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嘉一直沒有看這封信。
他把信收藏好的,什麼時候看,他自己也不知道。
總之,黑美人就像是一片浮雲,靜靜飄過他的窗前……
周潔虞等了韋嘉兩個晚上,韋嘉沒有去,她是流著眼淚離開江申回深圳的。
韋嘉不想再去傷害那些無辜的女人了。
也不想到處濫情。
放任自己游蕩貫了,收不回來,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金燕子已經在巴厘島安心度假了。
胡麗梅自從有了夫君的人選,性情也比以前收斂多了。
她與韋嘉之間的關系,除了商談工作方面的事情,感情上的往來便一直保持真空狀態。
姜美人獨自在監獄里度日子。
韋嘉每月要去看她一次的約定是鐵定的。
每個月探監的日子,是姜美人心里最期盼的時刻。
韋嘉要動身回家過春節那幾天,給茜茜長長寫了一封信,意思是告訴茜茜,這次他是真的要回老家與美麗的未婚妻小瑛子成家了。
並在信里附上了他和小瑛子的結婚照片。
這封信和結婚照片對茜茜打擊很大。
茜茜沒有與韋嘉告辭,獨自開車帶著她的金毛獵犬搬離鳳萍的家,回杭州家去了。
要回家鄉過年的那天,韋嘉接到鳳萍的越洋電話,說她暫時不回來了。
房子繼續讓韋嘉給她照看著,等她在國外把孩子生下來後,再回國定居。
鳳萍最後告訴韋嘉,說她的男人在三天前去世了。
所有的消息都是讓韋嘉倍加傷感的事情。
但一想到馬上要回到家鄉,回歸那淳朴自然的鄉村,與小瑛子成婚,組建和睦美好的家庭,韋嘉的心情才好過了些。
回到家鄉那天,正是黃昏時分。
韋嘉一進家門,就呼喊著小瑛子的名字。
韋嘉的母親和父親見兒子回家過年了,頓時眉開眼笑。
母親說,小瑛子晌午到山坡放羊去了,是該回來的時候了。
韋嘉說他知道放羊的山坡,那是凝聚著他們童年最美好時辰記憶的地方。
韋嘉非常興奮,一路小跑,很快就到達了吊腳樓後面的山坡上。
韋嘉看見家里十多只白山羊在草叢里尋覓山草。
有的山羊臥在長草里打盹。
惟獨不見茜茜的身影。
起初,韋嘉以為茜茜是在故意和她捉迷藏玩耍,可是四處呼喊尋找多時,仍然不見茜茜的身影。
韋嘉父母慌張了,張羅村寨的親友把整個山坡尋了個遍,也不見茜茜的影子。
這幽靜的山里,平時沒有什麼野獸的。
很少有生人進來,基本不會有壞人打茜茜的主意。
而且茜茜對這片山野非常熟悉,即使再往深山里去,也不會迷路的。
大家四處尋了多時,直到太陽下山了,還是不見小瑛子的影子。
韋嘉心情極度緊張,他生怕小瑛子出現什麼意外。
這時,一個放牛的牧童,騎著一頭白水牛從山溝里出來。
牧童說他看見小瑛子姐姐了。
牧童是本山寨的人,八九歲模樣,他騎在一條白水牛背上,向韋嘉和眾人比劃著說。
大家見有了小瑛子的消息,便問牧童:你看見小瑛子姐姐往哪里去了?
牧童順手朝西面的老仙灣深山溝一指,說小瑛子姐姐是跟在一個癩子頭和尚的後面,一直向深山溝里飄著一樣去了……
大家聽牧童如是說話,便指責牧童說謊。
這方圓幾百里山區,從來沒有聽說有個癩子頭和尚。
而且人像飄著一樣去了,那才奇怪呢!
牧童一定是在撒謊。
牧童說他沒有撒謊。
說小瑛子路過他的身邊,還跟他笑著打了聲招呼。
是很高興的樣子走的。
牧童的話這樣一說就神道了。
大家還要責備牧童,韋嘉卻攔住了眾人,說:牧童沒有說謊話。
這樣吧,我們大家一起往山溝里尋找。
想那小瑛子也走不遠的。
大家把松明火把帶上,天馬上就要黑了。
於是,整個山寨的人動員了起來,打起火把,往深山溝里一路尋去。
尋找了大半夜,染仍然不見小瑛子的蹤跡。
大家只好折返回家。
這一夜,韋嘉沒有入睡,一直守望在小瑛子放羊的山坡上,等待著小瑛子的歸來。
就這樣,一個春節,韋嘉把山寨方圓五十里路都一一尋找遍了,也沒有見到小瑛子的一點信息。
韋嘉的父母難過一個春節,在韋嘉要動身回江申城那天晚上,韋嘉的母親取出當年在路邊草叢里揀到小瑛子時,小瑛子的手腕上戴著的那只精致的銀鐲子,說:這孩子當時揀回來我就感到奇怪。
小瑛子手上戴有這麼個精致貴重的銀鐲子。
銀鐲子上面鑲嵌了九顆亮鋥鋥的紅寶石呢。
這麼漂亮尊貴的首飾,只有富人家才會有的。
若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被拋棄在路邊的草叢里呢?
韋嘉的父親有所感悟,說:是啊,撿回來這個孩子我也覺得蹊蹺。
貌似小仙子一般。
臉龐像仙桃色澤,胳臂像藕節一般柔嫩。
這樣的嬰孩,不像是山溝里面出生的孩子。
某非是仙胎所生?
如今大了,就化仙而去了?
韋嘉這才猛然想起西湖邊幾次遇著那個癩子頭和尚,莫非是這個叫花子的老神仙在作怪?
這個春節沒有過好。
回到江申城,韋嘉一直悶悶不樂。
胡麗梅“五一”要結婚了。
金燕子在巴厘島艷遇,尋覓到了一個金發碧眼高鼻梁的老外,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就定了終身。
不多久,就要飛往國外定居去了。
韋嘉這回可是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他每天全身心投入到公司影視拍片的工作中去了。
他從康貞子那里辭職出來了。
康貞子沒有挽留。
這顯然是預謀好的,逼迫韋嘉離開自己的公司。
韋嘉沒有什麼依戀的。
隨意將股權談了一個合適的價格,便把康貞子這攤事物了結了。
胡麗梅這邊《麥咔與綠皮魔書》的影視拍攝進展不錯。
先是在全國范圍內招聘“麥咔”這個角色。
紅轟轟烈烈主角競爭活動聲勢造出來後,又掀起招聘導演的信息。
這兩手策劃是韋嘉的主意,效果是顯著的。
在胡麗梅五月一日結婚那天,《麥咔與綠皮魔書》正式開機了。
前期籌備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韋嘉休假一周。
他特意去西湖游覽。
獨自到了吳山,韋嘉就想起曾經與胡麗梅風情浪漫的日子。
如今已經是時過境遷了。
山上的草木依舊還在,只是人非往日之人了。
韋嘉租借了一條漁船,獨自往西湖游覽。
走到曾經下水營救茜茜的地方,他的眼前懵然又出現茜茜那天真爛漫的美麗面容來。
茜茜如今在什麼地方?
她還過得好嗎?
韋嘉想著這些往事,不禁潸然淚下。
這日子,竟然像演繹一場戲劇一般,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這麼多的變化。
恍若做夢一樣。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夢。
夢醒後,一切都成了煙雲。
第二天,韋嘉特意去寺院燒香還願。
他走進一個尼姑庵時,發現殿堂里面,一個模樣俊俏,閉目敲著木魚的尼姑非常面熟。
韋嘉走近看了,大吃一驚:這不是茜茜嗎?
茜茜真的遁入空門啦!
韋嘉心里一陣狂跳。
他輕輕叫著茜茜的名字。
那尼姑聽見韋嘉的聲音,方才慢慢睜開眼睛,平靜地說:施主,你是認錯人了。
貧尼乃是慧真,不是什麼茜茜。
韋嘉說:你是茜茜。
我沒有認錯人。
茜茜,跟我走吧,還俗吧!
我現在可以娶你為妻子了。
慧真慌忙站立起來,朝韋嘉鞠了個躬,雙手合攏,說:阿彌陀佛。
施主,你的確認錯人了。
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快回去吧。
慧真說著,轉身往尼姑庵房里去了。
韋嘉淚眼迷離,木呆呆地望著慧真離去的背影。
直到慧真走進庵房,將門輕輕關上。
這道紅塵姻緣之門終於被關死了。
韋嘉淚眼模糊,久久佇立著,望著那扇寺院的門。
他想了很多的事情。
韋嘉覺得對不起茜茜。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這樣毀在了他的手里。
韋嘉的心很疼痛。
他從茜茜平靜的眼神里,看見了一絲酸楚的影子。
這時,茜茜也正站立在尼姑庵房的窗戶前,深情地望著韋嘉。
她暗自落淚,說不出話來。
直到看著韋嘉消失在尼姑庵院門外。
她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韋嘉昏昏沉沉地走到西湖邊。
他坐在游步道旁的椅子上,木訥地望著夕陽下的西湖水。
西湖水依舊是那樣的清澈美麗。
可是如今的他,卻是這樣形影自吊。
想來想去,千絲萬縷的事物都一下淡泊了、清晰了。
這時,韋嘉忽然聽見癩子頭和尚那熟悉的歌謠聲音。
韋嘉轉身循聲望去,癩子頭和尚剛從自己的背後走過去,而且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美貌的村姑。
韋嘉一眼便認出了那村姑就是小瑛子。
韋嘉心里一陣狂喜,大聲呼喊著小瑛子的名字,快速追了上去。
哪知道癩子頭和尚領著小瑛子走得有如風一樣快捷,很快就消失在西湖邊的人群之中不見了身影。
韋嘉一口氣追了一里多路,都沒有追上小瑛子。
這下,更引發了他的感傷。
韋嘉癱坐在湖邊的椅子上,他靜靜坐了一個晚上。
最後不知是什麼時候睡去了。
等他早晨醒來,見自己仍然在西湖邊的椅子上半躺著。
不過,唯一讓他驚奇的是,韋嘉的身上竟然覆蓋著一件女尼的青衣。
韋嘉恍然若夢,又似夢非夢。
他不知道後面的路還有多遠、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