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出奇的寧靜，金燕子沒有前來添亂了。
這些天她也疲憊了。
那天進山打獵，來回幾十里山路，等於金燕子在城市里走了好幾年的路程。
在山寨里，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舞蹈慶賀，金燕子懶得添加麻煩了。
況且小瑛子父母待她不薄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有在別人新婚之夜跳出來搗亂的？
人家會記恨一輩子的。
金燕子自然曉得這個道理。
但不是不去爭了。
她暗自算計著，即使要爭個雄雌，也要布局的巧妙，最好是不動聲色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新婚燕爾，連著幾天小瑛子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臨近要回城里時，韋嘉說是要去看望一個老同學，跑出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黃昏才回到家里。
這讓小瑛子好一陣擔心的。
小瑛子問韋嘉去哪里了？
韋嘉說：是去看望過去的一個同學。
沒有什麼事情的。
小瑛子這才不追問下去了。
其實韋嘉是去茶桐雅芬的墳上看望雅芬去了。
大半年過去了，雅芬的墳墓上已經長滿了青青的野草。
墓碑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上面覆蓋了些灰土和蛛網。
韋嘉拾起周圍的樹枝和野草，順手扎了一個掃把，替雅芬把墓碑清潔干淨了。
墳墓上的土不用堆積了，就讓它自然生長些青綠的草葉。
雅芬生前喜歡綠色和藍色。
這樣的自然色調，想必她是喜歡的。
韋嘉清掃完畢，扶著墓碑站立了許久。
韋嘉自言自語和雅芬說著話兒，韋嘉一邊說話，一邊落淚。
韋嘉說他春節結婚了，娶得是小瑛子，也是一個像雅芬一樣清秀淡雅的村姑。
韋嘉讓雅芬放心，他只要回家，就會來這里看望雅芬的。
韋嘉臨走時，給雅芬的墳墓前放了一些水果和糖果，算是請雅芬吃了自己的婚宴喜糖了。
說也奇怪得很，當韋嘉要離開的時候，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紅尾巴、孔雀綠的翅膀、金黃鳳頭鳥雀。
它站立在墓碑上，翹起漂亮的尾羽，歡快地鳴叫了幾聲。
那聲音清脆悅耳，聽起來就像是雅芬的笑聲一樣。
韋嘉剛走出幾步路遠，這鳥兒好像不怎麼怕人，站立在墓碑上，直接是衝著韋嘉在叫喚呢。
韋嘉感覺好奇，停住腳步，觀賞了它好一會兒。
韋嘉喜歡聆聽鳥兒的叫聲。
因為聽著鳥兒的叫聲，就想起自己和雅芬相處的那些純淨的日子。
雅芬的笑聲也是這樣的。
干淨、清亮。
有如山野里的泉水過濾出來的一樣。
韋嘉當時心里就在想，這只出沒奇怪的漂亮的鳥兒，莫非就是雅芬靈魂轉世魔變的？
或者就是雅芬的使者……守墓鳥。
一般出現這麼怪異美麗的守墓鳥，只有真正投了仙胎才會出現的。
雅芬前身和小瑛子是一樣的，就是荷花仙子變化來的，所以才有這般純淨的靈性。
韋嘉不能久留了。
要趕末班車回家了。
他對鳥兒招了招手，說：雅芬，我知道這是你的守墓鳥兒。
你是舍不得我離開的，是嗎？
雅芬，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呀。
你知道每當夜深人靜時，我都會想念著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辰光。
雅芬，我要走了，你放心吧，我每年都會來這里看望你的……
韋嘉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哽咽著淚水，淚眼模糊看著眼前的一切。
人生如夢啊。
仿佛昨天他和雅芬還在挽著手兒，在小區的林蔭道上散步，現在就相隔著一堆黃土了。
韋嘉感慨著，好像雅芬沒有離去一樣，她就在山野里某一處躲藏著呢。
就像孩提時代躲貓貓一樣，等待著韋嘉去尋找她的蹤影。
韋嘉不能再漫想下去了。
他現在可是要一路小跑到山下的車站，才能趕上最後一班車了。
韋嘉朝鳥兒揮了揮手，想著把鳥兒趕走，不要這樣流連著他了。
免得韋嘉脫不了身子。
可是鳥兒根本不理會韋嘉的動作，依然我行我素，放生嘹亮唱著美妙動聽的歌曲。
韋嘉最後不再理會它了。
只是朝著鳥兒再次揮手，說了一句話：雅芬，我想念你啊，我會再來看望你的……雅芬……
韋嘉這才一路小跑著往山下去了。
可是韋嘉正跑著路呢，那只美麗的小鳥又追蹤了上來。
它一會跟在韋嘉後面飛著，一會兒又盤旋在韋嘉的頭上來回劃著圓圈。
再不然就飛到韋嘉的前面去，站立在一棵野樹上等待著韋嘉。
這情景生動極了。
韋嘉一邊小跑著，一邊感慨著：這鳥兒，太奇怪了！
難道真是雅芬的守墓鳥？
它負載著雅芬的靈魂，在一路相送著自己？
韋嘉一路這樣想著，如果下回再來，這只鳥兒還會這樣的表現的話，我就全信了。
鳥兒一直把韋嘉送到山腳下才停止住飛行。
這時候，鳥兒默默站立在山麓下的一棵野樹上面，它不再鳴叫唱歌了。
鳥兒轉動著依依不舍的眼睛，默默地看著韋嘉離去的背影。
不過，這時它也在發出叫聲，是很微弱低沉的鳴叫聲。
像是嗚咽的那種聲音。
這聲音一直伴隨著韋嘉走到山腳下的公路上。
韋嘉不敢回頭。
他怕看見那傷感的一幕。
韋嘉上車了。
汽車開走了，揚起一團灰塵……那只鳥兒還一直站立在枝頭，眼巴巴地望著遠去汽車的影子…