:“給我講講嫂子的事情唄,我想聽聽。”
我開始給她講如玉如何照顧我生活,鼓勵我考大學,怎麼生孩子都沒有要我照顧。粗粗的給李秀秀講了一遍,李秀秀一邊聽一邊若有所思的點頭。
我們走了很久,兩人都累了,到了李秀秀的宿舍樓下,她衝我甜甜的一笑,竟然臉上出現了嫵媚的神色,我看的有點呆了。她伸出手來,我輕輕握住。
李秀秀說:“看的出你是個熱愛教育事業的好校長,我會盡力幫助你留在你現在崗位上的,如果我們解決不了,我會找我爸爸看看能不能幫忙的。”
我很感激的拉著她的手說:“如果能實現我的願望,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李秀秀說:“真的?”
我賭咒發誓地說:“只要我有的,你要啥都行。”
李秀秀想了想突然帶著些頑皮的神色說:“我要你離婚娶我,你干麼?”
我當時就傻眼了。
李秀秀看看四周沒人,突然踮起腳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轉身就跑進了宿舍樓。
我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我出了黨校找了個公用電話,給錢多多打了電話,講述了李秀秀的事情,當然沒說她對我心存好感。
錢多多聽了認為這倒是個辦法,如果給高層領導認為我是個難得的優秀的一线工作的人才,估計會把我留在學校的。
錢多多說:“一定要刺激那個王副校長,讓他跟你比一比,如果真贏了,他肯定會跟他爸爸說,必要時候,我們也可以通過他找王書記,這樣王書記壓武局長,肯定有機會。”
得到錢多多老師的肯定,我也認為這個計劃可以實施。
過了幾天,王同學真的找我,說他們搞到了一套數學競賽試題,難度很大。
讓我們出三個學生,他們出三個學生,在省中學搞一次內部競賽。
我立刻給錢多多老師打了電話,錢老師帶了殷靜等幾個同學坐車到了省城。
李秀秀竟然通知了省報社的朋友,省城晚報竟然真的報道了這件事情。
第二天剛成立沒多久的省電視台也報道了縣中學挑戰省實驗中學的新聞。
事情終於鬧大了,王同學見了我笑嘻嘻地說:“這下咱兩都成了新聞人物,尤其是你啊,劉校長,如果你們贏了,在省教育系統,你就是名人了。”
我笑著說:“你們要讓著我們一些啊。”王同學說:“跟你說啊,不能讓,我們家老爺子都知道這件事情了。我要輸了,太沒面子了。”
我心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比賽如期進行,在六位學生進入考場後,我們幾個在考察外的老師也都拿到了試卷,我和錢多多看看試題,心里很是擔心,這套題難度確實很大。
經過了四個小時,學生們出來了,殷靜還是很輕松的樣子。
我們趕緊過去問,殷靜說道:“比較難,好在時間給的充裕,基本都做出來了。”
王小華說有兩個難度比較大的題,她有點吃不准。
我們大家焦急的在外邊等著判卷結果。過了一會,竟然省晚報的記者來了兩位采訪我們,我們把冠冕堂皇的話說了一遍,記者記錄了幾句,大家等著結果。
過了半個小時,判卷的老師出來了,我們大獲全勝,六個同學,前三名都是我們的人,殷靜竟然得了滿分。
王同學監督了判卷的過程,也出來了,心服口服。
記者采訪了他,他對我們的成績給與了很高的評價。
中午,飯後,我讓錢多多帶著三位同學回學校去。
晚上,省電視台播出了我們比賽勝利的消息,我也接到通知說省台記者要到我們學校進行一次采訪。
我趕緊通知了武書記和老曹,讓安排接待。
老曹電話里說武書記聽到消息後,表情像吃了個死蒼蠅。
第二天,王同學笑嘻嘻的找我說:“老劉啊,我們家老爺子和武局長都想見見你啊。”
我趕緊說:“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我跟著王同學到了省教育局,在會議室,我見到了王書記和武局長。
武局長和我們學校的武書記一看就是父子兩人,太像了。
王書記肯定了我們的工作,武局長也大加贊揚,但聽的出口是心非。
我當著王書記的面問:“武局長是不是跟我們學校書記是親戚啊,都姓武,而且長得很像。”
武局長承認了,我裝作親熱的跟他夸獎武書記,說我們工作配合的如何如何默契,沒有武書記的領導,我們沒法取得這樣的成績。
武局長聽的滿臉都是郁悶。
王書記鼓勵我們再接再厲,爭取在全國競賽上能拿名次。我趕緊說:“我正在搞一些教學實驗,進展的如火如荼。”
王書記說:“現在學習就缺乏我這樣的技術人才啊。”
我賭咒發誓地說:“爭取在兩年時間里完成教學實驗。進行教學改革。”
改革這個詞在那個年代是最時髦的,大家天天都在說改革改革。
王書記當場表示大力支持,武局長也面子上說好好好。
結束了黨校二進宮的培訓,我又回到了學校,江局長電話說:“暫時可以留在學校了。”
過了兩天,省電視台的真的來我們學校參觀采訪,後來請記者吃飯時候,我和老曹向他們推薦了我們三產的情況。這幾個記者說他們負責的是教育節目的,他們回去請經濟節目的同事來采訪我們三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